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忠僕與綠松石
「嬸娘可是昨日沒有睡好?」
面對青司的關心,季府夫人只是心下苦笑,她那裡是沒睡好,她壓根就一宿沒睡。
她強撐著打起精神來,看向一旁的侍女。
「去小姐那裡看看,若是吃過葯了,就讓她過來。」
季二夫人對著百里玉影歉意一笑。
「長嫂莫怪,她昨日受了風寒,許是今日還沒好利落,這才來的晚了。」
「無礙,」百里玉影她一隻匣子推到季二夫人面前。
「這是?」
季二夫人打開匣子,就見一串金色的渾圓東珠正流淌著迷人的光暈,安靜的躺在錦緞上。
「這實在太貴重了。」
東珠在京城本就價格高昂,又何況是成色這麼好,顏色這麼漂亮,個頭還差不多的東珠項鏈。
「長嫂,您的心意我心領了,但是這東西我不能收。」
「一點也不貴重,」百里玉影看著季二夫人道,「昨日那本女德被雲黛送給了青司,這份是回禮。」
這一次,百里玉影沒提見面禮的事,東西她送了,對方喜不喜歡再送給誰都與她無關。
而她之所以將這隻匣子送出,也只是為了給青司還禮而已。
比起自己親筆抄錄的《女德》這串東珠還真不夠格。
聽聞百里青玉影提及當日之事,季二夫人也覺得面上掛不住。
「長嫂見諒,昨日是雲黛不對了,她年紀還小,我就在這裡替她向你道歉了,還望長嫂能原諒她。」
「我們畢竟是一家人,關起門來怎麼樣都可以,可是她馬上就要議親了,以後還是要嫁人的,你再讓她這樣下去,那可是不行的。」
百里玉影說的,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可是這說也說了,打也打了,她又還能怎樣。
季二夫人正想著,就見那傳話的侍女走了回來。
「啟稟夫人,小姐說她著了風寒有些頭疼,一早就睡下了。」
這話一出,本就不大熱絡的接風宴,更是又冷了幾分。
「既然妹妹不能過來,那青司可以先悄悄吃一點了嗎?」
百里青司對著陷入尷尬氛圍的兩人,俏皮的眨眨眼。
「為著這頓好吃的,我午膳都沒敢多用哪。」
「那可要多吃些。」季府夫人踩著青司遞來的台階,輕巧的走下。
她夾起一箸筍乾放到百里青司面前的瓷碟里。
「這道香菇燒筍乾,是晾的今年的春筍,既清甜又爽脆,青司快嘗嘗。」
青司伸出象牙筷嘗了一下,果然對其大加讚賞。
她也像季二夫人那樣,夾了一些放到百里玉影的碗碟里。
「母親也嘗嘗,吃上去與新筍很像。」
百里玉影笑笑,即是青司夾的那自然是一百個好。
看著對面笑語晏晏的母女兩人,季二夫人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女兒為著些許小事就耍弄性子不肯來見自己。
哪像青司母女,即使兩地相隔,可這情分卻是一點都沒有變過。
季二夫人又那裡知道,她百里青司是死了一次的人了,說來,她能落到當年那副下場,還多虧了雲黛給琴長風提的「送美人」的主意。
百里青司咬著象牙筷上的筍絲,臉上笑得越深。
「嬸娘,晉國公府送來的帖子,說是三日後邀我和母親同去,不知嬸娘可要和雲黛妹妹一同前往。」
若是平常,季二夫人肯定早就答應了,只是雲黛現在懷著個小的。
雖然還不大顯,可是當日來的必定是京城裡的「人精」,未必不會被精通此道的夫人看出端疑,這要是一個消息走漏出去……
「不了。」
季二夫人道,「雲黛染了風寒,讓她在院中多養兩日吧。」
大家都知道這是場面話,這頓飯就這麼被青司挑著不至於那麼冷淡的進行著,直到垂花門那裡閃過一道身影。
季二夫人放下手上的筷子,對著面前這兩人抱歉到。
「我出去片刻。」
百里青司看著那道閃過垂花門的身影一陣若有所思:剛才過去那人怎麼有些像是季府管家——柳衛。
「即使季府亡了,您也還是我的主子。」
嬸娘在打算回到隴西時,他跪在地上那句話,對於百里青司實在太過深刻。
只是,不知道他過來做什麼。
手肘旁的茶水一「不小心」就潑灑到了衣襟上。
「可有燙到那裡?」
百里玉影將打濕的衣袖掀起,就見一抹紅痕印在嫩玉般的手臂上。
青司臉帶苦惱道,「這茶倒不熱只是衣裳濕了,得下去換一身。」
「我隨你一同回去吧。」反正這接風宴也沒什麼讓人吃的興緻。
「那可不行,我還沒吃飽哪,母親先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回。」
見沒人在垂花門邊出沒,季二夫人這才看向柳衛。
「他都去了那裡,見過那些人,你現在一字一句的告訴我。」
柳衛一如既往的垂著眼睛,看上去很是低眉順眼的樣子。
「回夫人的話,奴才不知老爺去了哪,奴才出去尋了一路也沒發現老爺的行蹤,所以直接去了老爺當值的地方。」
柳衛頓了頓繼續道,「那守門的人說,老爺以「感染風寒」為由,最近一直沒有當值。」
季二夫人狠狠的攥緊了自己的手指,蓄養多時的指甲刺進她的掌心,這些許疼痛讓她忍著沒有當場失態。
季正弘每天天不亮就穿戴整齊的出去,如果沒去當值之所,他又去了那裡?
「你明日酉時之前等在門外,給我好好看看老爺都去了哪。」
季二夫人想要摸出些碎銀賞賜給柳衛,卻發現她傍晚時換過衣裳,身上並沒有帶這些個東西。
她將手上帶著的綠松石大戒遞到柳衛面前。
「今日你也忙了一天了,拿著這個退下吧。」
柳衛看著那個遞到面前的綠松石大戒,沉默了片刻,這才伸手接過。
「柳衛謝夫人賞。」
季二夫人無心應付這些,只隨意揮了揮衣袖示意對方退下。
隔著一道花牆大氣都不敢喘的百里青司,聽到柳衛腳步離開,這才敢舒了一口長氣。
雖然柳衛沒有查到叔父的行蹤,但她卻是知道堂堂季家二老爺現在在哪裡。
可是她最感興趣的是——他那一直戴在手上的綠松石大戒,竟然是嬸娘賞給他的。
「這就有點意思了啊。」
真不知道,當初沉浸在嫁人喜悅當中的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