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夏光傾(上)
我以為我一直在後悔,處心積慮的設計了方凌雲,讓他知道后,我們分手了,但是事實上,我的後悔並沒有走心。
對於方凌雲,其實我的感情很複雜,他確實是我第一個,放在心裡過的男人,要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那肯定是騙鬼的!如果不是因為對他有感情,我也不會對蘇清薇那麼怨恨!只可惜,我們有緣無分,他終究不是我的良人。
我們之間沒有誰對誰錯,只是不合適,他對我的愛也沒有那麼濃烈,不是非我不可的,我只是恰好出現,符合他的心意,然後我們就湊合著在一起了,我也一樣,不過裡面摻雜著我的心機和利用而已。哪裡有那麼多的愛情,只是我們剛好合適,看彼此順眼,並不排斥而已,那麼多年的相處,即使不是愛情,也會是別的情感,是我們高估了這種感情!
有時候我會奢望著,他知道我是那樣子的女人,還像以前一樣包容我,那該多好!是的,在沒有觸碰到他是確切利益前,他是可以容忍我的,只是觸碰到他的底線了,就不會得到包容了。我很貪心,是覬覦方家很久了,只可惜不成功,這實在是我人生少有的失敗,我也沒有想到,自此以後,我飽嘗失敗的滋味,一向天之驕子的我,承受這一些可怕的東西,險些要崩潰!
我是個自私的人,我自己也知道,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有我的野心,而方凌雲,顯然還不值得讓我把我自己的野心收斂,我也以為我最愛的人,永遠都會是自己。某種程度上來說,方凌雲那個混蛋應該和我是一路的,我們的性格上是有很多的相似之處的,我們都是自私的人,在這一點上,誰也不遜色於誰。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我會愛一個人,愛到勝過我自己,就是那麼一個小小的警察,竟然攪動了我的心神,真真切切的入扎了我的心。而我也沒有想到,跟我一樣自私的方凌雲,有一天會遇到一個女人,之後也跟我現在的心一樣了。只能說都是緣分吧,世界上總會出現那麼一個人,讓你愛她愛到勝過自己,只是出現的時間早晚問題。
緣分,就是這麼妙不可言,宿命,也許是早就註定好的。
要說我為什麼那麼恨蘇清薇,歸根結底就是因為我心裡的不甘心吧,不甘心我不願意要的東西,就這樣子輕易的被搶走了,我的東西,如果我不要了,我也不想給別人,得不到的東西我會寧願毀掉!
只可惜,該毀掉的沒有毀掉,不該毀掉的,卻被毀掉了。我現在依舊怨恨蘇清薇,如果不是為了幫她擋一那場車禍,林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不是她這個人的出現,方凌雲應該會和我複合,而我也不用認識林欽,承受現在的苦難了!愛一個人愛到勝過我自己,其實會讓我害怕的,我只想做一個只愛自己的人,那樣子,就不會受傷了,愛自己,永遠都不會受傷。蘇清薇真該死啊!
可是我怨恨她,覺得她該死,其實更應該怨恨的,更應該去死的,可以是我吧?眼睜睜的看著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卻無能為力,有再多的錢,有再滔天的情緒,我愛的人,都不會再醒過來了!我願意用我自己去換他!
不要以為我有什麼良知,對於蘇清薇那個流產掉的孩子,我沒有絲毫的愧疚,我連噩夢都沒有做,只是這樣子,卻害了我自己的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能說沒有正義吧,只能說正義是遲來的。沒有辦法了,那個孩子,就當是我向她復仇吧,我們之間的怨恨,就此一筆勾銷了!從此山水不相逢,莫問良人長於短,我和方凌雲蘇清薇兩個人之間的恩怨糾葛,就到這裡結束吧!我最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了,哪裡還有什麼心思要管其他的人嗯?
只可惜是我覺得自己沒有罪,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他懲罰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愛人,沉睡不醒!
此時已經是深秋了,病房外的葉子全部都變黃了,秋風一吹過,一片片樹葉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飄落,又被秋風席捲而起在地上纏綿,金黃色的落葉堆宛如涌動的黃色潮汐般美麗。
只可惜這般美景,無論四季,我都沒有心思欣賞,只將沉沉的目光投到病床上。那裡躺著一個人,不知道躺了多久了,時間的流逝,我都快忘記了,忘記現在是我度過的,第幾個深秋了,時間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波瀾不驚,我都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他一直沒有醒,估計是在懲罰我的不聽話吧!其實我可以任他處置,只要他能醒過來,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沒有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想像奧特曼一樣試圖拯救地球,拯救一個人,他是我愛的人。
我不年輕了,本身就比林欽大,這幾年更是老得快,有時候照鏡子我都覺得自己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鏡子里那個形色枯槁,憔悴不堪的女人到底是誰?跟我以往光新亮麗的形象,大相徑庭,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我老得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或許這也是一個報應。
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感情這種事情,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悄然的來到你的身邊,沒有一絲絲防備,也沒有一絲絲顧慮,它就這樣子出現,打得你猝不及防!
林欽這個人太傻了,他就是一個傻警察,救了我之後,傻傻的對我好,傻傻的把一腔真心託付給我,一片赤誠,毫無保留,我這種冷情的人都會動容的真心,實在是太沉重了點!
他其實一點都不笨的,他知道我是有目的的,只是一直沒有拆穿。他不問我,我就不說,我們就這樣子過著日子,粉飾太平!有時候我會想,要是一直這樣子湊合下去該有多好呢?只可惜,這一切都怪我,怪我太貪心,怪我太不知足,有了眼前的幸福,身處光明,卻還惦記著以前的黑暗,以前的怨恨!
