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負載而行 第一百一十章 執念長生
道長一手輕捻鬍鬚,滿目紅光,一臉得意的緊盯丹爐的變化,靜待最後仙丹成型的時刻到來。以待完成他終生之夙願!
嘶嘶嘶嘶嘶!
此時,丹爐中竟開始不斷發出尖銳的厲鳴聲,並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
隨著這一聲比一聲高亢、一陣比一陣激烈的異常之音爭相嘶鳴,道長原本的喜悅之色漸漸凝固……直至消失,緊接著又化作滿臉的惶然和不安,心中頓時感覺就像是有什麼不妙的事情發生一樣。
道長凝目看著煉丹爐,面色驚恐,他越發感覺到事有不對,他的兩個徒弟亦是瞪大著眼睛,目不轉睛緊緊盯著丹爐,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危險的感覺。
哧啦!
丹爐中那種雜亂的聲音倏地一變,化作一道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聲音。
道長心中欲覺不妙,身形一轉,便往外面衝去。他的兩名弟子對視一眼,俱都往大堂裡邊退去。與道長卻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嗡!
這時,一聲震天的爆鳴從丹爐內響起,響徹在三人的耳間,心間。隨著這聲氣爆聲響起,一股恐怖如斯的氣浪在中間那個最大主丹爐中爆開!主丹爐被這股恐怖氣浪瞬間撕成碎片,數十塊大小不一的碎片滾落在地。
而丹爐上方那個爐蓋,竟是最先受力飛出,猛然砸在正往外跑的道士的後背之上,直接將他整個人砸落在地,半晌都起不來!
然而余浪威勢絲毫不減,緊接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向四面八方翻騰而去!可謂是摧枯拉朽!旁邊另外四個小的爐子登時被這股餘波橫掃帶出直至一丈開外,方才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試想一下,上百斤的銅爐,而且還是四個;掀至一丈以外,這股力量該是有多麼巨大啊!
道長被這個爐蓋壓在身上,彷彿就像是烏龜上面的龜甲一般,模樣要多搞笑有多搞笑。然而,此時,道長卻是笑不起來。
他正面朝地,像個八爪魚一般趴在地上,狼狽不堪。他雙手撐地試圖掙扎著起來,但沒有成功。因為,他的腰好像折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而他這狼狽一幕,剛好被順著道士的蹤跡,找到此地的雲凡三人看到。因為道士被爐蓋砸倒在地之時,雲凡、葉汝嫣和求死三人剛好來到大門口。
「師父!」
「師父!」
此時,他的兩個弟子震驚過後,又見有外人在此,急忙來到道士身邊,二人合力將他身上的爐蓋搬開,把道士扶起。
「道長?」乍見道長這般模樣,雲凡也是不免一驚。
道長抬頭,見是他們三人,有忙將腦袋轉過一邊,真是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那情形怎是一個「尷尬」了得!
徒弟二人將道長扶在最上那個位置坐下,道長卻是半晌都沒緩過氣來,他本以為這次一定成功,但卻沒料到最終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最後還是功敗垂成!
若是他知道那所謂的長生不老丹中的水銀、硫磺和丹砂等等材料究竟是什麼東西,恐怕他下次再也不敢用了吧!
你說你煉丹就煉丹,還加上這些東西幹什麼!那水銀是什麼東東,那是穿腸劇毒,見血封喉的!還特么往裡加一斤水銀,偶買噶!恐怕這不應該叫長生不老丹,應該叫長生立死丹才對,長生的是形體,而且是在天國里,哦不對,是在棺材里長生。
因為水銀是古時那些達官顯貴之人墓葬中常備之物,就如秦始皇陵中,便有很多的水銀,水銀濃度頗高,極為兇險,因此,秦始皇陵到如今都沒有進行完全徹底的考古挖掘。
這水銀還有另一種功效,那便是能夠保持人死之後的屍體不腐,能夠讓死人的軀體數千年不腐不爛!並且皮膚還如活人般富有彈性!確實神奇!
這便是所謂的形體長存,永生不滅!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存活於世……死人的軀殼!
還有那丹砂,亦是劇毒之物。
而硫磺本是製造炸藥的原材料,如今卻被道士用來煉丹,特么的,丹爐不爆炸才怪!
人言無知者無畏,但這無知也應有個限度吧,如這位道士仁兄一般,那真是十死無生了!只能說他對長生的執念太深了,根深蒂固,已深入骨髓!
人乃五穀之軀,焉能不朽!長生本是人之妄念,根本不可能實現!
因此,從一開始,他就註定會失敗。
「七七四十九個月的功夫,九九八十一種材料,全部變成……哎喲!」道士坐在凳子上,扶著自己腰,口中發出毫無高人道士風範的一聲聲痛哼。
道士,終究也是人吶!
