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間1
「薛姐姐來了也不說尋我們頑,只知道和林姐姐說體已話。」
正說話間,便見探春穿了一身鵝黃色綉折枝梅的衫子,底下著翠綠底撒花長裙,長發高挽,只插了一支金步搖並一朵紗堆白玉蘭花含笑進來。
「讓我尋你頑,你可有好茶招待。」寶釵笑著拉過探春打趣:「三妹妹幾日不見,越發超逸了。」
探春笑笑:「你且別興頭,一會兒二姐姐和四妹妹過來和你鬧,我看你怎麼應付。」
「怎的全都得了信?」黛玉倒是有些稀奇。
探春撥弄著腕上的赤金纏絲手鐲:「都是薛姐姐送的那些物件惹出來的,東西值不值錢先放一旁,只我們瞧著很有意趣,尤其是那些微雕的景觀,還有那個木製的房子,並送四妹妹的成套的玩偶,四妹妹可是喜歡的不行,這不,知道薛姐姐來就又來尋,想著讓薛姐姐再幫她弄些小玩意。」
說到此處,探春又問:「我聽說姐姐家識得一位制墨名家,想求姐姐幫我弄些好墨來。」
寶釵知探春善書,她求墨倒也是正常的,只惜春怎的會喜歡那些小玩偶,又一想惜春現今年紀還小玩心重了些,自然喜歡那些小孩子的玩意。
「正巧我家管事要去南邊,我回去便告訴他一聲,若能尋來,自然少不了你的。」寶釵笑著答應了:「四妹妹想要的那些小玩藝我也能尋來,只是……」
她含笑瞧瞧探春:「你和四妹妹要如何答謝我?」
「且等著。」探春咬牙:「你尋了來我和四妹妹擺酒席答謝如何。」
「這還差不多。」寶釵作一臉得意狀。
探春叫雪雁:「雪雁,你們家的茶呢,且給我煎一碗。」
她這裡正要茶呢,迎春和惜春便趕了來,兩人進門便聽探春指使雪雁,都笑了起來,惜春也湊了一回熱鬧:「雪雁,給我和二姐姐也煎兩碗茶來。」
雪雁答應一聲出去了,探春叫過惜春,叫她趕緊謝過寶釵,只說寶釵還能尋來許多的稀奇物件,惜春聽了滿心歡喜的向寶釵道謝。
迎春最是穩重,面上帶著淺笑卻也不言語,又過了些時候,等茶水端上,迎春喝了兩口茶才問:「你和林妹妹說了這麼些個話,到底在說什麼?」
寶釵想了想,也不瞞著,只管講了出來:「正和林妹妹說要上學的事呢,我臨來的時候義父給第一女校的校長寫了信,叫我去那裡上學,正巧林姑父也託人給林妹妹辦理入學的事情,我這不正催妹妹告訴老太太一聲,好和我一起去學校。」
她這一番話說出來,三春臉上立時黯淡了下來。
探春強笑一聲:「薛姐姐和林妹妹好福氣,這第一女校可不那麼好進,每年裡收的學生也都有數,入學考試是滿京城裡最苛刻的,只你要是入了學,自然能學的東西也多,先生也都是大才,這麼些年來,第一女校出來的那些女學生可個個不凡呢。」
「三妹妹求求老太太,我們姐妹一起去吧。」黛玉一聽頓時打起精神:「我和薛姐姐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有幾位姐妹一起去,我們也就安心了。」
「這……」看迎春的樣子是極想去的,只是她低了頭卻不敢答話。
惜春也嘆了口氣:「我家的女孩子向來都是不出頭露面的,便是求了老太太也無用。」
探春臉上的光彩也漸暗了:「我和二姐姐的出身……哪裡去得了。」
本來大家都挺歡喜的,可一提這個話題,氣氛頓時淡了下來,寶釵瞧了便趕緊尋個話題道:「我在金陵時便聽說了京城歌劇院的大名,只不知那裡的歌舞是如何的好,等得閑的時候,我們去瞧瞧如何?」
她本想活躍氣氛,誰知,她不問還好,一問,三春臉色更加不好。
惜春到底年幼些,冷笑一聲:「薛姐姐莫說這個了,我們賈家在京城這麼些年,可從來沒讓女眷瞧過那個,不說我們這些姑娘,就是鳳姐姐又何嘗去看過。」
「這又是怎麼說的?」
黛玉更加不解。
「父兄們只說那些西洋歌舞不雅,怕我們看了心野了。」探春解釋了一句:「不說出去瞧歌舞,便是親友故舊家裡請客舉宴的,我們又哪裡去過?」
黛玉不由想起在揚州時她隨賈敏出去做客的情景,還有小時林如海帶她看雜耍的樣子,低下頭,竟是思鄉了。
寶釵也想及幼時坐在父親肩頭看戲的樣子,又有重生之後她和同窗出去玩,父親母親向來不會攔著,只會叫她好好的玩,又會叫她帶許多銀錢出去,只怕她玩的不痛快,不由的也有幾分酸楚。
三春心情不好,只坐了一會兒子就要告辭,寶釵看她們起身,趕緊叫住惜春:「四妹妹,你且等一等,我有些話和你說。」
惜春便停下腳步,等迎春和探春走後,她才坐定,寶釵坐到她身邊低聲問:「你最近可見過你哥哥?」
惜春搖頭:「並不曾。」
寶釵道:「我聽說女校教繪畫的先生可是極有名的,除此,還有幾位西洋畫的先生,妹妹喜畫,很該去學習的。」
惜春低下頭,雙手絞著帕子不說話。
寶釵笑笑勸道:「你和二姐姐三妹妹不一樣,你是東府正經的嫡女,若是想進學其實並不用聽老太太和這裡兩位老爺的,只管求你哥哥,想來,你哥哥只你一個妹妹,必是疼你的,你平時遠著他,他一個爺們也不好進後院,自然疏忽了,可你若是好好和你哥哥說,我想著,必是能進學的。」
「真的?」雖然惜春被教的和賈珍關係冷淡,平時並不曾怎麼往來,可打心底里還是想著要親近的,更何況,她內心深處是極想進學的,若是能進學,她也不介意去求賈珍。
「自然。」寶釵笑著鼓勵她:「在金陵時,我哥哥的名聲可是很不好的,旁人說我哥哥的那些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可在家裡,我哥哥對我,對我媽,都是很好的,我有一線委屈,我哥哥都能上天入地替我報仇,我想著,這天下間的兄妹大抵都是如此,一家子親骨肉,再沒旁人比你們更親近的了,面上便是再冷漠疏遠,可到底骨血相連,骨子裡是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