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113相思積歲月(5)
盛世里因為陸勝男被打,引起了不小的風波。趙恆之得知消息后很快就趕了回來,看著臉上青紫瘀狠斑斑錯錯的陸勝男,火氣不小。
「都傷成這樣了,還這樣輕易放過她?不過是個無知女人,有我在,你怕她做什麼?」
陸勝男看著趙恆之氣急敗壞,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心下微暖。想要笑,卻扯動傷口,疼得直抽氣。
「笑什麼笑?」趙恆之沒好氣的白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要我說,直接告到公安局,不讓她進去蹲個三五年都難消我心頭之氣!攖」
陸勝男微微側了側身,語氣不無悵然:「何必呢?再說,這件事雖然是她偏激了些,但也不算是無的放矢……」
趙恆之如何不知道她話里的意思,只是終究意難平罷了。
「也就你心寬,要是我,才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
「哪裡是我心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陸勝男語氣淡然,「但願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趙哥,你可千萬別插手。償」
「你為著別人的名聲著想,為什麼不為自己的名聲想想?這還沒嫁人呢,攤上這事,要點兒臉的人家都不會要你!」
「以前沒有這事,不也沒人要我?可見名聲這回事都是當不得真的。」陸勝男微微眯眼,看著窗外的日光,眼前卻又晃過江景白的影子。
並不是她多善良,但是這幾天聽段墨說起,江意如的老公熊景天也不是什麼無名小卒,雖然還達不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但是卻也在他們那個圈子裡頗有影響力。若是真如趙恆之所說,將江意如告上法庭,澄清了事實又能怎樣?
她痛也痛了,還要搭上向暖的名聲,原本就緊張的父女關係,若是被向恆知道,還不知道該怎樣地覆天翻。況且陸勝男覺得自己還是更希望向暖可以就此停留下來,為高子豪,也為安安。
這一場無妄之災,雖然不是她種的因,但是在陸勝男看來,向暖和自己,無論誰受了這樣的果,都沒什麼差別。
「趙哥,你曾跟我說,你們道上混的人,都特別講究因果報應?」
「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是虧心事做多了,自己給自己留的餘地罷了。」
「可是,我信。」陸勝男看著他,清淺一笑,「所以,就當做是我替向暖還了這一報吧。趙哥,這件事,到此為止可好?」
「這事兒你別管了,打了我的人,就想這麼算了?讓我的臉面以後往哪兒擱?」
宋煜然正好推門而入,雖然聽說過趙恆之,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聽了這話,下意識的便認為他是陸勝男的老公,進了屋,見到趙恆之,未免有些失望。
雖然說不上是五大三粗,卻也和他想象中溫潤如玉的模樣相去甚遠。
最重要的是,趙恆之看起來,比陸勝男大了一圈不止!
「喲,這是誰啊?真是難得,還能記起陸勝男來!」宋煜然心裡存了氣,陸勝男住院快一周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老公來探視,語氣難免就帶了些嘲諷。
趙恆之是誰?怎麼會聽不出宋煜然語氣里的不滿,心下詫異,卻還是不動聲色的笑了笑:「最近有點兒事,沒能及時回來,確實對不住了啊,勝男。」
陸勝男直搖頭:「本就不關你的事,趙哥你這樣倒讓我無地自容了。給盛世添了麻煩,你不怪我就很好了。」
宋煜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認錯人了,未免有些訕訕。於是只得晃了晃手裡的飯煲:「今天難得我空閑,給你帶了冬瓜排骨湯。」
陸勝男心裡承他的情,卻還是輕笑:「每天都這麼補,等我出院,起碼要胖上好幾圈。」
這一周來,因為傷勢較重,陸勝男胃口不好。宋煜然幾乎每天不落的給她送各種湯,冬瓜排骨湯、蓮藕豬蹄湯、香菇烏雞湯、鯽魚湯等等,變著花樣的給她送吃食,因為忙著公司開業的事情,宋煜然常常很晚才來看她。
卻也一天不曾缺席過,即使偶爾來了,只是看一看,說兩句話。
宋煜然不以為然,仔仔細細打量了她的氣色,點點頭:「看起來好歹有個人樣了。」
趙恆之支著下巴看他們聊天,臉上漸漸染上笑意。
「宋煜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嘖嘖嘖,前兩天一臉洋蔥色,紅得發紫啊!本來就丑,現在更丑了!」宋煜然翻了個白眼。
「嚇到宋大少爺了,真是抱歉!」陸勝男說得咬牙切齒。
宋煜然將排骨湯盛好遞給她:「趁熱喝了吧,瞧你瘦得,都沒幾兩肉。」
趙恆之在一旁附和:「對對對,我就說你太瘦了,弱不禁風的。多吃點兒!」
陸勝男摸了摸自己的臉,苦笑:「照這樣補下去,等我出院,我都變成圓的了。」
向暖心存愧疚,請了高級護工照顧她,還專門在醫院附近租了套小居室,雇了廚娘負責給她做飯。陸勝男嘆口氣,有些無奈。事已至此,若是她不接受向暖的好意,估計那些內疚的情緒可以把向暖逼瘋。可是,天天四五頓的營養滋補餐吃下來,陸勝男覺得等到出院,她家裡衣櫥里的那些衣服都可以換了……
宋煜然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陸勝男看。陸勝男不禁莞爾,還是慢條斯理地將湯喝了。
「我還有事,晚點兒就不來看你了。」
「合著你就是專門來給我送湯的?」
「不然呢?」宋煜然收拾了餐具,「傷成這樣也沒見你老公過來看你,哎,陸勝男,你別不是被人戴綠帽子了吧?」
「勝男什麼時候……」
陸勝男飛快地打斷趙恆之:「宋煜然,閉上你的烏鴉嘴!他只是忙而已……」
