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生活在不變的變化中

奮戰至深夜，豆豆終於把憑證都看得七七八八啦。艾美麗不停把自己沒做完的東西加在豆豆身上，自己則拿著客戶的免費電話給男朋友打長途電話互訴衷情。艾美麗看忙和的差不多，終於在次日凌晨放豆豆回家睡覺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豆豆還要陪著艾美麗趕赴另外一家位於東莞的公司，繼續與今天類似的工作。張會計一直陪著加班到凌晨，還開車把豆豆和艾美麗送回了家。

豆豆回到家，放下沉重的電腦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明天出差要用的行李，洗漱完畢后就爬上床。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豆豆就要出發到火車站趕赴東莞。根本顧不上和家裡人說上一句話。家人也不知道豆豆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今天早上什麼時候走的。一大早起床，只看到豆豆凌亂的床上，躺著豆豆昨晚穿過的睡衣和忘記被帶走的外套。衣櫃就象被洗劫過一般，翻得亂七八糟。姐姐覺得豆豆工作以後，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豆豆覺得繁忙能讓一個喜歡整潔的人變得凌亂，讓一個凌亂的人變得混亂。

今天早上6點半豆豆就起床了。7點的時候，豆豆已坐在駛向深圳火車站的計程車上了。繁忙又緊湊的工作安排讓豆豆顧不上為昨天的委屈而痛哭流涕，有那功夫哭倒不如省下一點兒時間多睡幾分鐘。只是昨天的事實在是到了自己的臨界點，情緒突然之間就爆發出來了。豆豆下定決心自己就哭這一次，過了這一次以後，不會再為工作流一滴淚。前面風霜都受過，從來必定享安泰。有一些人一些事是要以感激的心理去應對的，感謝每一個讓自己有挫敗感的人。只有這樣自己才會反思，才會變得更加堅強。困難是一座大山，它的存在是為了讓你看得更遠，是為了讓你登高望遠時領略到更加美好的風景。雖然登山的過程有些痛苦，但沒有什麼能讓自己放棄。豆豆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加油，你一定行！」

清晨的深圳，交通異常的通暢，豆豆準時在7:30來到深圳火車站的廣深線候車大廳，一邊排隊買票，一邊打開手機給艾美麗發簡訊：「艾美麗，我已經到火車站了。正在排隊買票呢。」豆豆耷拉著疲倦的眼皮，等著站在前面的人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很快就輪到豆豆買票了。此時，手機突然響了一聲，豆豆收到了一條艾美麗發過來的簡訊：「豆豆，今天上午我會先回公司與南經理開會，你先過去客戶那裡。客戶的名字是：東莞凱旋辦公設備有限公司，地址和聯繫人電話是……」。豆豆查看了一下簡訊息的發放時間，是今天凌晨2:30。是在豆豆關上手機睡覺以後發出來的。售票員大媽的吼聲把豆豆拉回了現實：「你要幾張？」豆豆還顧不上鬱悶，趕緊拿出一張100元，說到：「一張，去東莞。」還好及時收到了簡訊息，不然又要損失退票費了。凡事都要往好處看。

好不容易擠上了8:15分開往廣州途經東莞的火車，豆豆卻絲毫不敢鬆懈。這是豆豆長這麼大頭一回獨自一人外出。想起同事們轉發的有關廣州火車站拐賣婦女小孩的郵件，豆豆只好打醒十二分精神，提高警惕。豆豆在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被拐走了，就跟人販子說：「賣給大山裡的窮人當媳婦兒不要緊，麻煩挑個身體健康，模樣帥氣點兒的。」然後，豆豆繼續計劃著，如果真的被賣了，用怎樣的方法能讓自己逃出來。比如，學習報紙上報導過的成功逃跑的婦女的經驗，先讓買自己的人放鬆警惕，假裝妥協，取得信任。然後，找個借口和外面取得聯繫。再然後……想到最後，豆豆只能發出「人生如戲，全靠演技」的感嘆。花了大半個小時想了一些不靠譜的事情，豆豆一看錶，已經8:40了。客戶8點半上班，是時候打個電話詢問接站的事情了。

