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硃砂痣(2)
顧裴青覺得最近的日子已經走入正軌了,他去吏部報到,那裡的官員整理了他的檔案,並告知他皇上已經為他安排了欽天監的職位。欽天監靠近皇宮,他在飛嵐公公的幫助下在東三街買了個小院,花了一千兩,離欽天監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皇上賞賜了他一匹萬如國進貢來的白色良駒,便於他去欽天監。
一時間他成了欽天監的熱門人物,皇上執政四十年,總共也只欽定過兩位平民直接升為官員,其他的全是憑藉科考。而這兩位一位是如今太知閣的首相沈度之,另一位是兵部尚書馮業,由此可見顧裴青必將官運亨通,是大家競相巴結的對象。才到欽天監的那幾天飯吃個不停,大家都把他往各種店裡請,大概吃完一輪,顧裴青真的有點受不了了,開始不斷推脫。他一直堅持認為把時間浪費在酒桌上還不如把這個時間花在看志怪小說。
一日,蘇現問他要不要去雲香樓聚餐,顧裴青正準備拒絕,蘇現忙說:「裴青你且慢些拒絕,我們去雲香樓可不是單純的吃飯,這次金主曹大人可是請了紅葉樓的姑娘們來彈唱,紅絲姑娘都會來。」
祁老闆果然是沒有採納他的意見,鬼使神差的他說了句「好吧」。
顧裴青只知道蘇現是戶部侍郎的三兒子,至於他還是誰的侄子,是誰的堂弟,是誰的外甥他一概記不住了,他明白了這官場就是千絲萬縷的關係網,大家都是親戚,表面上和氣一團。蘇現本該去個油水更足或者更有上升前途的地方,但是他偏偏就愛這清閑的欽天監,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他父親又只溺愛他,便隨他去了。蘇現算是顧裴青在並城的第一個朋友,他不僅能夠滔滔不絕講個不停,還能把婦人出門買只雞這麼平淡無奇的事情講的充滿戲劇性,同時他還自稱並城「包打聽」,沒有他不知道的秘聞八卦,至於真實性嘛他就不保證了。
雲香樓離紅葉樓不遠,雲香樓的飯菜口味算是並城前十,很多達官貴人也愛在這裡吃飯飲酒,顧裴青他們的包廂在五樓,曹大人是喜得千金才請大家吃飯,酒桌上推杯換盞,人人都說著恭喜的話,這時一聲古琴聲起,大家都靜了下來,接著從屏風後面出來了四個女子,都是面容姣好,笑容甜美。伴隨著古琴曲,四人甩袖、旋轉、挽花盡情舞動,那曲子也是歡快躍動,彷彿是知曉了曹大人的喜事。一首終了眾人心神激蕩,似是回味之中。
蘇現最先發話:「屏風後面彈琴的是紅絲姑娘吧,我們從未見過紅絲姑娘的真容,不知姑娘能否出來一見呢?」
一跳舞的姑娘笑道:「紅絲姑娘只以琴聲示人,還請公子莫強求。」
「不過是一個賣藝的,搞得這麼高貴幹嘛?」不知是誰喝多了,拋出這麼一句話。
那姑娘臉色變了變,但還是說道:「若各位公子無事了,我們就回紅葉樓了。」
「不給看不準走。」曹大人覺得拂了自己面子,有種硬剛到底的氣勢。
那姑娘的登時拉下了一張臉,眉宇間的怒氣彷彿會隨時奔湧出來。
顧裴青正準備開口,蘇現先說話了:「都怪我提了過分要求,紅絲姑娘有自己的規矩,我們自然是遵守的。」他小聲在曹大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那曹大人雖然喝的有點多,聽了那私語也是收了慍怒的表情,變得謙恭起來,「多有得罪還請紅絲姑娘原諒。」
突然樓下傳來了一陣騷動,眾人都走到廊上往下看。只看見四樓走廊上不少人奔忙,還喊著「大夫這邊!」蘇現眼睛尖,說道:「樓下的是馮新月?」那名喚馮新月的女子正跪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蘇現拉著顧裴青就往四樓走。
「馮新月是誰?」
「端公主的女兒,兵部尚書的孫女。」
四樓的那個包廂里已是一片狼藉,馮新月還在那掉眼淚,已有奴婢在一邊安慰她了。幾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站在酒桌前,各個表情焦急。顧裴青看見紅絲站在那桌飯菜前若有所思,估計是趁著人多混亂之時下來的。
「新月,你怎麼了啊?」蘇現看上去跟馮新月很熟。
