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准媳婦
阮夢雪渾身一抖,臉色有些慘白慘白的,看樣子是被阮逸德嚇得不輕,她從小就被父親嬌生慣養著,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對她來說,父親的轉變才是讓她最不能接受的,最為敬重慈愛的父親,前一刻將她鎖在房間,現在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她怒罵,阮夢雪先是一怔,隨即慘白著臉扭過頭去,不再看阮逸德。
「混賬東西!」
被阮夢雪說得紅了眼的阮逸德,在秦氏這聲暴怒中回過神,這才察覺自己說了什麼,他有些焦急地看向阮夢雪,可是對方將腦袋埋在秦氏的懷裡,肩膀也瑟瑟發抖,根本就不知道他此刻的後悔。
「身為一個長輩,一個父親,這是你該說的話?雪兒她從小就沒了娘,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你這個當爹的,你現在竟敢當著我們的面罵她,你還有點當爹的樣子沒?」
「雪兒,我……」
「奶奶,我累了,我想回房。」
阮夢雪一聽見阮逸德的聲音,渾身又是一個顫慄,她不敢回過頭去看已經讓她感覺陌生的父親,只能抬眼看向秦氏,秦氏見她原本就紅腫的雙眼,此刻還噙著眼淚,當下就心疼得不行,立刻喚來了喜兒,讓她將阮夢雪扶回房。
「雪兒,是爹不好,你別跟爹慪氣……」
阮逸德的語音還未落,阮夢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珠簾後面,他看了看秦氏,又看看自家阿姐和姐夫,內心的後悔和愧疚感加深。
「外婆,您也別生氣,表舅舅他也是無心的,雪兒跟我說過,說表舅舅最疼的就是她,為了她過的好,這麼多年都沒有續弦,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的將她捧在手心裡。表舅舅會這麼說阿雪,也是因為氣急了才會口不擇言,外婆您別往心裡去。」
事情的發展有些出乎田恬的預料,她想過沐青寒的爹娘會因為自己跟他的事情,與阮逸德攤牌,可能會鬧得不愉快。但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原本還有幾日才到京城的秦氏,提前到了不說,還直接出現在了他們這次的『談判』現場,並且是倒向自己這邊兒的,這是個好現象沒錯。
可是偏生讓田恬更加措手不及的是阮夢雪被軟禁,她不顧一切地替自己和沐青寒說話,導致被她最愛的爹爹怒罵,想到剛才阮夢雪那傷心欲絕的樣子,田恬心裡就覺得難受,總覺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其實想想也是,若是自己沒有突然出現在沐青寒的世界里,不對,應該是沐青寒若是沒有突然闖入自己的世界里,那麼阮夢雪與沐青寒,應該會是順利地走向婚姻的紅地毯的。
於是,田恬那顆不該發作的聖母心,此刻又泛濫了,她最不該的就是在阮逸德剛剛有些愧疚之心的時候開口,此刻的她無疑是個定時炸彈,沐家的人隨便哪個開口說話,都不會引發太嚴重的後果,偏生……開口勸解的人是田恬。
「閉嘴!這是我們家的事,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站這裡說話?這是我家,阿姐姐夫他們喜歡你,不關我的事,我阮家大門不為你開!不要逼我趕人!」
「阿德!你還有完沒完了?你到現在還沒意識到你自己的錯?就知道把責任推卸到小輩身上?」
一直沉默不語看著這場鬧劇的沐老爺,終於開了口,他一開口,連田恬都給嚇了一跳,她悄悄地看了沐老爺一眼,依舊是沒什麼表情,可是說出來的話就是有種氣勢,讓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的氣勢。
「我為雪兒謀幸福我哪裡錯了?」
秦氏痛心疾首地指著阮逸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夠了……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非得拿雪兒當擋箭牌?你當我真的老得糊塗了?你自己背地裡乾的那麼齷齪事,你當真以為我在田家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阮逸德神色一滯,面上立刻顯得有些心虛,他看了一眼沐青寒強撐道:「娘,孩兒不明白您這話里的意思。」
「寒兒前幾年為何會到田家村避災?我只是讓你阿姐他們帶著你讓你在京城裡混口飯吃,短短几年,你為何可以從你姐夫手裡拿走這麼多生意?你當真我什麼都不知?」
聞言,田恬著實震驚了,雖說多年以前沐青寒有跟她提過自己那次的重病,也似乎提到過阮逸德,可是……她萬萬沒想到,真的跟阮逸德有關。
「你也是當爹的人了,難道真的不能理解你阿姐的苦心?寒兒當年都出那麼大的事兒了,他們怎麼可能為了生意放棄他?只得暫時安撫好你,然後將寒兒送到田家村,你這幾年才能在你姐夫的扶持下,攬下那麼多大生意,否則,你覺得以你的本事,沒你姐夫暗中幫襯,京城裡那些個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會賣你的面子?」
田恬默默地退回到了沐青寒的身邊,她看著沐青寒沒什麼表情的模樣,心疼得無法自已,被自己的親舅舅陷害,那種滋味不是她這種從小有父母疼,有爺奶愛的人能體會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邊,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給予陪伴。
「阿德啊阿德,受人滴水之恩都得湧泉相報,當初我見你姐夫出息了,他不嫌棄你沒本事,也願意拉你一把,讓你到京城來跟他混口飯吃,你不但不抱於感激,現在有點能耐了就以為自己能獨大了,虎毒不食子,你怎麼能對自己最親的親人下手?你怎麼這麼沒人性?」
阮逸德被秦氏說得啞口無言,他何曾想過,自己的一舉一動,阿姐跟姐夫全然知曉?而且不但他們一清二楚,連遠在田家村的母親也知道?
