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篇 第六章 白猿
晌午時分,破魔嶺中並不炎熱,反而有一絲陰涼,凶獸的咆哮聲從震耳欲聾逐漸變得不絕如縷,整個破魔嶺稍稍安靜了些許。
石岩給花溫香服用了一粒墨綠色丹藥,服下藥之後的花溫香面部逐漸有了血色,一番打坐后,腹部也沒先前那麼滾燙刺痛了
花溫香揉了揉腹部,看向一旁的石岩,問道:「那丹藥是沁神丹吧,看來石叔又沒少給胖爺種竹子,回來我找機會幫您去它那再弄兩粒。」
「弄」而不是「求」,這種事兒也就他花溫香能幹出來。
也有這資本。
石岩輕輕一笑,示意不用。
一旁心驚膽顫的黑球兒,低聲細語道:「石叔,咱們什麼時候回皙山那邊啊。」
它對武力不感冒,縱使見識到石岩如此強硬的實力也並無太大反應,今日在經歷了山腰那命懸一線后,現在只想立馬返回皙山那邊。
接下來石岩說了一句讓黑球兒近乎絕望的話,「少則半年,多則一年。」
只是這時間是說給花溫香聽的,不是說給黑球兒聽的。
不等黑球兒鬼哭狼嚎,石岩又道:「你如果不想待在這裡,可以先回去。」
本快要心死的黑球兒如釋重負,連忙答應道:「石叔,那我現在就回去行嗎?」
它可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待片刻,說不好下一秒就會竄出頭老虎,或是鑽出條大蟒要了自己的命。
石岩回答道:「當然可以,自己路上小心點兒。」
黑球兒聽聞身體一疆,喃喃道:「石叔不一塊兒回啊。」
石岩笑道:「我估計還得待個兩三天吧,到時候回誠天益府拿點兒東西。」
黑球兒面如黃土,皮笑肉不笑,「那我也不著急回去,到時候和石叔一塊回,正好路上有個說話的伴兒,也不孤單。」
石岩笑著答應。
它對黑球兒那點兒小算盤心知肚明,不過有一件事,讓自己乃至整個獸林都感到匪夷所思,那就是黑球兒身為猞猁王白賢的獨子,卻沒有遺傳它丁點兒長處,無論是膽魄,還是修鍊資質,皆是天壤之別,至於身材氣質就更不用多說了,風姿瀟洒的猞猁王與一隻體態臃腫的肥貓怎麼比?
白賢是石岩一生的摯友,雖「英年早逝」,但其赫赫戰績在整個森林婦孺皆知,可眼前這黑球兒卻是一副……
石岩沒再往下想去,摯友早逝,只留年幼的黑球兒孑然一身,白賢死時它才剛出生半月,母親也因生它時難產而死,父母接連去世,實在命苦。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是白賢生前在林中有著超然地位,為黑球兒留下了一筆無形的財產,那就是來自誠天益府的庇護。不過這黑球兒看似命苦,實則也不然,這孩子天生沒心沒肺,有吃就吃有喝就喝,對大伙兒根本不見外,大傢伙兒也因其父親的緣故,對其照顧有加,它這小日子也算過得有滋有味。
坐在旁邊調理氣息的花溫香悲喜交加。
以後的日子有的受了,他在石牙那邊早就聽說了破魂期間度日如年,苦不堪言,不過這也意味著自己終於踏上破魂之路。
過了將近四個時辰,花溫香將墨綠色藥丸完全消化,再加上天生強健的體魄,身體已是恢復的差不多。
此時天地昏黃,萬物朦朧,本就烏煙瘴氣的破魔嶺顯得又陰沉了許多,此起彼伏的咆哮聲又愈發活躍起來,彷彿是在迎接黑夜的來臨。
黑球兒抱著石岩的頭寸步不離,就連撒尿都讓它在一旁盯著,石岩對於這個膽小鬼委實沒用辦法,它說什麼都依著。
石岩看花溫香已無大礙,整理了下思緒,說道:「小花,你可知何為破魂,破魂之後又將如何運轉體內魂氣。」
花溫香的目光從破魔嶺一處懸崖邊回來,答道:「破魂就是突破自身的一個限制,從而使身體素質得到一個升華,體內的魂氣在破魂之後,會變得井井有序,稍加熟悉應該就可隨心駕馭。」
石岩點點頭,「說對了那麼一點兒。」
