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節:兵臨城下
翌日清晨,許仙的百萬雄師圍聚在京都的城牆之下,將京都圍的水泄不通。
不過,這百萬將士能來到這裡也是頗為不易。因為各支隊伍在朝京都移動之時,多少都受到了些伏擊。傷亡或大或小,但有些傷亡。
在這近百萬的將士之中,有近十萬的將士已經躺在了擔架之上。這純粹就是掛人頭充聲勢的。
不過,逆軍現在確實聲勢浩大,弄得京都中人全部都人心慌慌的。
仙皇室的禁衛軍已經全副武裝,手持武器,坐下戰馬,將這偌大的京都全部戒嚴,不允許任何人隨意的出入。
現在京都街上的行人便只有「官」與「兵」。
天機子站在京都城門之上眺望著那近百萬的軍隊,當真壯觀至極。
不過出奇的是,這些軍士只是「圍而不攻」,聚集在此處,並沒有立刻攻城。兩隊對壘,似都是在等待著什麼。
皇宮之中,宮侍行色匆匆,來往者眾多。這些人都是在向宮內或宮外傳遞著消息。
「傳令,敵不動,我不動。」
「等許仙出現!」
仙道成神色凜然。雖然現在的仙道成還高高的坐在大殿的龍椅之上,但他現在似比天機子更像一位「運籌帷幄」的將軍。
……
「大帥,若是一會逆軍從四面同時起軍,對我方發難。我們難免將陷入腹背受敵,左右夾擊的尷尬之地。為何大帥不提前留些將士在外,以策應我守城軍。」
「若彼時偷襲得當,未必不能將這四方之地,逐一殲滅!」
夜步凡蘇醒之後就被緊急任命成了副帥,此刻觀察完地形以及天機子的眾多部署之後,夜步凡很是疑惑的問道。
既然天機子能想到提起在路上設伏,消耗一下逆軍的有生力量。那麼天機子完全有機會,將一部分將士留在外,以策應京都。
「兵,詭也。」
若是正大光明的決鬥,偷襲確實令人不齒。但是雙方交戰,尤其是兩軍對壘之時,存在著人數上懸殊的差距。偷襲無疑是最有效的。也是最能見奇效的方法。
「夜副帥,你能想到的,本帥也能想到。同樣,敵軍也會這樣想。」
天機子看著夜步凡淡淡的說道。天機子自然知道夜步凡所指,一旦偷襲成功,對戰局將非常有利。但是他並沒有那麼做。
「所以,大帥便故意反其道而行之?」
夜步凡聽著天機子的話,他略微不能認同。
「確實,大家都能想到偷襲。但是偷襲的種類與方法繁多。偷襲便講究的是出其不意,更是別出心裁。」
「以前,張大帥統軍之時,便將『詭』玩弄在股掌之間。」
「敵人確實知道自己會去偷襲,但是張大帥總有令敵人想不到的偷襲辦法,從而偷襲成功。帶他們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
夜步凡不禁想念曾經追隨張貫民南征北戰的日子,當時簡直痛快至極。
同時,夜步凡也很難接受張貫民身死的這一事實。
「若非戰事吃緊,夜步凡醒來的第一時間,便要衝上朝堂去質問一下仙道成,那道密旨的真偽……」
現在的夜步凡也只好暫時告訴自己,那密旨是假的,是王法天偽造的,只是那造假之術,太過逼真了而已。
「本帥雖然不如夜將軍一般身經百戰,但是本帥曾經也曾與先帝一同研究兵書,討論戰術。」
「敵於我方數倍之眾,將我軍圍困都城。偷襲無疑是破局關鍵。」
「故而,不偷襲,便是本帥的偷襲手段!」
天機子看著夜步凡很認真的說道。
在戰場之上,天機子作為統帥,可以不與任何人解釋。因為他的命令,將軍與將士只需要負責執行。
而天機子之所以向夜步凡解釋,其一是因為夜步凡身為副帥,既然發問,自己應該予以回答。其二便是,天機子認為,夜步凡能理解他如此安排的用意。
「偷襲是險招,不偷襲亦是險招。」
「不知夜副帥可能明白?」
天機子看著夜步凡並未說話,數息之後,補充說道。
「但願一切均能如大帥所料。」
夜步凡一愣,剛才聽著天機子的話,夜步凡有些出神。現在夜步凡回過神來,感嘆的說了一句。
「大帥,屬下再去檢查一二。」
夜步凡繼續說道,總之一切都還是應該小心為妙。
「好。」
天機子微微點頭。
待夜步凡走下城牆之後,天機子呼吸逐漸凝重,抬頭看天,那明晃晃的太陽之中,光波粼粼。
大戰一觸即發。
……
緣府之中,木有枝與李卿卿兩人坐在輕心院之中。兩人皆是滿面愁容,哀婉之情,令這兩位女子日漸憔悴。
「師娘,我怕。」
木有枝低聲說道。
