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羈絆

顧言箴的聲音並不算響亮，可全場的人似乎都約定好了似的同時在這一刻陷入沉默，片刻寂靜后，卻又一齊開始鼓掌呼喝。

顧言箴的出價直接殺死了這一輪競拍。

林念蒔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語塞：「你……」

顧言箴挑起左邊嘴角露出一個篤定的笑，與她十指相扣：「念念，既然要行動，就得有一擊即中的把握。」

他唇角微微揚起的弧度讓林念蒔的心頭簡直像撞鐘一樣。

一擊，便是一聲轟鳴。

不出意料的，顧言箴這一舉動又讓他們倆在八卦雜誌的頭版頭條待上了好幾天，一擲千金只為搏美人一笑，完全滿足了萬千少女的夢幻公主心。

林念蒔特意給這件外套訂做了一個玻璃罩子，將它安置在了自己的衣帽間里，不僅宋以沫和丁初九專門為它跑到了林念蒔家參觀，就連遠在巴黎的林母沈琦都特意打了電話過來好奇地問東問西。

拍賣會後沒多久，林念蒔的生日就到了。

去年的生日，顧言箴並沒有特意送她什麼生日禮物，只是親自做了一碗下錯料的長壽麵，於是這一次，林念蒔提前好幾天便開始琢磨，不知道顧言箴會如何為她慶祝婚後的第一個生日。

可顧言箴卻始終不動聲色，照舊披星戴月忙得不可開交。

終於到了生日的前一天，林念蒔以為顧言箴會像平時一樣等到夜深才回來，沒想到他卻在晚飯之前迤迤然回到家。

林念蒔不明就裡，只當他公事告一段落，於是兩人就像往常一樣，吃過晚飯便去影音室挑了部電影看。

顧言箴今天照著林念蒔的喜好選了部文藝片，可電影還沒放多久他就開始走神，抱著懷裡的妻子開始，細細吮吻她的耳垂，林念蒔微微扭動身子躲了躲，佯怒道：「別鬧。」。

顧言箴的笑有種得逞后的愉悅，手中摟得更緊，貼著她的耳廓說：「今天真乖，沒有把香水抹在耳朵邊。」

林念蒔輕哼一聲：「還不是因為你，現在我都不敢用香水了。」

「誰讓香水的味道那麼苦。」

「都說了香水本來就不能吃的啊，你還非要……」林念蒔本來還是理直氣壯的，可才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顧言箴笑得促狹，伸手輕輕捏著她的耳垂：「我非要怎麼樣？嗯？」

林念蒔咬了咬下唇，覺得實在是難以啟齒，抿了嘴扭過頭去：「……算了，不提了。」

顧言箴將她的腦袋轉回來，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念念，那些香水的味道都不襯你。」

她忽然覺得好笑，抬眼與他對視，問：「那你倒是說說看，什麼樣的味道才襯我？」

顧言箴不直接作答，卻是眼含笑意地扶正她的肩，不知從哪變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了林念蒔。

「這是什麼？」

「禮物。」

林念蒔頓了一秒鐘，霎時間便又眉開眼笑：「你記得啊。」

「怎麼可能會忘記呢，老婆，生日快樂。」顧言箴低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明明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林念蒔還是佯裝冷靜，故意淡淡地說：「我還以為那件Schiaparelli就是你的禮物了。」

「那個不算，這個才是正式的。」顧言箴的語氣有些哀怨，不自覺含著一點撒嬌的意味，「這幾個月我就是為了它才忙得焦頭爛額，你要怎麼犒勞我？」

「那得要看這禮物合不合我心意了……香水？」林念蒔打開了盒子，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起來，「一瓶香水也值得你拿來邀功？咦，這是什麼牌子的香水啊？」

顧言箴的臉上明顯出現了一絲略帶孩子氣的得意神情：「SoleilParfums。」

「Soleil還有這款香水嗎？」林念蒔仍是沒有搞清楚狀況，皺著眉研究起香水來，就著微暗的屏幕光，她終於看清了香水瓶上的標籤——「念Conpedibus」。

Conpedibus，在拉丁語中的意思，是「羈絆」。

林念蒔，註定就是他顧言箴這輩子羈絆最深的女人。

這是顧言箴為了林念蒔而專門度身打造的一款香水，他從很早前就開始準備這一份生日驚喜，為此還特意從法國請來了知名的調香大師，並且親自上陣，與調香師一起參與研發。

顧言箴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聞了上千種香型，終於找到了他心目中最符合林念蒔的味道。

香水的前調是白茶、荔枝、小蒼蘭，中調是桂花、白牡丹和茉莉，而後調則是鼠尾草、柏樹以及雪松，他用這九種香氣拼湊出了他所認為的最貼近林念蒔的味道。

香水的瓶身設計則邀請了中國本土的知名設計師，也是林念蒔的好友孟辛來進行跨界合作，他以自己最擅長的中國風為主調，設計了一款十分契合林念蒔氣質的旗袍形狀香水瓶。

不僅如此，SoleilParfums還在傳統香水的基礎上對這款香水做出了改進，去掉幫助揮發的化學成分，改用純草本植物蒸餾萃取，沒有香精和添加劑，更加天然親膚，甚至可以食用。

