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麥田裡的論道五
「從前,有個人娶了四個妻子,第四個妻子深得丈夫喜愛,不論坐著站著,丈夫都跟她形影不離。非常寵愛。第三個妻子是經過一番辛苦才得到,丈夫常常在她身邊甜言蜜語,但不如對第四個妻子那樣寵愛。第二個妻子與丈夫常常見面,互相安慰,宛如朋友。只要在一塊就彼此滿足,一旦分離,就會互相思念。而第一個妻子,簡直像個婢女,家中一切繁重的勞作都由她擔任。她身陷各種苦惱,卻毫無怨言,在丈夫的心裡幾乎沒有位置。
一天,個人要出國做長途旅行,他對他四個妻子說:「你肯跟我一塊兒去嗎?」
第四個妻子回答:「我可不願意跟你去。」
丈夫恨她無情,就把第三個妻子叫來問:「你能陪我一塊去嗎?」第三個妻子回答道:「連你最心愛的第四個妻子都不願意陪你去,我為什麼要陪你去?」
丈夫把第二個妻子叫來說:「你能陪我出國一趟嗎?」,「我受過你恩惠,可以送你到城外,但若要我陪你出國,恕我不能答應。」
丈夫也憎恨第二個妻子無情無意,對第一個妻子說:「我要出國旅行,你能陪我去嗎?」
第一個妻子回答:「我離開父母,委身給你,不論苦樂或生死,都不會離開你的身邊。不論你去哪裡,走多遠,我都一定陪你去。」
他平日疼愛的三個妻子都不肯陪他去,他才不得不攜帶決非意中人的第一個妻子,離開都城而去。
原來,他要去的國外乃是死亡世界。擁有四個妻子的丈夫,乃是人的意識。
第四個妻子,是人的身體。人類疼愛肉體,不亞於丈夫體貼第四個妻子的情形。但若大限來臨,生命終結,靈魂總會背負著現世的罪福,孤單寂寞地離去,而肉體轟然倒地,沒有辦法陪著。
第三個妻子,無異於人間的財富。不論多麼辛苦儲存起來的財寶,死時都不能帶走一分一毫。
第二個妻子是父母、妻兒、兄弟、親戚、朋友和仆佣。人活在世上,互相疼愛,彼此思念,難捨難分。死神當頭,也會哭哭啼啼,送到城外的墳墓。用不了多久,就會漸漸淡忘了這件事,重新投身於生活的奔波中。
第一個妻子則是人的心,和我們形影相隨,生死不離。它和我們的關係如此密切,但我們也容易忽略了它,反而全神貫注於虛幻的色身。」
就聽著這個話,段朝暖表示就什麼也不想說了,嚴重懷疑自己這身邊的這位,絕對的唯心虛無主義,這怎麼就還好端端的說起什麼心來了!
「你知道我喜歡看《西遊記》嘛,你猜猜我最喜歡看哪一個故事?」
常融對於段朝暖這個話吧,有些不知道要怎麼說的感覺,他不是很明白這段朝暖為什麼要問他這個話,而他又覺得,她問的這個話,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倒也不知道算是怎麼說,只是順著她問,「大鬧天宮?三打白骨精?還是真假美猴王?」
「都不是,」段朝暖搖搖頭,目光里儘是澄澈,「是他們走到比丘國,那個希望長生的國王要挖唐僧的心,而孫悟空替了唐僧,問他要什麼樣的心?」
「黑心,綠心,黃心,唯獨沒有他們要的紅心。」
「這人世間啊,都說心是紅的,可眼睛看見的,真的就是眼睛看見的嘛?」
這話說的有些深,常融也深深地看了旁邊的這位一眼,「我倒是最喜歡,最喜歡女兒國的那段。」
「也是,這九九八十一難,考量的大多數都是孫悟空,說不準也捎帶上豬八戒,唯獨那女兒國一難,考的是唐玄奘。」軒軒書吧
「玄奘啊,到底是拿沒拿起,放沒放下,終究是個謎呵!」
話落,段朝暖又講起了那個故事。
「某日,坦山和尚與一道友一起走在一條泥濘小路上,此時,天正下著大雨。
他倆在一個拐彎處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因為身著綢布衣裳和絲質衣帶而無法跨過那條泥路。
「來吧,姑娘,」坦山說道,然後就把那位姑娘抱過了泥路,放下后又繼續趕路。
一路上,道友一直悶聲不響,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向坦山發問:「我們出家人不近女色,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那是很危險的,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什麼?那個女人嗎?」坦山答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還抱著嗎?」」
常融沒有對這個故事發表什麼意見,他也只是望著天空中鳥飛過得痕迹,開了口,講了另一個故事。
「一人去寺廟參拜觀音菩薩。
幾叩首后,這人突然發現身邊一人也在參拜,且模樣與供台上的觀音菩薩一模一樣。
此人大惑不解,輕聲問道:「您是觀音菩薩嗎?」
那人答:「是。」
此人更加迷惑,又問:「那您自己為什麼還要參拜呢?」
觀音菩薩答:「因為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既然如此,這段朝暖自然也是要回答這個問題,她便仍舊是講了故事。
「一位在山中修行的禪師,有一天夜裡,趁著皎潔的月光,他在林間的小路上散完步后回到自己住的茅屋時,正碰上個小偷光顧,他怕驚動小偷,一直站門口等候他……
小偷找不到值錢的東西,返身離去時遇見了禪師,正感到驚慌的時候,禪師說:「你走老遠的山路來探望我,總不能讓你空手而回呀!」說著脫下了身上的外衣,說道:「夜裡涼,你帶著這件衣服走吧。」
說完,禪師就把衣服披在小偷身上,小偷不知所措,低著頭溜走了。
禪師看著小偷的背影,感慨地說:「可憐的人呀,但願我能送一輪明月給你!」
第二天,溫暖的陽光融融地灑照著茅屋,禪師推開門,睜眼便看到昨晚披在小偷身上的那件外衣被整齊地疊放在門口。禪師非常高興,喃喃地說道:「我終於送了他一輪明月……」」
常融沒說話,段朝暖也沒再說話,任憑這遠處的風吹過山崗,劃過麥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