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
「你願意跟我走嗎？」
蘇淩水清透悅耳卻有些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重複了這句話。
這也是這些天來，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也是唯一沒有得到回應的話。
他對面坐著的那個面容精緻的像洋娃娃一樣漂亮的少女，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看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就那麼一直垂著頭，好像是失去了控制沒有自主權的人偶。
兩人在一間病房裡坐著，只是一人坐著病床前，一人坐在病床上。春日的暖陽透過明亮的窗戶照進房間，打上一層暖色的柔光。
周圍的一切都裹上純白的顏色。白色的牆、白色的床褥、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衣服，好像這樣就純潔的沒有被污染過一樣。
可真是令人作嘔的顏色。
姚和暖低著頭儘力埋在自己胸前，露在外面的雙手卻緊緊絞在一起。寬大的衣袖下閃過的手腕，一道明顯的勒痕印在那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膚上。
她不喜歡這裡，非常不喜歡。非要說的話，還帶著幾分心理和生理上的厭惡。
而面前這個人她也不喜歡，穿著和這裡的人一樣的衣服，肯定也不是好人，還天天跑過來跟她說什麼跟他走！
真是煩死了。
怎麼可能呢！
姚和暖是非常討厭這個地方，厭惡這裡的一切，這裡的人這裡的房間這裡的花草甚至於是這裡的空氣！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不呼吸。當然她也這麼做了，也幸虧發現及時，不然這條小命早都沒有了。
那群人還大罵她是瘋子，不過要姚和暖說，她當然是瘋子了，不是瘋子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呢！
如果不是這個地方，如果不是這些人。姚和暖可能到死都不會知道，她在別人眼裡會是怪物一樣的存在！
會是不該存在的存在！
對姚和暖來說，或許死才是解脫。不過這裡的人可不會讓她如願，起碼在把她的價值全部榨乾前，她必須好好活著。也只能好好活著。
正想著，姚和暖突然抬頭打量著面前這位年輕的教授。她聽那些人叫他教授的。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教授想帶她走是因為什麼，他們都是因為這個原因而來的。無一例外。
預知未來。
真的是聽起來就很吸引人啊。
不過也確實是這樣，就像永遠也抵抗不了明天彩票的中獎號碼一樣。
「預知」這個能力，也吸引了許多人前仆後繼的來，但是卻都是在認知到姚和暖的瘋癲后離開。他們想要的是預知未來，而不是一個瘋言瘋語的精神病。
不過想想也知道，療養院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把她拱手讓出。
姚和暖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發現自己可以看到未來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甚至還可以調倍速。
而且這個能力，還在不停的進化中。
是的，進化。或者說升級也可以。
從最開始，姚和暖只能看到未來半分鐘內發生的事情，隨著時間，可以看到一分鐘的、十分鐘的。到現在，姚和暖可以看到未來一小時內發生的事情。
當然，升級這點只有她自己知道。姚和暖不會告訴別人，這裡沒有人可以相信，她也誰都不信。
不過姚和暖算是看出來了，這種升級速度，到死都不可能看到世界末日什麼時候發生。
相對於世界末日來說，姚和暖還是更期待自己的死期的。不過那段長長的至今都沒有看到結束的生命進度條，讓姚和暖非常絕望。真想知道是什麼讓她有毅力活那麼長時間的。
雖然看不到，但也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姚和暖，她的人生在遇到蘇淩水的那天就已經開始改變了。
青山療養院，這座她待了五年的療養院，其實也就是座名義上的精神病院。
這麼看來她是會和蘇淩水離開這裡咯？
嘖，真令人好奇啊，這位教授是怎麼打動她的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餘暉灑滿了整個病房，宣告著即將結束的一天。
蘇淩水依舊像平常一樣，看著窗外的夕陽，大概是在心裡算了算今天又在這裡花費了多長時間，或者說浪費了多少時間。這只是姚和暖的猜測。
他可不是什麼工作都可以在辦公室完成，那些需要在實驗室和臨床進行的研究，都只能往後推遲。
不過因為這個少女，並不吃虧。正想著蘇淩水扭頭看著姚和暖，那個坐在床上一天都沒有怎麼動彈的女孩，現在卻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夕陽。