天然可食用香水的概念讓外界開始猜測林念蒔是否已有身孕，而唯一了解顧言箴真正意圖的當事人卻實在是不知如何辯解。

「念Conpedibus」一經推出便造成轟動，顧言箴為了妻子而效仿神農試百草，終於打造出專屬香水的浪漫舉動成為品牌營銷初期的重頭戲，而天然無添加也成為了一大賣點，引起大批消費者的追隨。

香水上市后迅速熱賣，沒多久便脫了銷，一躍成為現下國內市場最搶手的美妝單品之一。

以她命名的香水竟能受到如此熱捧，林念蒔忽然間有點理解JaneBirkin的感受了。

宣傳鋪天蓋地，媒體也在不厭其煩地問她覺得感動嗎、開心嗎。

怎麼可能不感動？但林念蒔卻實在不敢去揣測顧言箴的真心——這所謂的度身打造究竟是真為了她，還是借了她的由頭而制定的銷售策略而已。

七分的感動夾雜三分忐忑，揉成一團之後再剁碎撕爛，待一絲一絲沁入骨血之後，反倒更讓人煎熬。

這段時間林念蒔曾反覆捫心自問：自己還愛不愛顧言箴，還能不能再繼續愛下去。

當收到這香水的時候，她倒是豁然開朗了——還質疑什麼呢，怎麼會不愛。

正是因為愛，所以才會夜夜無眠遷思回慮，猜度著顧言箴對她的感情能有多少，也正是因為愛，林念蒔才始終無法將這樁婚姻當作純粹的利益互換。

如今的她，已尋不著來路，更望不到歸途。

冬意漸濃，京城已經下過幾場不大不小的雪，前些時候林念蒔就已經叫傭人把游泳池給遮起來了，現下，遮板的表面已經積了些雪花，白面似的薄薄一層。

顧寒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入冬之後老毛病犯了幾次，便一直在家靜養，顧言箴抽空便帶著林念蒔回了顧家老宅探望。

「念Conpedibus」的成功讓顧寒非常滿意，因此一看到這對小夫妻便笑得慈眉善目，精神也好了不少：「阿箴，你最近的表現確實不錯，就連董事會那幫愛挑刺兒的老頭都一直跟我念叨，說你可堪大任啊。」

在有人心聽來，這番話簡直就是一種極其明確的示意。

顧言箴眼神柔和，只是微笑著自謙，一派不矜不伐，可仔細看來，眼神中卻潛藏著志在必得的鋒利銳氣。

林念蒔看著此刻意氣風發的他，不知怎麼的心裡竟有些不是滋味。

「和宋氏的合作案已經簽訂，具體的安排也落實下去了，相信會有很不錯的收效。」顧言箴趁著這次過來，將近期的工作簡略彙報了一下。

「好，當時我就說你這個主意好，看來你在國外歷練了這些年，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啊，的確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顧言箴將姿態擺得極好，連笑容都是分寸感十足。

看起來還真是一幅父慈子孝的溫馨場景。

「爸，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我認為我們不應該止步於此，可以試著拓展更加多元化的產品類型。」

顧寒眸中有一閃而過的精光：「說下去。」

「成衣的市場在萎縮，但競爭卻日漸激烈，所以我們不應該再把寶全部押在服裝產業上，而且我了解了一下最近一個月的銷售情況，自從新款香水上市熱賣以來，線上線下的成衣銷量也較之前有明顯的提升。所以我覺得可以加大香水線的投入，同時開闢新的可能性。」

「嗯，話是不錯，那麼你打算做哪一塊？」

顧言箴眼神篤定：「家居。」

「家居？這可是我們從沒有涉足過的領域。」

「我參考了國外一些高街品牌的案例，再結合我們當下的現狀和國內市場的情況，做了一份策劃書，請您過目。」

顧言箴直接遞上了一份文件，顧寒當即就翻開仔細閱讀起來，逐漸的，他眼中的疑慮被笑意取代。

此時，顧言箴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動，拿出手機悄悄撥了個電話，還不等對方接通就直接掛掉了。

「嗯，產品的定位和設想都很不錯，只是我們之前沒有接觸過家居行業，製造、行銷、設計研發、銷售渠道等等都要從零開始摸索，這個代價會不會太了點。」

「這一點您無需擔心。」顧言箴攬住了林念蒔的肩膀，言笑晏晏，「念念的父親介紹了不少資源，我在歐洲也積累了一些人脈，再加上我們現有的配置，初步的輪廓已經很完善了，所以這些都不成問題。」

顧寒挑了挑眉：「哦？林董事長也給你支招了？哈哈，看來你這個媳婦兒還真是娶對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念蒔霎時間臉上一白。

顧言箴倒是沒有什麼反應，笑容一貫的溫和：「有岳父牽線搭橋，我的確事半功倍。」

「好，我叫人安排一下，儘快開個董事會，你把這份企劃書再擴充一下，落實到具體一點的方面。」

顧言箴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言，眉眼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什麼大喜之色，這份寵辱不驚倒是讓顧寒更加讚許，他長吁一口氣，神情中透露出掩不住的滄桑。

「阿箴，這些年……」

還沒說幾個字，顧寒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