我會不止一次的想,要是時光能夠倒流,我肯定不會那麼做了,我願意放棄我策劃已久的復仇,我願意為了他,放棄那些虛無的東西,只願意抓住眼前這一些真真切切的一切!只可惜,時光不可倒流,我不會有再次選擇的機會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林欽的身邊,等著他醒來。
一開始,我是滿懷希望的,現在的醫療科技那麼發達,要救醒一個人,應該是很簡單的吧,只要有錢,只要有科技支持,這一切都不是沒有可能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不是嗎?每天,我都信心滿滿的握著他的手,嚴格的按照醫生跟我說的一樣,多跟他說話,跟他聊著最近發生的趣事,希望他能夠開心的笑,笑著笑著就能笑醒了也說不定啊!可是我跟他說了那麼多的笑話,一年四季,從春天到冬天,說了一籮筐的笑話,可是就是不見他轉醒,我也從一開始的滿懷激情,變得失去希望,差一步,就要絕望了。
我現在不再向一開始的時候試圖跟他說一大堆的話,說到我的喉嚨都乾渴嘶啞,我漸漸的開始安靜下來,一天坐在病房裡也不會跟他多說幾句話,只是靜靜的握著他的手,讓他知道我在陪著他,其他的,就沒有什麼了。
林欽的父母真是感動極了,我在他們眼裡估計就跟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一樣偉大了,偉大到他們都不願意拖累我,讓我趁早去找更好的人吧,苦守著他們可能再也不會清醒的兒子,這輩子都會這樣子毀掉了!
可是沒有誰能比我更清楚,是我把他們的兒子害成這個樣子的,我不敢告訴他們,我怕他們就這樣子把我給趕出去,再也不讓我見他了!所以我只能瞞著他們,並告訴他們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了,我就這樣子守著林欽了,不管他會不會醒,我都會這樣子,一直在他的身邊!我無恥的刷著他們的好感度,仗著沒有人會拆穿我,我實在是一個無恥的人!
這樣子做的好處無疑是巨大的,他們看實在說服不了我,就讓我留在這裡了,甚至已經把我看成他們家人了。林媽媽每天甚至會幫我送飯,我只負責在病房裡照顧林欽就夠了,我們現在,已經親如一家人了,只等著林欽醒過來,那麼一切就都會皆大歡喜,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有沒有可能看到這個那麼美好的結局。
我就在這裡,日復一日的守著林欽,直到他能夠醒過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醒過來,就算他一直不能醒過來,我的下半生也就都這樣了,守著一個可能會醒,也有可能不會醒的人,了卻殘生,這對我來說,或許就是最大的報應了吧?
不過上天終究待我不薄,在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醒過來了,只是,讓他醒過來的,還是那個臭女人!林欽這個人也忒沒有良心了,我在這裡守了他那麼久他沒有醒,而那個女人一來看他,過不了多久,他就醒了。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蘇清薇,歲月不曾苛責她半分,想來都是善待美人的。現在如果有人再說她像我,我自己都不會信了,我們兩個的發展就有如南極北極,兩個不同的方向,我變得有多蒼老醜陋,她就還是那麼年輕漂亮!
看起來她的日子過得實在是很不錯,下巴都微微的圓潤了起來,不再像以前見到她的那個纖瘦的樣子,有了那麼一點點肉感。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是那麼的討厭,因為太過燦爛,會刺痛人的雙眼。
聽說她後來又生了一個兒子,雖然不是兒女雙全,可是有兩個兒子,也是多子多福了,我這個樣子簡直都沒有資格和她攀比,我心愛的人還躺在病床上,哪裡來的孩子?
她還沒有忘記昔日救她的好友,這不知道是好是壞,只是過了那麼多年,她才帶著孩子來看他。小兒子看起來三歲左右,正是愛跑愛鬧的年紀,整個死氣沉沉的病房因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而變得熱鬧喧嘩,重新煥發光彩,連許久沒有見到笑容的林父林母,都罕見的被這個孩子給逗笑了。
大兒子看起來長大很多,隱隱約約已經有了方凌雲年少時的影子了,站在蘇清薇的旁邊,宛如一個守護神,而方凌雲跟在蘇清薇的後面,樣子也沒變老多少,時間都用來沉澱了,歲月讓他成熟內斂,和我多年前見到他對我暴跳如雷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人家一家子過得多麼的幸福啊,幸福得我都不忍心要去看,我怕嫉妒。
他們來看林欽的時候我迴避了。
他們在這裡準備停留幾天,在病房裡略坐了坐,就走了,出來的時候我看見蘇清薇的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一點兒都不似作偽,心情一時間變得很複雜。
在這裡停留的幾天,他們每一天都來看林欽,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每次我都是迴避的,就在他們要走的那天下午,我一直在等著的人,他清醒了。
普天同慶,喜大普奔,可是我站在他的病床前,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他是怪我的吧,要是沒有我,他也不會躺那麼多年了。那麼久以來,我一直呼喚著他,他都不願意為我而醒,而人家只要來這裡幾天,就抵過了我這麼多年的成果!我只能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是因為我太討厭,太恨我的緣故嗎?
蘇清薇在看到林欽醒過來,和他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就離開了,而林欽的眼神也沒有要挽留的意思。
多可憐啊,我愛的人他不愛我,這個道理放在我愛的人身上,也同樣合適,我看著病床上躺著的林欽,心裡一陣五味雜陳。
而林母則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奇怪,林欽沒醒的時候那麼傷心,為什麼他醒過來之後,我還是不見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