宋煜然嗤笑一聲,不置可否:「看在老同學的份上提醒一下你而已,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你要是忙,就別過來了。我沒什麼事的……」
「陸勝男,你這是嫌我煩?」
陸勝男嘴角抽了抽,看著宋煜然一副「你要是敢說是我就和你絕交」的傲嬌表情有些頭疼。
「怎麼會?只是覺得你每天都來給我送湯,還要忙你公司的事情,未免太辛苦……」
「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現在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宋煜然很是不高興的走了。
等到病房門被關上,趙恆之心中疑惑:「這是你朋友?我怎麼沒見過……」
「嗯,高中同學。才從英國回來不久。」陸勝男已經有些累了,睏倦地打了個哈欠,「喏,就是上次跟著江景燁和劉總一起來的那個美女,林荷的男朋友。」
趙恆之摸了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的表情。
「剛剛你這同學說,你老公?你什麼時候結婚了?我怎麼不知道。」
「咳咳……」陸勝男被趙恆之一臉的好奇給驚到了,「那個,說來話長。總之,趙哥你別說漏了就行……」
趙恆之見她一臉為難的模樣也不再追問,拍了拍衣服起身:「看你精神也不太好,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先回盛世了。你要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養好身體最重要。」
「趙哥,」陸勝男遲疑地開口,「江意如那裡……」
「我說了,這事有我呢。雖說你有心放她一馬,可是既然來我的地盤打了你,這事當然不能這麼算了。也不全是為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陸勝男知道,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且不說江意如打的是她,趙恆之名義上的義妹,就憑她能帶了打手打了盛世的員工,趙恆之若是不讓江意如付出點兒代價,別人還當盛世好欺負呢。
「麻煩趙哥了!」
趙恆之揮揮手:「你啊,就是跟我太客氣!你放心,只要他們識趣,我也不會拿他們怎樣。當然,這件事也傳不出去,影響不了誰。」
陸勝男有些不好意思,她的名聲倒無所謂,只是不想讓向暖被別人品頭論足……
「你就是爛好心!懶得說你,走了!」
儘管已經過去五六天了,可是不過是和他們說了這樣一會兒話,陸勝男依然覺得累得不輕。好在沒有了最初的那種暈眩嘔吐感,蓋著向暖特意從家裡拿來的被子,陸勝男困頓地閉眼睡覺。
?
江景燁帶著粉色玫瑰配白色滿天星的花束來看陸勝男的時候,她正睡得沉。
八月的江城總是格外悶熱,傍晚六點多,正是夕陽最美的時候。病房裡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盛夏的知了躲在窗外枝繁葉茂的榕樹上,蟬鳴聲此起彼伏,和病房裡空調機扇動扇葉的聲音竟意外的和諧。
江景燁沒有叫醒陸勝男,脫了輕薄的西裝,露出被汗濕的襯衫來。挽起袖子,涼風一吹,頓時覺得涼快不少。窗台上的雛菊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正繁盛熱鬧地開著。
江景燁尋護士要了個白色的插瓶,頗有耐心地將自己帶來的那束花拆了,又將那束雛菊也拿過來,慢條斯理地插花。
暖色的夕陽從窗外穿進來,光暈淺淺四散開來,帶著淡淡的暖,柔和明亮,將江景燁修長挺拔的身影映照在光潔的牆面上,一室寧靜。
陸勝男醒的時候,只看到一個修長挺拔的側影。他的臉隱在夕陽古銅色的光暈里,那樣稜角分明的側臉,陸勝男忽然覺得眼角酸澀。
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只是睜著眼,靜靜地看著他。
「真是抱歉,可惜我不是他。」江景燁插好最後一支玫瑰,語氣淡淡地開口。
「我知道。」
陸勝男聲音有些黯啞,情緒卻不見多失落,江景燁挑眉,拿著插瓶放到了離病床旁的桌子上。
陸勝男看著那些花有些意外,十分中肯地評價道:「很好看。」
江景燁輕笑:「倒是難得你可以這麼心平氣和地和我說話。不過,謝謝誇獎。」
看著那一束粉白黃紅相間的話,心情好似都明媚了幾度。陸勝男勾唇,心裡的悵然也消減了不少。
陸勝男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江景燁指了指窗台上尚未收拾的剩下的花和包裝紙,語氣平淡:「之前在外地出差,聽秘書說你出事了,就來看看。」
「有心了,謝謝!」陸勝男說的是那束花。
江景燁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地道:「聽說傷得不輕,誰這麼狠?」
陸勝男搖搖頭:「已經沒事了。」
見她一副不願多提的模樣,江景燁難得的沒有追根問底。
「剛剛見到不是景白,是不是很失望?」
陸勝男微微一怔,而後才微微搖頭:「並沒有。」
是真的沒有覺得失望,即使江景燁和江景白的側影像了十分,她也能認出來那不是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一種感覺。高中時物理老師說的磁場,大概是這樣的吧?從認識江景白的第一天起,她總是可以輕易地在人潮中認出他來。
多年不見,這樣的「超能力」絲毫沒有消褪,反而愈發精練起來。
方才她睜眼看見江景燁的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他。並沒有失望,反而是慶幸。宋煜然有句話說得沒錯,養了幾天,才稍微有點兒人樣。臉上青紫斑駁的傷痕,看起來那麼狼狽,那麼不堪。
她不願意以這樣的模樣見到他,儘管多年以前,江景白就見過更狼狽的自己。
「上次參加他訂婚禮時的那件旗袍,不知道能否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