李成傑已經兩天沒有回府,木有枝也兩天沒有見到李成傑了。心中慌的厲害。木有枝也在這兩天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原來愛一個人,最害怕的是「等待」。
「有枝不怕,成傑是個好孩子。他一定會回來,他也一定會帶給你,你想要的生活。」
李卿卿起身,走到了木有枝的身邊,撫著木有枝的秀髮,溫柔的說道。
「可,我已經兩天沒有見到師兄了……」
木有枝反手抱住了李卿卿的胳膊。
現在,一個挺大的緣府之中,只剩下她們兩個女子,互相為伴。
雖然,緣府之中景色迷人,但是在木有枝的眼中,李成傑不在他的身邊,她的世界變得極其的黯淡,連鮮艷的花朵,都呈現出淡淡的灰色。
「那種灰色,似是在預示著劫難與死亡……」
木有枝的身體有些顫抖。溫暖的陽光灑落在木有枝的雙肩之上,不能讓她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溫暖。
「師娘,你想師傅嗎?」
木有枝忽然抬起頭,看著李卿卿那一雙柔和的雙眼,滿是真摯的問道。
「想。」
李卿卿微微一愣,而後展顏笑著說道。滿含情意。
「那師娘就不擔心師傅嗎?」
木有枝接著問道。
「不擔心……」
李卿卿這句話顯然說的有些假。至少,李卿卿對緣自新的思念絕不會少於木有枝對李成傑的思念。這其中到底有幾分擔心,估計也就只有李卿卿自己知道了。
「為什麼?」
木有枝眨著水汪汪的大眼影,極其單純的問道。
「因為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許出的承諾,說出的話,他一定會說道做到。」
李卿卿說話時,微微撩發,避開了木有枝直勾勾的眼神。
「他說過會娶我,要讓普天同慶,天下共賀。你說,你師傅他會食言嗎?」
李卿卿最後反問之時,帶著微微的笑意,看似她信心十足,但是自她臉上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苦澀,可以知道,其實她的心中也沒有底。
「他不會的。」
李卿卿自問自答,很是堅定的說道。
「對嗎?」
只是最後,李卿卿還是問了木有枝一句。因為李卿卿很怕,這些話都是她自己在騙自己……最有一問,也暴露了李卿卿心中的柔弱。
「對!師傅他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一定會的。」
木有枝好像看出了什麼,她握緊了拳頭,語氣似比李卿卿更加的堅定。
其實,木有枝和李卿卿兩人都知道,她們現在只是在彼此安慰。都對別人有著充足的信心,而一旦那事落在自己的頭上,自己也會搖擺不定。
但是,現在,她們兩人除了互相安慰,報團取暖外,還能做些什麼呢……
外面的事情,她們根本一點忙都幫不上。
……
「張貫民,何在!」
京都城牆之下,忽然有一人單騎而出,威風赫赫的大喊道。聲音響徹天地。
「張貫民,何在!」
那人面色略顯蒼老,一頭銀白色的頭髮,歲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見。不過,從他那如洪鐘一般的聲音的聲音之中,可聽出其一身血氣。
天機子站在城樓之上,向那人望去,天機子只覺得那人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但是好似記憶過於久遠,以至模糊到天機子遲遲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是天機子可以確定,他曾經一定見過這個人,而且,曾經對他很熟悉。
「張貫民,何在!」
那人勒馬懸蹄,似是在示威一般。再次震聲高呼道。
而此時,夜步凡急忙跑到了天機子的身邊,神色略有驚慌。跑到城牆之上后,夜步凡極目遠眺,他要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是否是記憶之中的那個他。
「張貫民,何在!」
此時,又有數人從不同的方向騎馬而出,匯聚在那個人的周圍,與那人一起震聲高喝道。
「木將軍,姬將軍,郭將軍,寧將軍,杜將軍!是你們嗎?」
夜步凡忽然湧出一汪熱淚,夜步凡難以自控,令得老淚橫飛。若此時,夜步凡還認不出那幾人,那當真是枉為人!
