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腥風血雨
元和帝這一手讓人看的分明,左相是皇上的心腹,給寧王和和左相之女賜婚,分明是有意抬舉拉攏寧王。
轉而又讓歸隱多年的齊老將軍任御林軍頭領,一則表明為太子妃腹中之子打算,二來也是對寧王有所提防。
這明著一抬又暗中一壓,誰都看出皇上這是打算重用寧王,但又提防寧王有太多心思。不少人暗暗替寧王可惜,若非天殘之身,該是如今最合適的儲君人選。
倒是寧王似乎對此渾然不知,對這樁婚事也是寵辱不驚,恭敬有餘,卻也並未留露出過多的熱忱。
前朝大勢已定,後宮仍是夏貴人一枝獨秀,如妃倒不似從前得寵了,十天半個月也不見皇上召見一回。
但如今後宮可沒人再敢小覷如妃,且不說如妃還暫掌後宮事宜。寧王如今在前朝正風光,皇上又看重,如妃即便失寵也能母憑子貴。
難免也有人背後說酸話,說如妃是命好生了個天殘兒子還能有出頭之日,又笑話她為了固寵連心腹宮人都能送上龍榻。
白嫣然這兩天日日往後宮跑,這些閑話倒是聽了不少。好在佟氏聽了白嫣然的話有了精氣神,身子已經大好。
元和帝深感欣慰,親自去鳳儀宮探望。
許是因為痛失愛子之心同病相憐,又許是這一遭都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離心多年的帝后如今倒多了幾分親近。
元和帝見白嫣然也在,還誇了兩句孝順,好似已經全然忘了先前讓她做的抉擇,白嫣然自然也絕口不提。
佟氏提起至今下落不明的季凌雲,元和帝只道派出去的人手至今還在尋找,一有消息便會傳回來。白嫣然跟著佟氏抹眼淚,卻隱約感覺到元和帝的目光窺探。
正在這時有宮人來稟,說如妃娘娘在外頭求見。元和帝已經讓人去傳見了,佟氏雖然面色不虞,卻也沒有說什麼。
如妃雖比佟氏年歲小,卻也實在算不得年輕。她本也從不做鮮亮打扮,素衣簡釵,瞧著端莊又性子柔和,與冷肅威嚴的佟氏正好截然相反。
如妃進來先行了禮,先問了兩句佟氏的身子,佟氏不冷不熱的答了,她便越發小心翼翼起來。讓人將鳳印寶冊拿來,恭敬道:「先前皇後娘娘鳳體違和,皇上體恤娘娘便命妾身暫代後宮事宜。如今娘娘已經大好,是後宮姐妹的福氣,妾身不敢逾矩,趕忙將娘娘的鳳印寶冊還回來。」
說罷她親自拿了東西呈到佟氏面前,身段放的極低,元和帝甚是滿意,佟氏也挑不出毛病來,淡淡道:「這段時日辛苦你了,本宮自有賞賜。」
如妃答道:「為皇後分憂是妾身的本分,更是妾身的福氣。」
話落她又嘆道:「只是想起舒妃妹妹,雖是咎由自取,但看著六皇子和四公主,妾身仍是不禁傷懷。」
佟氏聞言頓時面色一冷,元和帝為冷冷道:「朕已經說過了,往後不許在提起那個罪人。如妃,如今六皇子和四公主既然養在你的膝下,你便是她們的母妃。」
如妃這才察覺自己失言,慌忙認罪。似是為了緩和氣氛,她又笑道:「皇後娘娘這些時日病著大約不知,咱們後宮又多了一位姐妹。夏貴人出身雖然不顯,但也算是救駕有功,改日妾身便帶來給皇後娘娘請安。」
元和帝聞言默不作聲,佟氏面上神色幾變。
且不說夏貴人這個「救駕有功」的名頭,自古宮女冊封后妃需得謹慎為之,否則宮人人心浮動,個個都想著爬上龍榻豈不是亂了套。
這若是放在從前,佟氏定然是要勃然大怒與元和帝爭辯的。但今日佟氏雖面色不大好看,最終卻只是輕描淡寫道:「既然能得皇上青睞,想必是有過人之處的。既然是從如妃你身邊出來的,你便多教誨一些,不要恃寵生嬌壞了規矩。」
不止是如妃,就連元和帝都沒想到佟氏此次竟能這般通情達理。殊不知此時白嫣然的手正放在佟氏手上,聞言暗暗鬆了口氣。
見佟氏蹙眉似是身子不適,白嫣然起身道:「母後身子方才大好,太醫交代還需好生靜養,兒臣這便退下了。」
如妃聞言也跟著告退,出了鳳儀宮,如妃轉身攔在白嫣然面前,似笑非笑道:「皇後娘娘何時有這般肚量了,想來都是安王妃的功勞了。」
白嫣然也不辯解,只冷冷看著如妃。
的確是她早與皇後娘娘通過氣,讓她不要在此事上拂了皇上的面子。夏貴人的名分已定,皇後娘娘再與皇上爭辯也不過是徒惹皇上不悅。
「比不得如妃娘娘好心機,先提起舒妃讓皇後娘娘傷心,再說起夏貴人之事,想必原是等著看好一場大戲,讓如妃娘娘失望了。」
如妃勾起嘴角,湊近時身上的熏香傳了過來,讓白嫣然不適蹙眉。
「不過是略施小計,不成便罷了,倒也談不上失望。若安王妃是皇後娘娘,我可真要頭疼了。可惜如今沒了安王,安王妃還能風光到幾時呢?」
白嫣然徹底沉下臉來,「這便不勞如妃娘娘上心了。」
