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歷久彌新
自她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少了個娘時,她就鮮少笑得這樣開心了。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他也少了個妻子啊!
「若是小姑娘喜歡這裡,往後便讓她多來,像今日這樣多熱鬧啊。」獨孤暮染笑道。
穆遠榮連忙搖頭:「那怎可?今日已是叨擾府上許多。」
「你瞧他們玩得這樣好,若不讓她來,那我只能讓默然去你府上了,到時候還望尚書大人不會覺得厭煩才好。」獨孤暮染掩唇一笑,打趣道。
「怎好讓小王爺奔勞?往後若得假,我送她來便是。」穆遠榮為人正直,嘴巴也不怎麼會說,就這幾句便敗下陣來,怎也說不過獨孤暮染,只得應下。
他又道:「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帶她回去了。」
「請。」獨孤暮染點頭。
小孩有伴玩自是不知道疲倦的,最後穆無冬被穆遠榮生生拉了回去,小萌萌送到了門口,看著他們的馬車遠去,才牽著獨孤暮染的手轉身。
「今兒她還算開心,只是陪這種小孩玩,真是累死我了。」小萌萌一扁嘴巴,低聲道。
獨孤暮染腳步一收,低頭看他:「你是因為覺得她總是不開心,所以才將她騙到這裡逗她玩的?」
看不出來,他還是個小暖男嘛。
小萌萌眉頭一擰,連連擺手,義正言辭道:「娘親怎麼說騙?我那是哄。」
或許是激將?總之,不是騙。
他堂堂一個君子,怎會說瞎話騙人呢!
「對對對,你是哄!」瞧他一本正經的小模樣,獨孤暮染樂得一笑,蹲下身來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頰:「今兒做得很好,穆無冬自小沒有娘親,總是不開心,往後別在她面前提起娘親了。」
越說,穆無冬便會越羨慕,再聯想到自己,便更不開心了。
小萌萌似懂非懂,卻依然重重地點了下頭。
娘親說的,總是沒錯的。
送小萌萌回哈哈院睡下之後,獨孤暮染與秦雲崖牽著手漫步回臨水苑,借著姣好的月色,四周寧靜無聲,靜得彷彿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這個穆遠榮,我似在哪裡聽說過他。」獨孤暮染眉頭輕輕一攏:「你說他娶了皇室郡主是哪個?那她如今是失蹤了,或者死了?」
秦家人丁不算興旺,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她都認得,從未聽說過皇室還有哪個郡主。
秦雲崖偏頭看她,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他人之事。」
「這不是……往後那個小姑娘還得來嘛,我知道得清楚些,才好開導她呀。」獨孤暮染倒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哼……」秦雲崖斜勾起唇輕哼一聲,看透她的心思,卻還是依著她的意思,緩緩開口:「這位郡主名為秦婉,她的祖父是華陽帝流落民間的兒子,雖有皇室血脈,卻不得正名。好在他一身好本領,行軍打仗步步高升,最後被封為景親王,他的兒女,自是郡王郡主。」
什麼流落民間的兒子……不就是在外頭一夜風流的產物嗎?那有個統稱,叫私生子。
可雖然是私生子,卻也十分了得了,憑著一已之力成了景親王。
「那秦婉又是怎麼了?」獨孤暮染又問。
讓秦雲崖講這些八卦,實在是難為他了,他幽幽嘆了口氣:「失蹤,為何失蹤不知。」
其中原因,大概只有穆遠榮知道吧。
「哎,那這麼看來,這一脈是沒人了,所以我才不認識?」獨孤暮染好奇極了,秦婉上頭應該還有個父親,年紀應該與秦明祟相訪,也過世了嗎?
「他與他的父親一樣,出征,身死。」秦雲崖微微垂下眸。
說起秦婉的父親秦非,其實,秦雲崖與其之間算是忘年之交……只不過秦非走得太早了,那時候他還太小了。
事雖陳年,但歷歷如新。
「一個將士,也許死在沙場上才是他們的歸宿吧。」獨孤暮染輕輕一嘆,不敢想象當初家裡的人都戰死,年紀尚小的秦婉是如何敖過來的。
一門忠烈曾經兢兢業業地以性命守護著大鄴的寸寸疆土,可他們死後,人們也漸漸忘記了他們,最後,再提起景親王,世人只會說:大鄴從未有過這樣一個王爺啊。
人最有情,也最絕情。
「都過去了。」秦雲崖摟過獨孤暮染的肩頭,喃喃道了這麼一句。
獨孤暮染點頭,又疑問:「那秦婉既然不是死了,為什麼穆遠榮不去尋她呢?」
一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樣絕望失望,才會丟下尚在襁褓的孩子離開呢?這麼多年,連來看看她也不曾。
「……」這個問題,秦雲崖沒有回答。
怎麼沒有尋過?曾經穆遠榮一度罷官,用盡所有能用的人力去尋她,可找了一個月人們還有耐心,可兩個月呢?三個月?一年呢……後來沒有人願意幫他找,他便只身前去,在穆無冬兩歲前,都是奶娘陪著的。
找不到,他不死心。
在秦明祟重新將他請回來之後,他便一心只做兩用,一是當好尚書,二是照顧好穆無冬。至於秦婉……
會留在你生命里的人他總會來的,若不來的,大抵就是過客了。
他未再娶,許是,在等她吧。
馬車搖啊晃啊,穆無冬已經在穆遠榮的懷裡睡著了,可穆遠榮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腦海里思緒翻湧,連心也跟著痛。
秦婉,我將我們的孩子照顧得很好,她長得像你,靈巧可愛極了。
秦婉,你離開我過得可好?若不好便回來,我一直在等著你,無冬也在等你。
他想,若是秦婉在,她一定會撲到他懷裡,抬頭吻他臉頰,對他說:「遠榮,我祖父,阿爹都走了,我將一生都交給你,你可要對我好。」
好,對你好……
他一直傾盡所有地對她好呀,可她怎麼就突然失蹤了啊?
「阿婉!」穆遠榮低呼一聲,猛地睜開眼。
原來他抱著穆無冬睡著了,夢到他的小婉了啊……
穆遠榮顫抖著吁了一口氣,低下頭,輕輕撫了撫穆無冬的額頭,將滿腹心酸一一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