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夢纏身

「29了啊，你都29了，還不快點找個老公，你就嫁不出去了！」

「你都快30了啊，30還沒有嫁出去的，就很難找到老公了！眼光不要那麼高啦！」

「要爭取30歲前嫁出去呀，過了30就不值錢了，不但男的嫌棄，你未來公公婆婆三姑六婆也會嫌棄啊！」

「哎呀，你就別再挑挑撿撿了，再挑就要剩下了，差不多就行了，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的嘛！」

「唉唷，你怎麼連男朋友都還沒有呢，你表侄女的小孩可都滿月了喔！」

「你不要老是宅在家裡，宅在學校里，要多出去參加聚會，這樣才能找到男朋友，你繼續這樣宅下去，你就嫁不出去了，會被人看不起的……」

……

同事的聲音，同學的聲音，爸爸媽媽的聲音，三姑六婆的聲音，像燒開了的沸水，嘰哩咕嚕地充斥著夏竹茗的腦海，她感覺要炸裂了一般。無論她跑去哪裡，這些聲音就像空氣一樣跟在了她的周圍。她只能往眼前的水池縱身一躍，試圖把那些煩雜的聲音屏蔽掉。

水可真冷，冷的她直打哆嗦，可是聲音還是不絕於耳。無奈，她只能捂住耳朵，大聲叫了出來以示自己的反抗。

也是這麼一喊，才把自己給喊醒了。原來，這隻不過是一個夢。可這夢怎麼這麼真實，真實的可怕。可不是嗎，這些話，她在現實里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只是現實里每個人都說得很委婉，讓她並沒有受到什麼刺激。而在夢裡，他們都在啊，這個說一句是一刀，那個說一句又是一刀，這麼一群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那可是千刀萬剮的感覺啊。

想到這，夏竹茗忍不住摸了了摸自己的身子，彷彿這其實並不算老的身體真的已經千瘡百孔了。

黑暗中一摸，才發現，被子早已不知所蹤。左右摸了摸，也沒有觸及，夏竹茗只好坐了起來，伸手往四周摸了摸也沒有找著，只好伸手摁亮了小燈台。燈一亮，被子赫然出現在了眼前，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了地上了。

「唉！怪不得會做這樣奇怪的夢！」夏竹茗心想，並伸手把被子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關了燈，嘆了口氣，便躺了下去。不一會兒，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又開了燈，去了趟廁所。

洗手時，無意間瞄到了鏡子里的自己，越發覺得心裡堵得慌。鏡子里的自己確實蒼老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年歲的問題，還是工作的問題，而那一臉像草莓粒的痘痘，哪怕她現在睡眼惺忪，而燈光也暗，也還是看著就覺得扎心。一來氣，她把燈光開到最亮，睹氣地把臉湊到了鏡子面前，竟數起了痘痘來，數著數著，還忍不住用手去擠，直到疼痛難耐，眼淚都流了下來，她才罷了手。

看了看桌上的鬧鐘，五點三十九分，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鬧鐘才會響，可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關了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回想剛剛夢裡的內容，煩悶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儘管她知道他們都是為了她好，可是年紀越大，她越怕那些話。她也想好好談一場戀愛，也想找一個相愛的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但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讀書時一心想著出人頭地，一頭扎在書堆里，什麼愛情男人統統都不重要。而工作后，終於可以理直氣壯地談戀愛了，卻一直找不到對象。其實她長得雖然並不算十分出挑，但也算小家碧玉。一米六二的身高在南方來講，不算矮了，身材勻稱，儘管衣著樸素簡單，也掩飾不了她傲人的身姿。葡萄似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尤其笑的時候，像兩汪清泉沁人心脾。鼻子雖不高挺，但貴在小巧玲瓏。只可惜，那一臉痘痘實在是太煞風景。也是因為那些痘痘，她幾乎是相親一個黃一個。因為老師的身份，許多人都以為是她在嫌棄別人，可殊不知，儘管想她也嫌棄別人，別人也沒有給她機會。

說到這痘痘，可把她氣得不輕，學生時代哪怕怎麼熬夜，怎麼亂吃東西，臉還是一如既往地光滑有光澤。而一參加工作，來到這間學校后，整個身體系統就換了個遍似的，無論她吃什麼，怎麼規律地生活，它還是無休無止地長。中醫看了，西醫看了，皮膚看了，內分泌科也看了，連月經不調也看了，卻也沒有找出個源頭，總之它還是沒日沒夜的長，比她工作時的態度還要認真。想到這，夏竹茗忍不住大力摑了自己一巴掌，不是怪自己，而是不讓自己去想它。