「你是何人?」
顯然夜步凡認出了那幾位將軍,但是那幾個人並沒有認出夜步凡。
「諸位將軍,是我,夜步凡!」
夜步凡聞言,奮不顧身的直接躍下了城牆。天機子一時愣神,伸手阻攔之時,夜步凡已然落下。
「夜步凡?」
這個名字,對他們幾人也都不算陌生。因為,當初他們幾人皆是隨著張貫民一起征戰四方。雖然他們各統一軍,各戰一方。但是他們卻一起喝過數次慶功酒,彼此都有些印象。
「木將軍,姬將軍,郭將軍,寧將軍,杜將軍!你們怎在這裡?」
夜步凡躍下之後,疾步向前。夜步凡對著幾位將軍躬身行禮問道。
「夜步凡,既然你在此處。張貫民也必在京都。叫他出來!」
「老兄弟,難得再見。難道他張貫民年紀大了,富貴享夠了,一身血性也都被奢靡萎墮了不成?如此膽小,不敢出城?」
說話之人,便是眾人之中年級最長的將軍,他叫「木峰」。是曾經平定一方的大將軍,曾在張貫民的麾下一起效忠於仙皇室。
其他的幾位將軍,也都算是「故人」。都是那時先帝仙自成「杯酒釋兵權」時,收回了他們手中的軍權,威逼著他們解甲歸田的將軍。
其他的幾位將軍,皆是看著夜步凡。他們此來京都,物是人非。唯一還能讓他們牽念幾分的可能也就是「張貫民」了。
「木將軍?」
「你是木峰?」
這時,天機子也是猛然閃身從城牆之上躍了下來,跑到了木峰的面前,滿是驚訝的說道。
「鏡天。」
木峰看著天機子,心中百味雜陳。當初木峰曾認為自己與鏡天的關係十分親近。當時兩人也是極為的聊得來。
可後來,先帝做那件事情,鏡天並未幫他半分。而是選擇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沉默不語,當做沒看見。這讓木峰感到心寒。
「哦,不對。」
「現在世人恐怕都得尊稱您一句『天機子前輩』了吧!」
木峰譏諷的說道。可見,當初的那件事情,還牢牢的梗在木峰的心中。
即便這麼多年過去,風沙能將亂石的稜角盡數抹平,可卻擦不平梗在眾人心中的這道坎。
「木兄……」
天機子剛想說話,確實被木峰勒馬打斷。
馬鳴聲嘶厲,掩蓋了天機子餘下的話音。
「天機子,現在兩軍對壘,你我分屬敵對。往日情分,往日盡。」
「你這一句木兄,是在求饒嗎?」
木峰眼神凜冽,沉聲質問道。從木峰的聲音之中,可聽得出點點怒意。
「分屬敵對!」
天機子與夜步凡兩人一聽,皆是一愣。
雖然,這個事實就擺在眼前。但是,當他們從木峰的口中聽到這一確切的消息之時。他們兩人還是難以自制的沉下了臉,心中無限「悲涼」。
「曾經一起征戰天下的兄弟,竟走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
這種悲涼,夜步凡更覺苦澀。
夜步凡看著眼前的五位將軍,顯得異常彷徨,幾次開口,卻又未出聲。看著夜步凡這副欲言又止的扭捏樣子,在五位將軍的眼底,也浮現起了幾分乾澀。
「夜步凡,我在問你一般,張貫民,何在!叫他出來!」
木峰憤聲說道。
顯然,對於過往的記憶,木峰也不能完全的放下。曾經的兄弟情誼,那都是過命的交情。張貫民曾陪他們出生入死,血戰疆場。人非草木……
「張大帥,他,已經不在了……」
夜步凡半哽咽的說道。說話之時,夜步凡沉沉的低著頭,不敢直視這幾分將軍。
「已經不在了?」
幾位將軍聞言,下意識的便想問一句,「他去哪了」。因為在眾人的印象之中,張貫民絕無先他們一步離世的可能。
但,這幾分將軍,也是見慣了生死,看著夜步凡的落寞,他們怎麼能不懂,張貫民不是去了別處,而是去了陰間。
「什麼時候……」
寧將軍瞪著雙眼,漠然的問道。
「昨日,張大帥參加爭仙大會,被王法天殺死於太行山巔……」
夜步凡緩緩抬頭,一字一句的說道。
「爭仙大會!!!」
幾位將軍聞之,嘆息一聲,略有釋然。對於爭仙大會的規則,幾位將軍也是清楚的。「生死有命,皆為爭仙」。
「天機子,都是你搞出來的事端!」
木峰突然大喝一聲,揚鞭策馬,直直的向天機子頂了過去。
「我……」
天機子本想解釋,在天機子的心中,他有千萬種說辭,可將張貫民的身死推開。死在爭仙大會之中,可怨不得別人。
可,此時,天機子面對著木峰,天機子看著木峰的眼睛,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同時,天機子連番閃躲。最後被逼無路,天機子直接騰身,返回到了城牆之上。