上午9:00，豆豆到達了東莞火車站。豆豆從火車站走出來，看到一個30多歲的男人站在路邊一輛白色的本田商務車前面，手裡拿著一張寫著幾個字的白紙，估計寫著是「接PED方豆豆」。那個男人應該就是客戶的會計小陳。於是，豆豆背著電腦包，拉著行李箱徑直走過去。看上去不遠的50米路，豆豆卻花了10多分鐘才走到。因為一路上有無數雙手伸出來，搶著拉豆豆的行李。

「去哪裡？去哪裡？來，來，做我的車。」路人甲說到。

「做我的車呀，便宜點給你。」路人乙說到。

「別給他們騙了，那是人販子，坐我的車，絕對安全。」路人丙插話到。

「有人接我，不用了。」豆豆說到。可是，這些拉客的人，完全忽略了豆豆的這句話。繼續爭搶著豆豆這位潛在顧客，或者有可能是潛在的「商品」。

豆豆把電腦包反過來背在胸前，拉著行李箱往前飛奔。跑到路邊的白色本田車附近，豆豆顧不上被路人甲拉走的行李箱，一邊揮手，一邊大喊到：「我是PED的豆豆。」陳會計見狀跑過來，一把搶過路人甲拉走的行李箱。然後，微笑著跟豆豆說：「這裡有點兒亂，上車再說。」路人甲看到豆豆確實有人接站，就不再堅持。放手以後，又往出站口跑去，繼續著他一成不變的拉客短句：「去哪裡？去哪裡？來，來，做我的車……」

陳會計把豆豆的行李放到車尾箱，豆豆顧不上什麼淑女不淑女啦，直接把前座車門打開，連爬帶滾地鑽進車裡面了。

陳會計上車以後，問到：「豆豆，沒有被嚇壞吧？」

「哈哈，還好啦。這些人都是開計程車的嗎？」豆豆問到。

「不是。他們有的大部分開的是私家車，或者偷來的『黑車』，也有把電動三輪車加個棚改裝成計程車的。」陳會計說到。

「這種車會不會很不安全呀？」豆豆問到。

「你一個女孩兒出門最好就不要坐了。有些司機收費特別高，專宰外地人。不了解行情的話，最好走遠一點打輛正規經營的計程車。三輪車千萬不要坐，很危險的。」陳會計說到。

「哦。這輛車好新呀。」豆豆順便誇到。

「上周剛買的。你是第一個坐上這輛車的客人。」陳會計笑到。豆豆想起年底盤點的時候，最痛苦的就是盤點汽車。那些車每天都在外面跑，下班后也不一定全都能回到被審計單位。盤點起來最麻煩了。

豆豆突發奇想地說：「那這輛車的發票和採購的單據都在這裡嗎？」

「在呀。好像在前座的抽屜里。」陳會計指了指豆豆座位前面的抽屜。

「那我看看好嗎？」豆豆傻乎乎地問到。

「好呀。自己打開看吧。」陳會計說到。豆豆打開前座的抽屜，認真地看了一下汽車行駛證和採購發票……豆豆心想自己又很有效率地完成了一項新增資產的檢查工作了。如果以後出去工作，客戶每天拿不同的車接送自己，那就不用專門去盤點汽車了。從酒店去辦公室的路上就完成了一項審計工作。效率多麼地高呀，又可省下點睡覺和時間了。看完新車的相關文件，豆豆突然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有點兒丟人。連日的加班，讓自己滿腦子想的都是工作，讓自己有些無法抽離出來。還好陳會計人很好，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汽車駛進了客戶的工廠，繞了一大圈后在辦公樓前面停了下來。樓頂上用亮麗的紅色油漆印著公司的名字：「東莞凱旋辦公設備有限公司」。豆豆根據艾美麗的指示，對凱旋公司的未回函的應收賬款與應付賬款進行替代性測試，同時，對重大的期後事項進行驗證。

