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負疚
聽完鳳輕狂的話,江明澈算是得到了些許寬慰,而這點寬慰便是良藥,暫時緩解了他身上的痛苦,末了,他緩緩閉上雙眼,似夢囈一般喃喃道:「希望將來你恢復記憶之後,還能記得這番話。」
鳳輕狂原本還想說什麼,但一轉頭卻見他已經睡過去,也就不再打攪了。
由於傷得太重,江明澈睡得很不安穩,到後半夜甚至發起了低燒,鳳輕狂急得不行,連忙扯開嗓子喊人來,但根本沒人理會,直到天明時分,才有人開了門詢問情況,之後又去請示鳳輕舞,過了將近兩個時辰,才帶著大夫磨磨蹭蹭地趕過來。
經過一番簡單的診療之後,老大夫收起藥箱,捋著鬍鬚道:「他身上的傷雖多,但假以時日皆可痊癒,並無大礙,不過,兩隻手斷了幾分手筋,是無法接回去的,老夫醫術有限,無能為力。」
「什麼,手筋斷了?」鳳輕狂驚愕失色,低頭往江明澈的手腕望去,這才明白過來,方才大夫為何面色凝重,還要用繃帶纏住他的兩隻腕子。
「那以後他的手臂就……廢了么?」若是如此,她欠下的人情只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算是半廢吧,」老大夫點點頭,「日常行動還是沒大問題,只是無法用重力了。」
鳳輕狂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那豈不是一身武功也廢了?」
老大夫嗤笑一聲:「都這副模樣了,還想練武?省省吧,別折騰了,把身體養好,保住性命才是正經!」說罷,便提著藥箱出去了。
柴房的門被關上,鳳輕狂提著沉重的步伐,回到江明澈身側坐著,忽然間被濃重的負疚感壓得喘不過氣來。
即便從前江明澈真的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但如今他為她做出如此犧牲,也沒什麼不能原諒的了,就算此時此刻的她是從前的鳳輕狂,只怕心裡有再多的氣,也瞬間消散了。
江明澈這個人啊,怎麼總愛做傻事?真要讓她下半輩子都懷著愧疚過日子才甘心嗎?
可能是上了葯后,傷口的痛感逐漸減輕了,江明澈迷迷糊糊間,眉頭舒展不少,沒過多久,就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一睜眼就看見一張滿是淚痕的臉,以及一雙紅腫的眼,頓時心頭一揪,皺眉道:「輕狂無需擔心,我死不了的。」
「什麼死不了?你昏睡的時候,已經有大夫來診治過了好么?若非如此,你現在就離死不遠了!」鳳輕狂用充滿責備的口吻道,儘管語氣很沖,臉上卻儘是關切。
江明澈一愣,繼而垂眸道:「這麼說,你已經知道我……」
「手筋被人挑斷了幾根是嗎?」說到這個,鳳輕狂就更氣,也更心焦了,「我都知道了,看,你什麼都瞞著我,到頭來,我還是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你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又有什麼用?」
「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江明澈無奈嘆氣,沉默良久,只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鳳輕狂鼻子一酸,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再次決堤,奔涌而出,一滴接一滴地打在江明澈的手背上。
「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明明是我連累的你,是我該向你說對不起,是我該報答你,我如何受得起你這一聲道歉?江明澈,你真的讓我,不知怎麼辦了……」
但凡她心裡對自己有半點喜歡,半分愛意,也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一刻,江明澈的心幾乎快要死透了,本以為輕狂失去了記憶,自己總算能有與她再續前緣的機會,可誰曾想,哪怕忘了前塵往事,她還是無法喜歡上他。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永遠不會再回來,這時候他終於認識到了這一點。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以身相許的。」他試著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了一句,試圖調節此時此刻壓抑的氣氛。
但是,並沒有成功。