「哎,物是人非……人還是當年人,可心已經不再……」
天機子返回之後,居高臨下看著,對他流漏出滔天恨意的木峰,嘆息著自語道。
「若是先帝尚存,天機子相信眼前危機,先帝三言兩語便可化解……」
可現在,先帝無法復生,張貫民也已然屍寒。再面對這些「老將軍」,難道真的只能「兵戎相見,斬斷往日一切,分個輸贏,定個生死了嗎?」
天機子內心複雜。
這時,天機子忽然懂了。為何許仙能在忽然之間起兵百萬,卻又不被他們天機樓所察覺了……
憑藉著幾位老將軍的聲望,想要起兵謀事一言即可。瞞過他們天機子也易如反掌……
「諸位將軍,張大帥是為爭仙而死。」
「而,張大帥窮其一生都在爭一個「仙」,想必大家都清楚到底為何!」
夜步凡忽然震聲說道,聲音慷慨,鏗鏘有力。
五位將軍,聞言皆是一震。他們自然知道,夜步凡為何會在此時提及此時。
因為,他們大家都知道,張貫民求仙一生,不為其他,儘是為了先帝口中的那個「仙朝」。
而,現在,他們大軍所指,正是「仙皇室」,亦是「仙朝」……
「我們當然清楚,也很清楚的記得。」
木峰此時,緩緩的策馬而回。調轉馬頭之後,木峰努力的剋制著自己,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的說道。
「當年事,咱們姑且不論。」
「我們此來,亦為仙朝!」
木峰說話間,伸手向遠處指去。
夜步凡順著木峰的手指望去,見到的是逆軍的戰旗。而這戰旗金光閃閃,在陽光之下,顯得格外的神聖。軍旗之上,就一個「仙」字,讓這軍旗更添幾分不凡之處!
「跟許仙?」
夜步凡忽然嗤笑一聲,極為不屑的反問道。
「許仙又怎麼了?」
木峰聞言反問道。
「別忘了,現在仙皇室的江山,許仙之功絕不在你我之下。」
木峰冷冷的說道。
當年,先帝起兵打江山,居功至偉者有三人。其一,必是張貫民,運籌帷幄之中,不知幫仙自成攻下多少城池……
其二,便是鏡天。當時鏡天以天機之術,助得仙自成順天承命,成功登基稱帝。
其三,當屬許仙。當年攻打摩耶國,許仙力戰羅摩,堪稱絕對的主力。也是在羅摩戰敗投降之後,仙皇室才徹底的一統四海,威服宇內。
摩耶國戰敗,其餘小國,再無反抗之心。紛紛上書,願為附屬。
許仙的功勞只大不小。尤其是再這些將軍的眼中,許仙是如他們一般的人。
「可……」
夜步凡還想反駁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夜步凡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無需多言。我等已然率兵圍城,必然下定決心。」
「張大帥不在了,我等便不覺虧欠……」
木峰最後落寞的說了一聲,率先拉緊韁繩,調轉馬頭,選擇與夜步凡「背道而馳」。
而夜步凡最後聽著木峰的那一句「張大帥」。夜步凡清楚,其實不論當年發生了多少事情,即便時過境遷,但是曾經的兄弟情誼始終屹立不倒。
餘下的幾位將軍,也深吸一口氣,看著夜步凡的眼神,皆透著歲月的深沉之感。
「哎……」
餘下幾位將軍,或輕或重,皆是一聲嘆息。沒再多說什麼。他們各自調轉馬頭,向自己所屬的陣地行去。
夜步凡獃獃的立在原處,看著漸行漸遠的幾位將軍。夜步凡握緊了拳頭,突然,夜步凡對自己所守護的仙皇室生出了極深的「恨意」。
若非那道突如其來的密旨,張貫民就算功敗,也絕不會喪命。
若非當年先帝心狠,令這眾將心中積怨,又何來今日之災。
「這場戰鬥,無疑是『親兄弟,在頃刻之間,反目成仇……』」
不論這場戰鬥的勝負如何,都註定了,雙方皆會「黯然收場」。
夜步凡呼出一口濁氣,緩緩閉目。
下一瞬,夜步凡驀然睜開雙眼,縱身躍起,再次躍上城牆,站在了天機子的身邊。
「大帥,現在,你我心中皆已瞭然。接下來,應如何行事?請大帥示下……」
夜步凡皺著眉頭,如喝了百斤烈酒一般,苦熏熏的說道。
然而,面對夜步凡的提問,天機子的回答確實格外的簡單。
「要戰,便戰吧。」
「他們錯了,就應該為之付出代價……」
天機子說完話之後,直接轉身,離開了此處。不知去向了那裡。
留下夜步凡一人,獨立城牆之上,望著城牆之下的百萬逆軍,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