那雙漂亮卻無神的杏眸，映上夕陽的餘暉，卻是在眼裡留下一片血色，配上姚和暖木訥的神情，整個人像極了恐怖電影里漂亮卻劇毒的鬼娃娃。
姚和暖收回目光，眼底也恢復了正常，算起來蘇教授這是來的第幾天。
說起來每天都是這樣，蘇淩水雷打不動來姚和暖這裡打卡，而且還不是朝九晚五的時間，而是順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護士推門而進，走進了病房，朝蘇淩水打了個招呼，便走向姚和暖。
先是彎腰把病床搖低，方便姚和暖休息，然後一把掀開了姚和暖被子。
突然襲來的寒氣讓姚和暖眼底閃過一絲戾氣，不過她控制的很好，轉眼就消失不見。
大概是在姚和暖兩臂自然下垂的位置，病床上安裝了兩個手銬，雖然並不是那種金屬質地的手銬，卻也足以致成姚和暖手腕上的勒痕了。
護士沒有絲毫溫柔可言一把抓過姚和暖的手臂，輕車熟路的拷在了手銬里。
蘇淩水看著姚和暖雙手上的手銬，皺了皺眉。
他不喜歡這種東西。
但是蘇淩水也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子所掩蓋的腰肢和腳腕，那裡也有同樣的腰拷和腳拷。
限制了她的肉體，也禁錮了她的靈魂。
姚和暖對此已經從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現在的聽之任之了。
但是因為蘇淩水的不贊同，得以讓療養院退步。在蘇淩水在的期間，解開手銬，這已經讓姚和暖很開心了。
當然，這些她可不會表現出來。
護士上完手銬之後，又檢查了腰拷和腳拷，確定沒有問題之後，就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待一樣，逃跑一樣的離開了。
看著護士離開后，蘇淩水想了想，朝姚和暖看向道：「我走了。」
也不管姚和暖有沒有回應，推門就打算離開，但就在蘇淩水的手放在門把手上時，卻突然頓住了。
姚和暖輕聲冷笑道。
雖然聲音並不大，但在這都能聽見二人心跳聲的病房裡，確實是「大動靜」了。
蘇淩水轉過身，眼中一閃而過的欣喜，畢竟這是姚和暖第一次。起碼是第一次在蘇淩水在時，做出反應。
畢竟是第一次，蘇淩水也是很配合姚和暖啊，也就按照劇本順著她問了下去。
「在笑什麼？」蘇淩水說著，又回到了姚和暖的病床前，坐了下來，又和姚和暖對視起來。
姚和暖第一次對上蘇淩水的眼睛，清澈明亮。當它看向一個人的時候，總會讓人覺得彷彿它的主人，全身心都在那個人身上了，就像是……
想到這裡，姚和暖在心底笑了聲，兒時玩的琉璃球，又哪裡比得上這樣清澈的眸子。
夸人的話姚和暖並不會說，所以就算是看到蘇淩水也憋不出一個詞。當然，如果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也算是夸人的話，那姚和暖也是能說上個兩三句的。
不過能把白襯衫黑西褲外加白大褂穿的這麼好看的人，蘇淩水倒是姚和暖印象中的第一人。
這或許也是姚和暖對於這位蘇教授這麼有耐心的原因？
難道我也是個看臉的顏控？？？
姚和暖突然咧嘴一笑，這才終於想起了那個還沒有回答的問題。說出了蘇淩水完全想象不到，是從白天那個陰鬱的少女口中說出的。
「蘇教授長得這麼好看的人，願意天天來看我，我當然是高興的想笑嘍～」
姚和暖不像往日那樣避開蘇淩水的眼睛，第一次對上了視線，眼中毫不掩飾的露骨，讓蘇淩水有些不舒服，當即就皺眉了。
這些天來，蘇淩水已經了姚和暖對他的漠視，也做好了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準備。
畢竟，蘇淩水真的想帶走姚和暖的話，只需要和這裡的負責人說一聲，便可以直接把人帶走。
這話療養院的負責人在蘇淩水來的第一天就說過了。
但是蘇淩水沒有同意。這是個令他自己都意外的決定，畢竟直接把人直接送到研究園，比他在這麼浪費時間好的多。
時間也不是可以肆意浪費的。蘇淩水所在的BAX組織的生命科學研究園，對於姚和暖的「預知」有很大的好奇心和「探索」熱情。如果蘇淩水還沒有把人帶回去，那邊或許會直接走其他程序將人送過去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啊。
「你不想留在這裡。」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離開這裡？
後面那句話蘇淩水並沒有說出來，但是姚和暖卻想到了。
「蘇教授能保證出去會比在這裡好嗎？」姚和暖笑著頓了頓，繼續道，「我的想法，並不是那麼重要吧？」
從第一次見到蘇淩水她就知道，她之所以還能悠哉悠哉的待在這裡吊著他，不過是因為蘇淩水想知道她的想法。
可真是個稀奇的發現。時隔五年，竟然還會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這樣看來姚和暖也不好奇自己為什麼會願意跟蘇淩水離開了。
這是個想知道自己想法的人啊。
那久違的，人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