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就此別過
「去辦吧。」司空擇揮了下手。
「屬下定然辦妥,殿下放心吧。」侍從行了一個跪拜禮后,腳步決絕地退了出去。
走了,都走。
……
獵獵長風伴著大雨打在臉上生疼,北堂拙峰下令在盛臨坊安了營,主帳之所,與皇宮城樓遙遙相對,北堂拙峰坐在帳中,能看見城樓之上的一舉一動,比如,長峰將軍手中的紅纓槍。
「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他身邊,正是司空彥,他一身青色長衫,帶著幾分書卷氣,眼裡眉梢是掩不住的擔心。
秦雲崖千萬是不要傷到分毫,否則,他還當真不知該跟小染怎麼說才好。
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北堂拙峰拿起茶盞輕抿了口茶:「他的能耐可不止這一星半點,你且放心吧。」
怎麼說也是寧興的家事,秦雲崖有些施展不開,否則的話,這場政變應該不會持續這麼久。
「倒也是。」司空彥點了點頭,頗為認同。
否則也不叫北江王了。
等。
雨越下越大,四周升騰起薄霧,隱隱約約中,又一人上了城樓,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司空擇。
「他來了。」司空彥緊盯著城樓上的人,語氣有些說不清楚。
恨他,那是自然的,他讓一切變得麻煩而複雜,讓整個寧興陷入危機。
司空拙峰眯了眯眼將茶盞放回桌上:「不用太久,最多到明日太陽落山,這一切便會結束。」
說罷,他似是嘆了一聲,可雨聲實在太大,讓人聽不真切。
曾經他們是最為要好的同窗……不提了,不提了,他不配。
同一時間宮中。
秦雲崖悄悄尾隨上一隊巡邏兵打暈了最後一個,拖進草叢換上了他的衣服,這才走了出來,腳步匆匆地跟上了小分隊。
他們如今才剛繞過清輝宮,離飛宮要跨近乎半個皇宮,本來這點距離算不上什麼,可現在宮中進入了高度戒備的狀態,要過去有些難。
秦雲崖方才躲在暗處也算摸清了這些人的規律,這一小支巡邏隊過了清輝宮之後,便會往西走,那裡住的大多是司空俊的后妃,人多,情況會更亂,也更有機會逃脫。
果不其然,越往西走,越見嘈雜之聲,被關在各宮中的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氣氛不對,他們怕司空擇趁著月黑風高要殺人滅口,此時正胡亂奔走,秦雲崖尋了個機會穿過西宮,走到了飛月宮門前。
哪怕外頭再亂,荒廢已久的飛月宮依然凄冷寂靜,秦雲崖的手剛按在宮門,後頭一聲呵斥:「喂!你是哪個統領下的?不知道這裡沒人啊?」
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什麼情況?」來人見秦雲崖低著頭,他也蹲了一點看秦雲崖的臉,可這一看:「你哪個隊的?瞧著眼生,腰牌。」
說罷,他沖秦雲崖伸出手,示意秦雲崖拿出腰牌讓他看。
秦雲崖沉默著將腰間的木牌解了下來放到他手裡,另一支手裡,已然握著一把匕首。
「哦,王統領的人……那怎麼走到這兒來了?」來人又瞄了秦雲崖兩眼。
「剛來,不熟。」秦雲崖耐著性子回答。
這倒也正常,皇宮裡七拐十八彎的,又是在這混亂關頭,走迷了路正常,來人點頭將腰牌還給了他:「你們小隊往清輝宮走了,你也去。」
「是。」秦雲崖點頭。
與這人纏了一會兒,秦雲崖才將其打發走,看著四下無人,他索性翻牆而入,飛月宮佔地不小,若是平日找到要找到出口是要些時候的,可他來過飛月宮,這會兒輕車熟路地繞過了主殿副殿,到了水榭,一頭扎進了人工湖中。
這湖連著外頭的護城河,在這種緊急關頭,誰又能找到飛月宮來呢?
秦雲崖速度很快,繞過皇宮後頭的一片樹林,終於見到了點點燭火,這已是盛臨坊地界,再往右幾里,便是北堂拙峰駐軍之處。
秦雲崖到的時候,司空俊也才剛到,兩相匯合,便往軍中而去。
「北江王果不其然,以一人之力渾得定安皇宮如同一鍋粥,本王是不得不服。」北堂拙峰由心感嘆,還好他們最終成了朋友而非敵人,否則以秦雲崖其人的能力,最好不要惹他,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秦雲崖顧不得一身濕衣,從懷中掏出一張黃布展開一看,劍眉不由都蹙到了一起:「墨跡化了。」
雨下得太大,他又下了水,墨跡化了實屬正常。
「你連詔書都弄來了?」司空彥震驚,隨後又道:「不打緊不打緊,父皇就在帳中,看那群逆臣還有何言可辯!」
司空俊已換上了乾淨的衣裳,見到活生生的司空彥,自然感慨萬千,又見秦雲崖,不由有些哽咽:「都是那個逆子……」
一切心酸苦楚,不堪言。
司空彥有眼裡也有些溫熱,他別過頭看秦雲崖:「受傷了嗎?快去換身衣裳。」
秦雲崖沉默片刻,沉聲道:「他的妻子……若遇到了,便留一命吧。」
他還承她一句小叔公,還承她那一場大火的情。
「我會的。」司空彥點頭。
北堂拙峰掃了一眼眾人:「既然人都到了,那打開那道城門便毫無顧忌了。」
他行了禮,施施然走出賬中。
這一場仗,打了一夜,第二日天方方露出白,下了一夜的雨也收了,北堂拙峰的人便破了城門,長峰將軍上死在城樓,長峰軍死傷無數,輝煌的皇城成了戰場,鮮血淋漓。
司空擇眼睜睜看著一切,看著北堂拙峰騎著赤色大馬入了城,還有司空彥抬頭看他的模樣。
一切結束了。
司空擇立於城樓,被雨打濕的衣裳也未比他的心更冷上幾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露出一抹笑來。
璃瑟啊,你千萬不要怪我,好好把戊兒養大成人,也別……也別告訴他,他的父王是個怎麼樣的人。
那你我……就此別過了,下輩子你莫要再遇見我了。
司空擇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刀,抬手,抹脖,縱身落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