鳳輕狂抬起頭來,獃獃地看著江明澈,半天都沒有出聲,直到氣氛冷凝,尷尬到了極點,她才支吾著說:「你是為我受傷,淪落至此,我確實該對你負責,以後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的。」
把她留在身邊,是江明澈多年來最大的心愿,若在以前,聽到她這麼說,他恐怕會開心得發瘋,可偏偏這話是這時候才說出的,是她懷著愧疚之心說出的。
「輕狂,我不需要你的施捨和憐憫,你若是為了報答我,就犧牲一輩子的時間,我不僅會內疚,還會看不起自己的,況且,我有今天的結局,也是粗心大意,自食其果,實在與你關係不大,你沒必要自責。」
又是這一番話。
他以為這是在安慰鳳輕狂,殊不知,每當聽到這些話,鳳輕狂內心的歉疚就會更深幾分,因為很明顯,這是在安慰她。
但既然江明澈要自己別再自責,鳳輕狂便盡量表現得不在意,避免再提到這個話題。
鳳輕舞似乎玩膩了,又要歇幾天似的,之後幾日都沒再找女主和江明澈的麻煩,這給了江明澈養傷的機會,幾天過去,精神狀況好了很多。
正當鳳輕狂為他鬆一口氣時,消失數日的鳳輕舞又出現了。
「看來江少主的傷,恢復得很快嘛?」
「托你的福,至少還沒死。」江明澈冷笑道。
「可不是拖我的福么?要不是我讓人給你請大夫來治傷,你哪有這麼快好?」鳳輕舞非常不要臉地笑了,「今日我來……」
「鳳輕舞,有什麼事沖我來吧,他的傷還沒好,經不住你的折騰。」鳳輕狂搶話道,起身向鳳輕舞走了過去,目光堅定而無懼,「你恨的也是我,要折騰就折騰我好了,我跟你去,怎麼樣?」
江明澈心急如焚,上前將她拉住:「輕狂,你……」
「好,當然好!」鳳輕舞嫣然一笑,唇角漾出一抹陰冷的笑意,「我原本也是來找你的。」
「鳳輕舞!」江明澈使出全力拽住鳳輕狂,將她護在身後,憤然瞪著鳳輕舞,「你要是敢再對她動手,我保證你會死得很慘!」
「哎喲,你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當護花使者呢?」鳳輕舞絲毫無懼,笑得格外肆意,「別以為我會怕你,江少主,無憂門早就解散,你已今非昔比了,一個連廢了雙手的人,憑什麼跟我叫囂?」
「你……」這話正是刺痛了江明澈和鳳輕狂兩個人的心,一個因為自卑,一個因為內疚,臉色都頓時難看至極。
鳳輕舞見狀卻覺相當快意,掩著嘴嘖嘖兩聲,拉了拉鳳輕狂,笑眯眯地說:「三姐,你這次欠下的人情可大了呢,往後打算如何還?照我說,還是以身相許最好了,反正你現在什麼也不記得了,江明澈又對你一片痴心,正好與他續了當年情,你說是不是?」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鳳輕狂怒沖沖地瞪了她一眼,直接大步走出柴房去,鳳輕舞饒有深意地回眸望了江明澈一眼,擺擺手吩咐手下關門,轉身也跟著離去。
出了柴房后,鳳輕狂又被洗漱裝扮一番,然後拉著出了姚府。
有了上次的陰影,鳳輕狂很是警惕,她覺得鳳輕舞極有可能又要拿她當誘餌,去引誘誰來跳坑,可隨即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江明澈已經被抓了,剩下似乎沒有誰會來救她了吧?
皇上?
若是皇上,鳳輕舞可不敢使計對付,那麼今日她應該是別有所圖。
今日出門,鳳輕舞並未乘坐馬車,而是一路徒步而行,在街上十分悠閑地閑逛,走走停停的,一會兒進這個布行,一會兒又進了那間首飾鋪,好像就只是單純地逛街而已,弄得鳳輕狂莫名其妙。
實際上,鳳輕舞也確實只是出來逛街而已,之所以叫上鳳輕狂,是要讓她跟在屁股後面拎東西,雖說這樣對鳳輕狂並不是多大的報復,但鳳輕狂當狗腿的樣子,她看了心裡舒服啊。
尤其當鳳輕狂抱著一大堆布匹和盒子,走路都艱難時,她的心情就分外好。
「三姐,我說你走快一點行不行?前面還有好幾家首飾鋪沒逛呢,眼看著就要到正午了,我還要趕回姚府去跟老爺用午膳呢,耽擱了時間,你擔待得起么你?」鳳輕舞一邊催促,一邊惡狠狠地在鳳輕狂手臂上掐了一把。
鳳輕狂疼得直咬牙,但為了保命,也只得硬生生忍著。
「我知道了。」
於是乎,又跟著進了幾家店鋪,出來時,鳳輕狂手裡至少要多一樣東西,相當吃力。
當她寸步難行時,心頭窩火至極,終於忍不住說道:「我一個人只有兩隻手,哪拿得了這麼多東西?這不是還有兩個丫鬟在么?怎麼不能分攤一些給她們?」
「她們是跟出來服侍我的,可不是來拎東西的。」鳳輕舞一本正經地說道,「要知道,不是誰都能做你這份工。」
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鳳輕狂心裡一氣憤,腳下便不穩,往地面栽了下去,布匹和首飾等落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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