「師父……師父,不要傷心!」大徒弟勸道。
「對呀,師父,小心氣壞了身子!」二徒弟也不甘示弱,二人爭相在師傅面前表現。
「欸!差點就忘了,傷心便會傷身,傷身就會短命。不可以的。嗯沒事的?」道長自顧自安慰自己。
「沒事…沒事的。」二位徒弟異口同聲道。
求死看向這三個奇葩一樣的師徒,不由搖頭,暗暗嘀咕一聲:「天底下居然會有這麼怕死的人,還是個道士。」
想想也真夠諷刺的,求死是一心求死,卻求而不得,而這位道長仁兄卻是一心追求長生,求而不得,歸根到底,他們皆是一類人,所追求之物卻始終求而不得!端的是諷刺!
真可謂是可悲又可憐!
「敢問道長,你可曾聽過鄭其道此名?」葉汝嫣忽然開口問道。
「鄭其道?鄭其道……」道長默念幾聲這個名字,忽覺非常熟悉,旋即面露思索狀,突然抬頭,猛地一拍大腿:「那不就是貧道!」
雲凡面露剎那驚色,葉汝嫣和求死亦是相互對視一眼,他們皆能從對方眼中看出驚訝,驚訝之後便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喜悅。
「道長原來真的是霸刀門的鄭其道前輩!」雲凡欣然道。他們千辛萬苦要尋找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怎不令人欣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位道長,哦,應該說是鄭其道。只聽他悠悠然的道:「我已經很久沒用過這個名字了,你們不提的話,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貧道如今的道號是枯木,抽刀不能斷流水,枯木也會再逢春的【枯木】」鄭其道微微一頓,正色道:「你們找我所為何事?」
「在下雲凡,」雲凡拱手一禮,直接開門見山道:「是代表正道,專誠前來邀請道長,望您能夠答應參加奪印大戰!」
「參加奪印大戰……」鄭其道垂著腦袋,懶懶洋洋的看著他們,一字一頓的道:「那豈不是讓我去打架!打架便要動手,動手便會耗元氣,耗元氣便會傷身,傷身便會短命;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鄭其道斷然拒絕,異常的乾脆,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畢竟在他心中,最重要事情,依然是追求長生不老。至於其他的事,無論是什麼,無論怎麼迫在眉睫,無論怎麼十萬火急,都不重要,那都得靠邊站。
「……」我靠,雲凡暗暗咂嘴,你以為這是在說書呢!
葉汝嫣道:「我以前聽人說過,鄭其道當年勇不可擋,每逢出戰必定要做先鋒,沒想到竟已淪落至此,我真的很懷疑,你究竟是不是鄭其道本尊?」
鄭其道聞言,卻不惱怒:「那是因為貧道已經悟透了人生至理。人生短短數十寒暑,那些凡夫俗子在江湖上打打殺殺,追名逐利,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幾十年之後還不是只剩下一堆白骨,倒不如潛心修鍊長生不老之術,這樣人生反而更有意義得多!」
「你怕死就是怕死嘍!何必要找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說這麼多廢話!」求死直言不諱的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雲凡聞言,不禁恍然大悟:「莫非道長當年便是為了修鍊長生不老之術,因此才被逐出的霸刀門?」
雲凡不愧是雲凡,僅憑鄭其道寥寥數語便已猜出了個大概,也知曉了當年鄭其道被逐出師門的前因後果。
因為只有找到癥結所在,他方能對症下藥,想出對策勸服鄭其道參戰。
鄭其道原本是霸刀門為數不多的天才弟子,根骨奇佳,武學資質極高,在霸刀門以及江湖上頗具盛名,當年若不是這一邊咕,如今的霸刀門的掌門恐怕也輪不到焦巡來坐,而他當年正是痴迷長生之術,這才被上任霸刀門掌門所逐。畢竟在這些正道門派眼中,這完全是歪門邪道,不學無術,這是莫大的醜聞。
他就這樣因長生這一虛無縹緲之執念,而將一生大好前途旦夕盡毀。實在令人不勝唏噓!
鄭其道微微搖頭,輕嘆道:「貧道的昔日同門實在太無知了,須知長生不老之說絕非齊東野語,彭祖死的時候享年八百歲。明文記載,不老之術,關鍵在於煉丹。」
葉汝嫣:「……」(明知是胡說八道,但我竟無言以對!)
「放屁…放屁……很臭的臭屁!」求死稍稍轉首,不去看他,用手捏著鼻子不停地扇動著,這尼瑪,滿嘴胡言,竟還說得這般振振有詞,煞有介事似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鄭其道同樣把頭一偏,看向站在身後的小徒弟,擺手示意道:「小徒弟,送客。」
鄭其道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是,領命。」小徒弟應聲而來,便準備請他們離開。
「道長。」葉汝嫣叫了一聲,鄭其道沒有理會。
她又轉首看向身旁一直沒有作聲的雲凡:「雲凡,你說句話啊!」她的目光中滿含希冀之色。
畢竟她一次次見到原本無解的事,在雲凡手中都能輕易解決,白墨畫如是,司空鴆九如是。
彷彿他便是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一般!就沒有什麼事能夠難道他的。簡直無所不能!
他們好不容易已然找到鄭其道,若是不能成功說服他,豈不是白來此一趟,那這些日子的磨難不是白受了。
是以,她當然不想就這樣放棄!但她也自知無力改變道長的想法,所以,便只能寄希望於雲凡,而且,貌似也只有指望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