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卷 第三章 尊嚴
此刻,整個靈玥界的生靈都躁動起來,各大宗門紛紛請出前輩高人前去帝威傳來之地探查,派出門人子弟行走天下尋求無上機緣。
最接近王青山的青河國在帝皇之威的壓抑過後也舉國沸騰。
對於剛才的王青山帝威之說,有人躍躍欲試,欲要前往王青山尋寶,求機緣。也有的人卻覺的這是一個不祥之兆,陷入極度的不安與恐慌,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但這些都已經與姜若琰沒有關係了,由他們想去吧。
現在,他只想回宮。
今天,是他十六歲的生辰,或許別人不記得了,但母親一定會記得。
在靈玥界,修行須尚早,男子十六歲是一個重要標誌,而身在帝王之家,十六歲則要冠禮成人。
生辰之日,冠禮之時,為人子,當陪在尊長的身邊。
姜若琰遍體鱗傷回到王宮,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便火急火燎地奔向王后的寢宮——長春宮。
一些宮女侍衛都在竊竊私語,有的在談論王青山帝威的事情,有的在猜測姜若琰全身是傷的原因,相同的是他們都對姜若琰這個七王子都沒有任何該有的敬意。
不得不說,姜若琰真的很悲哀,三年來,從一個人人看好的天才變成一個人人不齒的庸才。
一個天資縱橫的麒麟子竟落魄如此。
回到長春宮,姜若琰眼神複雜地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明艷美婦人。
即使蓋著絲被,依舊可看出美婦高挑的美好身材。她的五官簡直精緻到無可挑剔,小巧的瓊鼻,晶瑩的玉唇,輕閉著的鳳眸上每跟睫毛都是那麼彎翹,一頭天藍色的長發散落在床上,像一個從雪國來到凡間的雪精靈。
只是,她現在氣色不是很好,美艷的臉上見不到一氣血色。
她正是姜若琰的生母,青河國的王后,雪玉溪。
帖身侍女見到姜若琰前來,會意地退了下去。
姜若琰跪在床前,愧疚之感湧上心頭,眼睛濕潤,道:「母后,孩兒不孝……」
似乎連著前世的對母親的情感都湧現出來。
母親,是人這一生最重要的親人之一。前世,他對母親可以說是未能盡到半分孝道,今世,因為他的無能,竟又讓母親受如此苦痛。
雪玉溪醒來,緩緩睜開眼眸,靠在坐在床頭,從被褥中伸出纖細的玉手輕撫摸姜若琰的頭髮。
「對不起,孩兒吵到您了。」姜若琰拭了拭淚,聲音哽咽。
雪玉溪搖了搖頭,看著姜若琰臉上的傷痕,心中無比酸楚,藍色的瞳孔上蒙起了一層水霧。依舊輕輕撫摸著姜若琰的臉,道:「琰兒,這些年,你受苦了……」
「不苦!你看孩兒牙齒倍兒棒,吃嘛嘛香,長得可好了。」
開啟逗逼模式,姜若琰頓時精神萬分地跳起來笑道,還握著拳頭展示自己的肌肉。不料,觸動傷口疼得倒吸涼氣,為了掩飾尷尬又「嘻嘻」地笑起來。
雪玉溪也知道姜若琰是在討她開心,露出優雅的微笑,氣色看起來好了很多,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以後也該成熟穩重些了,知道嗎?」
姜若琰自認自己從小就是一個比同齡人成熟很多,可以想到和做到許多同齡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在雪玉溪的面前他卻總喜歡當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
「禮物,來,給你」
雪玉溪從被褥下拿出一個漂亮的玉盒。
「生辰快樂,十六年了,我的琰兒又長大了一歲!」雪玉溪笑了笑,眼裡淌出欣慰的淚水。
「謝母后。」
姜若琰雙手捧著玉盒,本來還想打哈哈來著,可卻是濕紅了眼,抓起袖口擦了一下,又伸手去擦雪玉溪的眼淚。
「來,娘親來給你束冠。」
束冠之禮本該由父親主持的,可是青河王直到現在都還閉關不出。
姜若琰跪坐在床邊,以便雪玉溪幫他束髮。
姜若琰背對著雪玉溪有些猶豫的說道:「母后……我有一事想問。」
雪玉溪微微一笑道:「你想問什麼?」
「我的名字……是誰取的?」姜若琰問。
雪玉溪有些詫異,顯然是沒想到兒子居然會問這種問題,不過還是回答道:「當然娘親給你取的啊。」
是巧合嗎?