臨近午飯時間，豆豆接到了南經理的電話。南經理問到：「豆豆，你現在和艾美麗一起嗎？她手機沒有開機。能否麻煩你叫她聽一下電話。」

豆豆回答到：「沒有，艾美麗現在沒有和我在一起。」

南經理說到：「哦。那一會兒她回來，你叫她給我回個電話吧。」

「好的。」豆豆答應著。

「今天上午你們一大早趕過了，辛苦你們了。」南經理說到。

「沒事，不辛苦的，應該的。哈哈。」豆豆很客套地回答到。

南經理繼續問到：「你和艾美麗現在是怎麼分工的？」

豆豆愣了一下，總不能說自己負責看憑證，艾美麗負責吃零食、打電話和聊天吧。而且艾美麗還沒過來，真不知道她過來以後會做什麼。

「分工的事情你還是問艾美麗比較清楚，我只知道自己負責的這部分。」豆豆回答到。

「好吧，那麻煩你叫她一會兒回個電話給我。Byebye。」南經理說完就掛了電話。

豆豆給艾美麗發了個簡訊，然後，趕緊趁艾美麗沒到之前與陳會計一起去飯堂把午飯給解決了。吸取昨天餓肚子的教訓。

下午1:30，豆豆終於看到精神抖擻的艾美麗姍姍來遲。她的臉上依然化著洽到好處的淡妝。昨天的超短裙換成了深灰的百褶裙，配上玫瑰紅的針織衫與粉色的小外套。高跟鞋仍然是7寸的。不知道她一個人是怎麼搬著行李上車下車，再蹬著高跟鞋找到這裡來的。經過長途跋涉后的她，依然是滴汗不流，衣冠整齊。豆豆實在是太佩服她了。她時時刻刻都能保持著整潔美麗的外表，對外在形象的那種執著與認真的精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豆豆，剛才南經理是不是打電話給你找我？」艾美麗問到。

「是的。我剛才發簡訊給你了。」豆豆回答到。

「好的。那我打回去給他。」艾美麗說到。

艾美麗放下行李，打開手機，給南經理回了個電話。

「南經理呀，不好意思現在才給你回電話。我手機沒電了，豆豆忘記告訴我你打過來了。剛才在客戶那邊看憑證呢。」艾美麗用她那溫柔與嬌嗲的聲音說到。

「什麼？東莞的雞肉加工廠是吧。我去可能不大方便。這裡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可能走不開。沒事，還是我來處理吧。嗯，嗯，好。那你發個郵件過來吧。好，再見。」艾美麗掛了電話，不懷好意地看著豆豆。

豆豆若無其事地努力工作中，但內心卻洶湧澎湃……自己明明一大早告訴艾美麗南經理打電話找她的事。但艾美麗自己姍姍來遲，卻以豆豆不存在的過錯為借口。豆豆實在是無話可說。但自己的命運完全掌握在艾美麗的手中。她在這個項目的年終測評是好是壞，全憑艾美麗的一句話。

「豆豆，你收一下郵件吧。有個項目，需要你馬上過去支援一下。」艾美麗說到。

「什麼項目呀？」豆豆問到。

「你收一下郵件就知道了。」艾美麗說到。

豆豆看到艾美麗轉來南經理髮來的郵件。今天下午3:30要去東莞的一家雞肉加工廠參觀生產線。同時，要將雞肉加工廠的主要生產流程以及與存貨管理相關的內部控制記錄下來。這是一個剛剛承接的客戶。豆豆要過去了解一下客戶的基本情況。這項工作本來應由艾美麗去做。但是，這位艾大小姐情願留在客戶這裡翻那些割手的憑證，也不願意去雞窩裡走一趟。

豆豆只能放下手中的活，幫艾美麗去雞窩裡做本來應該由她來完成的工作。艾美麗發了一份類似的工作底稿給豆豆做參考，同時將包里的數據相機借給了豆豆。豆豆不禁讚歎艾美麗應對突發事件的超級能力。這位超級自戀的姐姐，無論去到哪裡都會帶著數碼相機。一是為了拍下身邊的風景給遠在他方的男朋友看，另一個用途則是玩「*」。沒事嘟起嘴來拍兩張，上傳到她的博客里或發彩信給她的男朋友。

豆豆不知道艾美麗和經理說了些什麼。她只知道像她這個級別的「小朋友」要在PED里混得好，一定要遵守兩條原則：「一是，Senior（高級審計員）永遠是對的；二是，如果Senior錯了，請參照第一條執行。」

豆豆這兩天的工作安排就在這不停的變化中變化著。什麼都會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