花溫香慚愧道:「我對習武破魂實在一竅不通,大爹它們又限制我碰武,這點兒可憐道理還慢慢給憋出來的,還望石叔指點迷津。」
石岩一襲青衫,意氣風發,在黃昏的映襯下如一尊天神矗立在嶺中,使得周圍凶獸都退出百丈之外,不敢靠近,它雙手負后,語氣平緩道:「在這世間中,不論人族還是厲獸,甚至凶獸,體內都有一種魂氣,被馴服的魂氣又稱為血魂氣,血魂氣目前來看一共分為七個等級,分別是赤紅氣,玄黃氣,英橙氣,武綠氣,戰藍氣,丹青氣,仙紫氣,破魂之後便進入了第一階段,赤紅境,石牙便是如此,破魂之後,體內的魂氣如河水般流淌在渾身上下,充斥著每個穴竅,滋養並生息著。」
說道這裡,石岩扯了下青衫岔口,端坐在了石堆上,它從地上撿起一粒小石子,兩指將其捻於指尖,朝花溫香剛才看去的懸崖處丟去,乾淨利落,懸崖那邊的陡坡上隨後便滾落下來一具獨眼夜狼的凶獸屍體,花溫香這才明白了剛才為什麼總覺得懸崖那邊有東西看著自己。
黑球兒趴在石岩的頭上,全然沒有了先前那樣的恐懼。
石岩若無其事,繼續道:「血愈濃,魂愈強,血助魂,魂養血,生血魂之氣,要想破魂,必須將自己體內那份戰血激發出來,激發出來后的戰血再淬鍊自身魂魄,兩者只要能相互運轉了,那麼破魂便成功了。」
花溫香聽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問道:「石叔的血魂氣在什麼層次呢?」
石岩望了眼漸漸變黑的天空,平靜道:「我一身血魂廢了大半,實力大不如前,早已沒什麼品級可言,估計現在遇上戰藍境之下的凶獸,勉強能有與之一戰的實力。」
花溫香目瞪口呆,隨後神情失落,石叔說的話如天方夜譚,實力如此強悍的它竟是一身血魂半廢,倘若處於巔峰時期,實力怕是不會遜色那一劍削平了平行山的劍仙,然而這樣一位大道有成者卻血魂半廢,再無法重返巔峰,實在天妒英才。
石岩見花溫香垂頭喪氣,安撫道:「石叔我啊,一身血魂氣是自願廢的,這樣棄武從文才會讓我心裡好受些。」
有些事,它不想提及,怕一個衝動就會離去,從而耽誤了少年的習武破魂。
花溫香本想再詢問大爹,二叔它們的修為,可實在不想觸及石叔的痛楚,便忍住沒問。
石岩似乎能看到花溫香的心有所想,說道:「至於你大爹,二叔它們的血魂氣品級,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否則會影響到以後你在武道一途的心境。」
花溫香聽聞此話,心頭一震,或許這就是大神通者吧,一雙眼眸洞穿萬物,身邊周圍事皆在掌握之中。
夜幕降臨,那隻倒霉的獨眼夜狼顯然成為了花溫香他們的盤中餐,因為石叔的存在,就算在眾目睽睽下點燃篝火也無大礙,凶獸來幾隻烤幾隻。
一頓包餐,石岩在篝火中添了幾根枯樹枝,說道:「晚上的破魔嶺要比白天兇險萬分,一些強大的凶獸都是活躍在傍晚,東邊的山腰上有一隻百年白猿,它守護著一株粉嬌羅,又名美人花,將其栽入屋中,聞其花香可減緩身體老化的速度,是女性夢寐以求的寶貝,你三娘屋中就有一株森林中最茂盛的粉嬌羅。」
花溫香自然知道石叔這番話的用意,問道:「石叔是想讓我打敗那白猿,再搶那粉嬌羅?」
至於虎娘子屋中那株粉嬌羅,從小在虎娘子屋中長大的花溫香自是再清楚不過。
石岩搖了搖頭,微笑道:「只需搶奪那株粉嬌羅即可,至於那白猿,躲得越遠越好,破魂最好的辦法就是實戰,親身戰鬥中慢慢磨掉體內束縛魂氣的那層桎梏,久經殊死之戰更是破魂的終南捷徑。」
花溫香牢牢記住此番言語。
石岩頭頂著黑球兒領路去了破魔嶺中部地帶,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山腰小路,小路盡頭有一處巨大洞窟,高寬各有七丈之餘,黑漆漆的洞穴給人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石岩指了指那洞穴,提醒道:「就是那裡了,一會兒怎麼取就要看你自己的了,不到危急關頭我是不會貿然出手的。」