「既然你們早知道了,當初為何還要送寒兒回田家村?這些年為何還要讓我把生意做大?」
阮逸德有些不理解地看向沐老爺,沐老爺只是低頭看了一眼沐夫人,隨即說道:「我們把你當親人,親人之間是沒有隔夜仇的,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當初大師就跟我們說,寒兒是中了咒,這下咒之人鐵定是至親之人。否則不能下得這麼准,我跟你阿姐一開始是不信的,後來還是老管家多留了一份心,暗地裡發現了你的意圖。」
「那當時怎麼不拆穿我?」
「第一當然是為了寒兒的安全,我們擔心激怒了你,若是你下狠手,寒兒就會很危險,你當時也不過是想我給你機會去單飛而已,也希望我跟你阿姐答應雪兒跟寒兒的婚事,婚事這邊兒我們也為了暫時穩住你,沒有拒絕,但是我們也沒有答應。第二,還是那句話,我們拿你當至親的親人。」
說到這裡,阮逸德咬牙低著頭,田恬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沐老爺的聲音繼續響起:「每個人在利益面前,在京城這個花花世界的誘惑之中,都可能會走偏,會行差大錯,但是我跟你阿姐知道,你本性並不壞。可能只是一時想歪了,也好在,你看到寒兒回去了田家村,我也開始撥給你一些生意后,便收手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只要知錯能改,我跟你阿姐都會原諒你。」
阮逸德緩緩抬起頭,此時此刻,他偽裝的一切都已經被揭露,他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換來的竟是家人的原諒,就在前一刻,他還想著用逼迫的方式,強迫阿姐答應雪兒跟寒兒的婚事,以便完成他想獨吞沐家財產的野心。
可是,阮逸德現在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看著兩鬢泛白的母親,又看了看淚眼朦朧的阿姐,以及那個嘴硬心軟的姐夫,心頭有說不出來的感慨。
「其實,阿德你若是想學做生意,你大可直接跟我講,當初你剛來京城不久,我跟你阿姐也是想考驗你到底有沒有那個能力,才讓你跟在我手底下做事,想讓你多累積一些經驗,這樣我才能將一部分生意交給你。當年你阿姐不嫌棄我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嫁給了我,錢財對於我而言,遠遠沒有人來得重要。」
田恬看向沐老爺,他那嚴肅的表情下,流露出來的,是對沐夫人滿滿的愛意,所謂愛屋及烏,大概也就如此吧!
「若是雪兒和寒兒當真兩情相悅,我百年歸去后,沐家的一切就都是他的,我並不在意寒兒娶得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還是像田恬這樣的農家姑娘,我在意的是,這兩個孩子真正的意願和幸福。其實,阿德你現在的生意做的不錯,憑自己能力就能辦到的事,又何必拿雪兒的幸福去交換呢?」
「我……」
秦氏站起身來,氣沖沖地走向阮逸德,伸手就在他的腦袋上狠狠一敲:「你就是根死腦筋,被豬油蒙了心!」
「娘!您都是當奶奶的人了……」
「怎麼?你這是嫌我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是擔心您氣壞了身子。」
「氣壞了算什麼,沒被你氣死就不錯了。」
阮逸德面上有些尷尬,甚至都不敢抬眼看一看秦氏以及沐老爺他們,而最讓他無法面對的,便是他曾經迫害過的沐青寒。
阮逸德走到沐青寒面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沐青寒見狀,笑著對他說道:「舅舅,只要您不逼我娶雪兒,在寒兒心中,您依舊是我最親的舅舅,我永遠都記得,小時候您將我抗在肩膀上,帶我們去買糖葫蘆的場景。」
聞言,阮逸德終究是忍不住,流下了悔恨的眼淚,他走向沐夫人,伸手握住她的,不停地念叨:「阿姐,我錯了你原諒我……」
「阿德,我們都不怪你,只是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阮逸德雙眼徒然一亮,當即朝門口跑去,又突地折回來,走到田恬面前說道:「雖然我現在還是沒辦法喜歡你這個丫頭,不過既然你是阿姐他們親自選的兒媳婦,我就暫且看看,你是否有資格當沐家的媳婦兒,要是你配不上寒兒,我還是會讓雪兒嫁過去!」
說完,阮逸德也不等田恬回答,就衝出門口,找愛女請求原諒去了。田恬有些愣,阮逸德這風風火火的性子,讓她還有些懵懂,不過,她只需要知道一點就好了,那便是……自己已經徹底的通過了沐家的考驗,成為了沐家的準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