第四十六章 新妃入宮排住處,池畔繪花全不知
「娘娘,新秀冊封的冊子奴才給您放這兒了,皇上說住所由娘娘安排便是。」
四月芳菲滿園,原本因為錦鈺中毒一事,而與皇后鬧得不可開交的敦夫人終究是服了軟。明面上皇后不曾對她苛刻,背地裡卻將她從一切宴會名單上抹去,就連大病初癒的宣夫人,都比她在皇上面前出現的次數多。
自己的母家還指望著月卿能再為皇上誕下一個皇子呢,可再這麼下去,別說誕下皇子的事了,就算是錦鈺也不一定能夠一直得到皇上青睞。
恰好景葙正是用人之際,敦夫人主動示好認輸,她也就不多計較。然而,現在不計較,並非原諒了敦夫人的陷害,只不過是將這一箭之仇隱忍下來罷了。
「有勞成公公!」
景葙客套兩句,便打發有芷送成海出棲鳳宮,臨別之前,成海卻不知怎麼地一個勁兒盯著有芷看。一眼兩眼倒也無妨,可看得多了,有芷有些不自在起來,摸了摸臉上,問道:「公公這般盯著有芷,可是因為我臉上有什麼污穢之處?」
這麼一問,成海立馬收回了自己盯著有芷的目光,破不好意思的說道:「沒什麼,沒什麼......」
他的語氣神態都很曖昧,直覺告訴有芷,一定是有什麼關於自己的風言風語在下人間流傳,否則成海不會這般模樣。一回到棲鳳宮,便很不高興的樣子,有蘭還打趣她:「怎麼送個人倒送出一肚子氣來了?」
有芷哪有心思跟她鬧,瞪了一眼,便轉身站到景葙身旁。一切都盡收眼底,只不過如今不光敦夫人在,就連嫻夫人、宣夫人也在主殿內坐著,就算真有什麼事,也只得先放一放。
「宮中三夫人歷來是齊全的,」景葙開口說道,「所以,大事小情本宮也總有個商量處。今兒又要辛苦三位夫人了,看看此番新入宮的嬪妃怎麼安置?」
話音剛落,有蘭先翻開成海送來的冊子,將幾位新人的冊封情況大致做了宣布。
「喲,看來這呂家妹妹很和皇上心意,不僅封了良人,還賜了封號!」
敦夫人率先開口,嫻夫人也接著她的話說道:「明乍有功,明達不滯者曰敏,應該是個頗有才氣而開朗的女子。」
回憶起那日宣政殿選秀的情景,景葙也贊同道:「確實很有才氣,據說還會跳綠腰舞,是個多才多藝的。」
自從病癒以來,宣夫人似乎轉了個性子,也不再處處針對皇后,反而溫婉恭順起來。在她看來,自己今日不過是來作陪的,不需要給出什麼意見,附和就好。可皇后卻絲毫不給她沉默的機會,專門點她問道:「宣妹妹有何想法?」
因病而白的臉上擠出一抹笑意,答道:「臣妾一切以娘娘聖意為上,未曾有什麼想法。」
氣氛並不是很輕鬆,看著宣夫人這般較弱模樣,嫻夫人又起了善心,替她解圍:「宣妹妹久病初愈,對宮中之事只怕不甚清晰,不如就少讓她勞神了吧?」
「不過就是病了三個月嘛,嫻夫人病了快一年,不還是替本宮把這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
景葙頗有針對之意,嫻夫人則淡淡一笑:「皇後娘娘打下的基礎好,誰都可以做到嬪妾那般。」
「喲,嫻姐姐說笑,妹妹就不行。」敦夫人扶了扶頭上有些鬆動的金釵,毫不客氣的說道。她這一句話,自然是為了在皇后心中增添幾分好感,至於是否得罪嫻夫人,她可不在乎。
見這咄咄逼人的話是因自己而起,宣夫人竟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嫻夫人,為了止住她們的對話,宣夫人說道:「若娘娘不介意,那輕眉有些想法。」
微微抬手,示意賀輕眉說下去。
「這些人中緊要的也就是呂瑤這般的,眾多更衣不如先分散在各宮之內,臣妾在著的玉陽宮多是空著,這些日子一病更是冷清,不如就分幾個過來吧,也好熱鬧熱鬧。」
景葙嘴上說著「很有道理」,心中卻怕賀輕眉藉此機會培植自己的人,便挑了幾個類似沈棠舟這般姿色不錯,卻略顯蠢鈍的人到玉陽宮內。
「本宮記得溫淑夫人過世后,明粹宮便一直空著,不如就把敏良人安置到雲淰殿吧!」
「是啊,明粹宮空了許久,也該添添人氣了。」