還是說母親是否知道些什麼?
姜若琰眼睛瞪大,突然轉過頭來看著雪玉溪,說道:「那母後為什麼要給我取著個名字呢?」
雪玉溪的手微微一顫,不知是姜若琰太激動而有些大的音量給嚇到,還是因為別的原因。旋即,她似乎陷入一段美好的回憶,玉指輕捏著下巴,笑得竟有些呆,香腮又有些泛紅:「傻孩子,怎麼問這種問題?琰啊,是美玉的意思,給你取名『若琰』,當然是滿懷著娘對你的期盼,娘希望你如美玉一般美好啊。」
「哦,原來如此。」
看來真的只是一個巧合了,姜若琰有些失望沒能得到答案,但同時他的心裡更多的是感動。
「若琰」這個名字,是母親賜予的,包含著母親對自己的愛,這將是自己一生的寶藏。
「覺醒前世記憶的事情還是暫時不要告訴母親吧。」姜若琰心想著。
先不說母親信不信,而且他還要考慮接下來要面臨的問題。覺醒了前世記憶,前世身為冥帝的見識,固然能給他帶來諸多好處。但有些東西總是有兩面性的,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前世的恩恩怨怨,以及因冥月皇朝的破滅,而至今可能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冥月舊臣和遺民,以後姜若琰無論如何都要去給一個交代。
既然記起,就絕不可能當一切沒有發生,有些事情也不會因為轉世輪迴而改變。
「不過,有點沒變的就是,我還是姜若琰。」姜若琰看著母親,眼神堅定。
這一世,要不負前世,但更要為現世而活。
「娘親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哦,我的琰兒啊,是伴隨著天地祥瑞降生的呢。」雪玉溪又滿是驕傲的說道。
姜若琰的出生地並不在王宮,而是在臨近王城的王青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在那裡,沒有什麼青河國王后,也沒有青河國王,只有一對簡單的農家夫妻。
回想起姜若琰降生的那一天,王城方圓十里雲氣騰升,宛如琰玉,又呈龍虎之形,此乃帝王降生之氣相。
又想起那段時間,雪玉溪陷入傻笑再傻笑。
不多時,外面傳來一陣打鬥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回憶。
守在外面的宮女蓮兒張開雙手攔住來人,說道:「李公公,這裡是長春宮不容你亂闖!」
但來人絲毫沒將蓮兒的警告放在眼裡,寬大的衣袖一甩,渾厚的靈氣將蓮兒震飛出去,暈倒在地。幸虧蓮兒有些修為在身,要不然可不是暈過去那麼簡單了。
「琰兒,扶為娘起來。」
雪玉溪掀開被子,欲起身。
「不,母后你躺好就行,這種事情交給孩兒處理就好了。」姜若琰用手壓了一下雪玉溪的肩膀,讓她躺回去,給她蓋好被子,然後出到外面。
「李懷仁你個狗奴才竟敢擅闖長春宮,這是要造反嗎?」姜若琰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眼前這個面色蒼白,身著內侍宮服的人,大聲怒喝,連吃人的心都有了。
「狗奴才?」
對李懷仁來說,「狗奴才」三字從姜若琰這個廢物的口中說出,比任何人說的都要刺耳!