如妃志得意滿道:「安王妃說笑了,有皇後娘娘在,自然不必本宮替安王妃打算。只是如今皇後娘娘膝下空虛,將來無所倚仗,怕是也不能替安王妃做什麼打算了。」
說罷她與白嫣然擦身而過,口中還道:「本宮還有貴客,就不與安王妃在這裡做口舌之爭了。」
白嫣然眯眼看著如妃的背影,片刻后才轉身出宮。方才到了宮門口,正好一輛馬車停下,馬車上下來一位女子,白嫣然見到來人模樣停下了步子。
素心情不自禁嘆了一聲,朱玲也忍不住頻頻打量。那女子漸漸走近,見了白嫣然規矩行禮道:「臣女左微雨,見過安王妃。」
素心聞言暗暗咋舌,原來這位就是左相嫡女,不常露面的京城第一美人。想到如此美人要嫁給寧王,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來人正是被賜婚給寧王的左微雨,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的確有沉魚落雁之姿。同樣是容色絕麗的美人,舒月身上難免沾染了風塵氣,如畫性子更多幾分謹小慎微。
左微雨卻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禮,落落大方又不過於自傲。即便是白嫣然同為女子,也很難不對其生出好感。
「左小姐此時進宮,不知所為何事?」
左微雨沒有品階,不能貿然求見後宮嬪妃,除非是被人召見。果然,左微雨答道:「是如妃娘娘召見臣女,臣女不勝榮幸。」
白嫣然心下瞭然,想必方才如妃所謂的貴客便是左微雨了。兩人從前不過點頭之交,此刻說這兩句已是客氣,再無話可說。
白嫣然正欲出宮,卻聽左微雨又問道:「不知安王殿下可有消息了?」
見白嫣然看過來,左微雨真摯道:「安王殿下親赴前線剿滅反賊,乃是為國為民的仁義之舉。臣女雖只是一個小女子,卻也心中佩服,只望安王殿下能夠平安歸來。」
白嫣然點頭道:「多謝左小姐記掛,殿下雖還未傳來消息,但也並未傳來壞消息。」
左微雨又道:「安王殿下吉人天相,自會化險為夷,還請王妃不要或許憂心,保重身子為重。」
說罷她又行了一禮,便領著丫頭進了宮。待上了馬車,素心便道:「這左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這般心慈貌美卻要嫁給寧王那等人,當真是可惜了。」
自從安王出事,從前巴著安王府的人便一個個不見了蹤影,難得還有左微雨這般不趨炎附勢之人,素心自然越發心生好感。
朱玲卻道:「可我方才觀左小姐神色,並未有半分委屈之色。如今寧王在朝中炙手可熱,多少人私下已將寧王看做南容攝政王,左小姐可未必覺得委屈。」
素心一愣,也回過神來,頓時不說話了。
白嫣然突然道:「改道去太子府,我去看看太子妃。」
皇上突然提拔外祖父為禁衛軍統領,看似是對太子妃的偏袒,但白嫣然卻隱隱感到心中不安,皇上此舉等於讓思敏腹中之子成為眾矢之的。
且不說如今不知思敏腹中到底是男是女,比之思敏腹中不知是男是女的太子遺孤,六皇子顯然更加適合儲君之位。
皇上此舉到底是對思敏腹中之子寄以厚望,還是對養在如妃膝下的六皇子有所忌憚?
自從出了前次之事,如今太子府上戒備越發森嚴。齊思敏如今已經緩了過來,但白嫣然卻能看出她的心事重重。
她也不戳破,只與齊思敏閑話家常,最終是齊思敏先忍不住,嘆道:「嫣兒,若是安王殿下能夠平安歸來該有多好。」
白嫣然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可是又聽說什麼了?」
齊思敏紅著眼睛道:「不必聽說什麼,我也知道如今的局勢,如今祖父也被我牽連。若我當真誕下世子,他還這麼小,將來卻要活在腥風血雨里。
我既盼著是個女兒,太子殿下也說想要一個女兒。可若如此,將來皇上去后寧王得勢,咱們又會落得如何下場。」
如今齊思敏腹中之子不單關乎太子府的命運,更牽連安王府和齊家,齊思敏這般心寬之人也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從太子府出來已經是午後了,白嫣然回府時季凌雲不在府中,一直到入睡時都未見到人。
夜半,白嫣然在睡夢中滿頭大汗,神色痛苦。季凌雲上前欲喚醒她,卻見白嫣然猛地睜開猩紅的眼,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匕首刺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