馮新月抬頭瞅了一眼蘇現,一把扯住了蘇現垂下的寬大袖子,「現哥哥,今天是琪郡主做東,她心情很好,請我們吃飯,吃著吃著突然她就口鼻流血,剛剛被四皇子抱走尋太醫去了。琪郡主會不會…我好害怕啊。」馮新月雪白的臉蛋上眼淚撲簌簌落個不停,看了令人心軟。蘇現忙把她扶起來,她靠在蘇現懷裡,看著倒像是一對佳人才子。說道琪郡主,顧裴青想起了那個額間有著硃砂痣的女子。
「你別急,琪郡主吉人自有天相。」蘇現輕撫著馮新月的頭髮,顧裴青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包廂里人越擠越多,除了蘇現那一桌人在裡面,又斷斷續續來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
「無關人員在這張紙寫下姓名和住址,請馬上離開。」一個小吏喊道,手中揮了揮那張黃麻紙。
「琪郡主怎麼樣了?」馮新月問到。
「馮小姐放心,琪郡主剛剛在附近的醫館催吐了,性命已無大礙,只是現在身體比較虛弱。」刑部主事張敏超答到。
顧裴青本來打算待會兒,紅絲朝他指了指門外,他點了點頭,跟蘇現說了句「先走了,不打擾他們辦案」就寫了字等著紅絲出來。
「琪郡主真是流年不利啊。」兩人走在去往紅葉樓的路上,紅絲感嘆了一句。
「紅絲姑娘怎麼看這個事情?」
「我到的時候已經亂成一團了,詳細的事情也不了解,看不出什麼,但是刑部只來了個張敏超和幾個小吏,大理寺也只是象徵性來了兩三個人晃蕩了一下,把事情交給刑部了的樣子,看來大家對這琪郡主都不上心。」
「我聽說她馬上要嫁給四皇子,雖說她是外族公主,但日後也是皇子妃,刑部和大理寺的態度真是令人詫異。」
「這張婚事能不能成都不一定,如今太子未定,幾個皇子爭位之心日益顯露。四皇子母妃月貴妃在後宮頗為受寵,月貴妃又出自名門世家,她的家族在朝中勢力遍布百官,四皇子是很有希望成為太子的,月貴妃更加希望他的第一個皇子妃能是幫他當上太子的名門之秀,而不是一個外族公主。琪郡主只是皇上更好控制萬如國的工具,她嫁給哪一個皇子在皇上心中都是一樣的。」
「就算琪郡主在皇室中只是一個工具,但若她死了,也是很大一筆損失,為何吏部和大理寺確是這麼草率處理這件事呢?人多混雜卻沒有把人控制住,只叫我們填了姓名和住址就放行了,若有下毒的人恐怕已經逃之夭夭了。」
「因為他們猜是四皇子的人下的手,既然琪郡主沒什麼大事,刑部和大理寺也不想引火上身,畢竟得罪月貴妃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今天事情就此揭過了,不會有後續調查了。」
「紅絲姑娘到並城這麼數十日,居然對皇家這麼了解,讓我始料未及啊。」顧裴青卻突然想到她要成為川王爺妃子的傳言,好像明白了為啥她開始了解皇室。
紅絲只笑道:「顧大人真是一個能看透真相的人嗎?我看未必吧。」
今日休息,顧裴青出門買了幾個包子,坐在自己小院里看書,沒過多久就聽見了禮貌又謹慎的敲門聲,感覺是個陌生人。
顧裴青去開了門,門外是上次琪郡主被燒傷時抱走她的俊朗少年,大白天看上去更顯英俊,面如冠玉,風姿卓絕。他做了個揖道:「顧大人,我是國子監司業吳越然,今天前來感謝上次你救了琪郡主,這把摺扇送給你,還請笑納。」他雙手捧上了一個盒子,那盒子里就是一把小巧摺扇,下墜一個圓弧文竹白玉。顧裴青接過了那扇子道:「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在下謝謝吳司業的摺扇。小院簡陋,若吳大人不嫌棄請進來一敘。」
顧裴青倒了兩杯茶,吳越然感嘆道:「顧大人小院竹子鬱鬱蔥蔥,顯主人高雅。」
顧裴青向來煩這場面話,一時都不知道接什麼,只說著「哪裡哪裡」。
吳越然喝了口茶,「顧大人此次我前來還有一事相求,聽聞您是蒼支國的神探,請您查出是誰在害琪郡主。」
「神探還算不上,只是查案是我平生一大愛好,我定會盡我所能。」顧裴青答到。
吳越然顯然沒想到他會一口答應,「我未想到顧大人會一口承下來,這份恩情我吳越然定沒齒難忘。」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顧裴青嘴角輕輕上揚,「吳司業我問您問題請您照實全說,這樣我才能探查真相。」
「那是自然。」
「你同琪郡主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