李懷仁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意,他道:「王上要閉關修行三月,而王後娘娘又身體有恙,無力管理後宮之事。所以,後宮之事暫由蕭妃娘娘代管三個月。奴才乃是奉命前來取『後印』的。」
「奉命?奉誰的命?這是青河王的意思嗎?」
「真是不錯啊,難道這就是他送給自己的十六歲生日禮物嗎?」姜若琰怒火更盛,對那個所謂的父王更加沒有好感。
李懷仁沒有直接回答姜若琰的問題,而是用細尖的聲音說道:「奴才只為取後印而來,還請七王子殿下不要阻攔,不然奴才可要動粗了。」
「你敢!」
怒火已經臨近爆發的邊緣,姜若琰一躍而起,體內的靈氣沸騰,發出一聲低沉的龍嘯,散發著強大威勢:「太武龍雀掌,魔龍出淵。」
「不自量力!」
李懷仁輕蔑地冷笑一聲,抬起手,伸出一跟食指,點了出去,「玄冥指勁!」
靈氣匯聚成一道道寒冰氣流,不停湧向李懷仁的手指,使得周圍的溫度急劇下降,水汽凝結出晶瑩的冰晶。
李懷仁的修為在武靈境後期,但他沉澱了多年,體內的靈氣比先前的刺殺姜若琰的黑衣人渾厚三倍不止。
一道柱子粗的寒冰氣勁撞擊在姜若琰的胸口,然後化為猛烈地氣浪把姜若琰打得大口吐血,倒飛在台階上。
李懷仁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姜若琰,快速上前,準備給姜若琰更重一擊。若是能夠一不小心就錯手殺死姜若琰,那就再好不過。
周圍的冰晶受李懷仁的掌控,凝聚成一根鋒利的三叉長矛。只要他稍稍動一下手指,三叉長矛就會飛出去,隨時了結姜若琰的性命。
「住手。」
雪玉溪只著一件白色單衣出現在門口,柔弱的嬌軀好似一陣微風就能吹倒。
「後印在此,有勞李內侍代本後轉交給簫妃娘娘,後宮的事務以後就多多勞煩簫妃娘娘了。」
說著,雪玉溪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金鑄鸞鳥印交給了李懷仁。
李懷仁眼神陰冷,既然王后出來了,自然不能無視王后,儘管明面上她已經失勢。於是,李懷仁放下抬起的手,寒冰三叉長矛慢慢潰散。慢慢走過去,從雪玉溪手中接過後印。沒想到是這麼輕鬆就能到手,於是冷冷地笑道:「嘖嘖,還是王後娘娘深明大義呀!」
其譏諷之意分外明顯!
「李懷仁,我殺了你……噗……」
姜若琰眼眶通紅,眼裡儘是血絲,怒火攻心,大吐一口鮮血。
他恨,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弱!
前世,母親為解冥月皇朝的兵患而赴死之時,自己卻身在他國為質,連母親臨死前最後一的面都沒有見到。
今生,母親就在自己的面前被人奪走後印,被踐踏尊嚴,如此受辱,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我要力量,強大的力量!
姜若琰再一次深深的意識到,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就什麼也做不了,沒有辦法保護在乎自己的親人,連為人的一點點尊嚴都會被剝光,像一隻螻蟻一樣被人踐踏!
李懷仁春風得意,輕蔑的瞥了地上的姜若琰一眼,掐著手指放在嘴邊半掩地笑了笑,揚長而去。
雪玉溪想過來把姜若琰扶起,但卻是有心無力,柔弱的身子差點倒地。還是姜若琰忍著身上的劇痛,拚命地站起來將她攙扶。
宮女蓮兒慢慢醒來,意識清醒之後也趕緊過去扶著王后。
「蓮兒姐姐,快扶我母后回去歇息。」
說完,姜若琰服下身上最後一枚療傷丹藥,倚著一根柱子,支撐著身體不倒。
「琰兒,留得青山在知道嗎?」
雪玉溪看著渾身是血的姜若琰,眼淚嘩嘩落下,心裡疼得要命。好像那些傷就傷在自己身上一樣。她真害怕姜若琰過激,又跑過去,最後又被人毆打。
若是她能動武,她的琰兒又豈會遭受這般罪過?
琰兒,對不起……
「孩兒知道。」
姜若琰沒有回頭,捂著胸口,拖著沉重的身體慢慢離開。
「母親,今日失去的尊嚴,我一定幫加倍幫您討回來!今後,誰敢再欺您,我便讓誰生不如死!」
現在,他覺醒了前世的記憶,從前世的記憶中,他不信找不到治癒舊疾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