敦夫人也同意皇后的意思,其餘二人自然無話可說,都知道雲淰殿不是一個好地方,可是呂瑤命該如此,誰又能奈何?不由分說的,皇后將七子景姿安排去了敦夫人的昭鳳宮。卻不知道是敦夫人照顧景七子,還是景七子會好好「照顧」敦夫人。
幫著景葙說了這麼多的話,最終景葙還是在敦夫人身邊埋了一顆炸雷,所以三位夫人離開時只有慕容月卿的臉色最難看。
「宣妹妹,一同走吧!」
難得嫻夫人相邀,賀輕眉站住了腳步,等著蘇玉笙。
「其實,你剛才大可不必為了我而頂撞她的。」
賀輕眉覺得蘇玉笙划不來,畢竟二人之前也沒有太多的交情,如今平白無故還欠了個大人情。可是在蘇玉笙心中,卻不是這樣想的。自從宣夫人病了這一場之後,確實沒有原先那麼招人討厭。但若說蘇玉笙從此對她生出好感來,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時那刻,可能是覺得同病相憐吧,才會幫她說話。
「不是什麼大事,你可別多心。我只是看你臉色不佳,興許是在宮中別的,所以才邀你一起賞賞花,散散步。」
四月下旬,荷花已經開了,清幽的荷香似一縷縷看不見的薄紗,牽引著人們向它走去。荷花池畔,涼亭之內,兩位夫人走累了便坐下休憩。
「你看到那個人了嗎?」
順著嫻夫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賀輕眉看到一個身著綠群的女子,正專心致志的畫著什麼。仔細又看看了,不由一驚。
「劉婼?她在這裡做什麼?」
頷首一笑,蘇玉笙說道:「說來好笑,在錦繡宮內待久了便常常想往外跑,最近我幾乎每天都能在這裡見到她。」
「姐姐看到她不覺得噁心嗎?」
這話問得蘇玉笙眉頭一皺,不解道:「為何噁心?」
「一個罪臣之女,入宮為奴卻招惹皇上,誕下公主。皇上數次想要冊封她,卻都被她拒絕。好一招欲擒故縱,反而將皇上的心死死抓在了手中。」
原來賀輕眉沒變,她還是這麼嫉惡如仇,還是這麼敢說敢做。難道,她剛才是想在皇後面前掩飾什麼嗎?當遠離皇后,她便表露出真性情來。
「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身,你從這麼厭惡她嗎?」
對於蘇玉笙的這個問題,賀輕眉先是篤定的點頭,而後卻又搖頭否認。
「不僅僅是這樣,我還討厭她的做作,驕矜!總之,她身上沒有什麼是我喜歡的。」
這麼多麼徹底的否定一個人啊,蘇玉笙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即使景葙橫生出來,搶走了她的后位,她都不曾如此恨過景葙。
「她每天都來,繪製新的圖樣,而後回到繡房做成衣裳,據說她在繡房很有威信。能夠得到那麼多人信服,定然是有真本事的。其實,換個角度想想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我記得她遇寵時才十五歲,那年你還沒有入宮,瑞文也還在。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兒,得有多愛這個男人才會不顧一切的跟他在一起啊!」
賀輕眉不屑的一笑:「一身賤骨,自然只有爬上龍床才能變的高貴,姐姐莫要被她那模樣欺騙了。」
二人終究無法契合,便都只能尷尬一笑,換了個地方賞景去了。
你站在池邊繪荷花,賞荷花的人也在賞你。未曾與她們說一句話,卻成了她們談話的主角。劉婼仍舊沉醉在千姿百態的荷花之中,她想要找到一朵最美的,繪成圖稿,給妁伊做一件紅色蓮花肚兜。
而那個穿著紅色蓮花肚兜的女兒,竟然像洪嬤嬤說的一般,見風就長,轉眼故事到了妁伊三歲那年。
沈棠舟因為有孕,從末品的更衣晉封為正六品長使,她那仁良的性子也確實配得上魏帝賜下的「如」字。
這一年的秋天,從清歡一聲撕心裂肺的「如長使小產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