這巴掌似乎也起了效果，翻了個身，似乎就慢慢平靜下來了。

六點三十分，學校的音樂響了起來，六年了，她來這裡六年了，這首歌還是沒有變。接著，夏竹茗的手機鬧鐘也響了，她的鬧鈴並不大聲，但也是一響就能醒。也許是忘了昨晚的夢，又或者是時間緊，她並沒有對鏡子里的自己有太多的厭惡。匆匆吃了點早餐，便往教學樓走去了。

宿舍離教學樓很近，兩分鐘便能到達辦公室。七點零五分上課，她總能在七點前到達辦公室，上早課前到課室，其他老師甚至來得更早。高三的課室就在二樓，四棟整齊劃一的教學樓圍成一個圈，形成一個不小的花園，南方几乎沒有春天，花園裡的幾棵樹無論嚴寒酷暑，都十分地茂盛，阻擋了不少一樓二樓的視線。高三的老師出了辦公的門，走到欄杆處，可以看見幾個樓梯口。，一到上課的時候，每個樓梯就會有零星幾個充滿朝氣與活力地身影往上跑，有提著早餐的，有拿著勞動工具的。夏竹茗喜歡看這個場景，因為從奔跑的他們身上，她能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

夏竹茗拿著課本，站在走廊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竟一時失了神。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陳芸老師拿書在她面前晃了晃，問道。

「哦！」夏竹茗回過神來，笑了笑說，「沒呢，清醒一下！」

「你今天是不是要上到第五節？」陳芸問，繼而又說道，「中午到我宿舍吃，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好哇！」夏竹茗爽快地應道。對於她來講，那是再好不過的了。自從前年上了高三，她就覺得自己買菜做飯成了一種奢侈。每天上課上到喉嚨痛，哪裡還有什麼心情做飯。所以一聽到有人邀約吃飯，她是絕對不會爽約的。

當然，能叫她吃飯的人並不多，畢竟許多人都已成家，做一大家子的飯菜已經夠累，還要顧及自己這麼一個外人，實在說不過去。因此，也就陳芸叫她，她才會去。

說到陳芸，她也是這所學校的有名剩女，不同的是，她不但有姣好的面容，還做得一手好菜，性格也好。但就是這樣一個人，自夏竹茗認識她以來，就沒見過交過男朋友。因為她不說，所以夏竹茗也不敢問。

中午的飯有了著落，夏竹茗也似乎了卻了一樁心事，突然就變得抖擻起來了。拿著書，輕快地走向了教室。

陳芸總說，我們老師去做演員估計演技也不差。這話，夏竹茗一開始並不怎麼認同，但工作幾年後，她卻舉雙手雙腳贊成了。無論多累，無論多難過，也無論自己多高興，進了課堂，都不能表現出來。學生面前一定要保持一個積極樂觀向上的自己。

就像現在的她，儘管昨晚的夢還不斷地刺激著她，但還是帶著微笑站到了講台，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教師的工作有時挺煩的，千篇一律，一成不變。人也容易變得古板。而像夏竹茗這樣住在學校的，生活更是枯燥無味，平常也只能種些花花草草打發時間。再者就是跑跑步，運動運動。還有就是很隔壁醫院的護士，章萊蒂聚一聚，逛逛街。

章萊蒂是夏竹茗高中同學，倆人高中三年都是同桌，也是在那段青蔥的歲月打下了深厚的感情基礎。倆人性格截然不同，卻對很多事情看法一致，而恰巧工作地點又離得近，倆人關係可謂「如膠似漆」。

可別看萊蒂的名字起的洋氣，她原來的名字可叫做「來弟」，啥意思誰都懂。據說是上初中時跟家裡人大吵了一架才去改的！

這邊夏竹茗剛剛上完課就看到了她發來的信息，約她去做瑜伽。兩人雖然離得近，但聚的並不多，畢竟護士和老師，尤其是做班主任的老師，實在是忙的很。

儘管今晚不用上晚修，但夏竹茗還是不放心，上課前還是到課室走了一圈，看到同學們都在埋頭苦幹，她才放了心，便又走去了辦公室。雖然下午上完一節課後，已經備了課，但畢竟經驗尚淺，怕是有什麼漏洞沒有顧及，便又把書帶回了宿舍，想著睡覺前還可以看幾眼，心裡也比較踏實。

匆匆忙忙回到宿舍換了衣服，就急匆匆的岀了門。恰巧碰到剛回來的舍友陸寧寧，又聊了兩句。陸寧寧是從一輛賓士車上下來的！夏竹茗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倒並不是對車感興趣，而是對人感興趣。一直聽其他老師說，她找了個條件很好的男朋友，可是也一直沒有聽她說，所以想靠自己的肉眼來證實。

「那是你男朋友嗎？」夏竹茗指著遠去的車，微笑問道，似乎很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