花溫香也不矯情,點頭示意后,一鼓作氣就來到了離洞口不到五丈遠的一塊石壁后。
他借著月光隱約看到洞穴內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大傢伙,背對著洞口席地而坐,估摸著它站起身怎麼也得有半個洞穴高吧。
花溫香向洞口扔了一塊石子,正好擊中洞口石壁,撞擊聲如計劃般驚動了洞內白猿。
白猿站起身,走出洞穴,體型比花溫香想象的還要大,對於這樣的龐然大物,只能靠智取,硬碰硬定然是死路一條。
白猿似注意到了花溫香這邊,慢慢走向那塊石壁。
花溫香心知不妙,撒腿就跑,白猿見此狀,閑的無聊,竟逗弄起他,每見他跑遠了,就開始追趕,往往都是眨眼功夫就出現在花溫香面前,也不攻擊他,就那麼猙獰望向他,彷彿想要活生生嚇死那如螻蟻一般的少年。
花溫香覺得一陣窩囊,被這畜生來回戲耍,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掉,實在難受。
向遠處眺去,有一處懸崖,花溫香靈機一動,奔向懸崖,白猿依舊玩心十足。
眼看白猿就要追上少年,後者竟是毫不猶疑地跳下了懸崖,白猿一陣不解,以為這小鬼被自己玩弄的精神崩潰了,以死解脫,它站在崖邊低頭看去,一片漆黑。
花溫香看似跳下懸崖,實則貼在了懸崖的一處凹陷內壁上,懸崖高達數百丈,此時又是夜晚,更加深不見底,花溫香利用黑暗的隱蔽,斜爬上崖。
白猿早已修鍊百年,思維反應早就變得異常靈敏,良久后就察覺到了崖下邊攀爬的花溫香。
他對白猿的敏捷反應也是出乎意料,此時已來不及逃避。
花溫香躍向地面,以九牛二虎之力,一拳重重轟向白猿大腿根。
白猿一陣趔趄,摔到在地。
花溫香乘勝追擊又是一拳,白猿似身體笨拙,沒防住這一拳。
大意的白猿一腳已經懸在崖下,兩條巨大手臂抓住地面以防墜落下去,它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人族小鬼的力氣會竟這麼大。
白猿略顯怒意,雙手驟然發力,準備將整個身體撐向空中。
花溫香哪敢給它這種機會,又一拳擊中它的額頭,打的它一陣目眩。
不過這次差點兒就被那白猿一手抓住,弄的花溫香一陣后怕,被抓住的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成了一攤肉泥。
花溫香也不作死,扭頭就跑,趕緊去山洞摘那粉嬌羅。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花溫香拚命奔跑,白猿挨了幾拳並不打緊,依舊緊追其後,半柱香之後,二者都到了洞口,花溫香也不管了,直接跑進洞中,洞中堆滿了雪白骸骨,骸骨堆成的小山丘上長著一株粉色的花朵,嬌艷欲滴,正是那粉嬌羅,不過比起三娘那株確實小了很多。
羊入虎口的花溫香並不慌張,反正萬事有石叔了。
爭分奪秒,花溫香趕緊摘了粉嬌羅,高高舉向白猿,也不管它識不識人言,下意識的怒喊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將這株粉嬌羅折成八瓣,咱倆來個玉石俱焚。」
洞穴外的石岩聽到花溫香的喊聲,並未流露出擔心的神色,看那表情好像一切盡在它的預料內。
對於花溫香來說,最糟糕的結果還是發生了,白猿龐大的身軀將洞穴死死堵住,兩隻碧綠大眼不屑的盯著自己,似乎並不在乎。
接下來的一幕更讓花溫香哭笑不得,那白猿竟開口說話了。
「你這小蟊賊,竟敢偷人家的心愛之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