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璧上書
李昊一打眼便認出了為首那人。見是勾乙,李昊樂了。
若有了快馬助力,何愁追不上蒙面人?
可只須臾的功夫,李昊那股子興奮勁兒又被壓了下去。
勾乙是來報信的。皇上已然知曉李昊不在天牢,此時正在自己的東宮大發雷霆呢。
「趕緊回去吧殿下,好好認個錯,聖上興許會從輕發落的。」齜牙咧嘴的捂著還在滲著血的屁股,勾乙強忍著疼痛,諫言李昊速速回宮。
「舅父不是去了相國寺了嗎,我爹怎麼還是那般模樣?」聽說自己老爹去了東宮,李昊的腦袋登時就嗡了一聲。著實好一會子,才緩過神來。
「閣老是去了相國寺,而且還是跟著皇上一起回來的。壞就壞在閣老替您保證的太好,皇上竟親自去了天牢。可看到的卻是件衣服和首不成體統的酸詩。」
言語間,勾乙從懷裡掏出張黃紙,「您自己看看吧,這是臣照著原文謄寫過來的,一字不差。」
「……」
老爹既然還是怒火未減,就說明自己那點心酸也沒能得到理解。想到這,李昊本就低落的心情便更加的低沉了。
那可是他憋了好多年的肺腑之言,鼓著莫大的勇氣才寫上去的。
「您倒是寫幾句悔過自新的話呀,這當口,您寫這些,聖上能看得下去嘛!」打開黃紙,勾乙點指著上面的行行小子,皺皺著眉頭說道。
「咱做事能不能思量一下呀!不是臣說您,這當口,您往牆上提的哪門子酸詩啊!」
「我就是覺著憋屈!覺得冤得慌!才寫的!」
「臣下倒是知曉殿下心繫社稷,關愛百姓。可大臣們知道嗎?聖上知道嗎?」
「本宮不用他們知道!也壓根沒想讓他們知道!」
想想那些個擺著臭臉、敷衍自己的學究們,李昊就覺得氣惱。一把搶過勾乙手上的黃紙,團了個實誠,甩在了街路上。
晉宗嚴格,對太子要求也很高。很小的時候就要求他學習很多東西,學不好就懲罰。動輒關進小黑屋,密閉思過。
久而久之,李昊便對學問產生了膩煩。本來會的東西也謊稱自己不會。
逐漸的,頑劣的帽子便扣加其身。學究們也都帶著『孺子不可教』的心態敷衍他讀書。
李昊生就倔強,骨子裡壓根就沒有『認錯』這兩字。類似白日里沖著御輦內的晉宗高喊著『知錯』,簡直就是底線了。
但人們有個通病,往往只談論不好的一面。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指的就是這個。
李昊心性純良,每每打著外出賞玩的名頭出去接濟百姓。而且用的都是自己的錢糧。
東宮那麼大的用度開銷,李昊一不接受賄賂,二不搜刮民財的,又是打哪來的閑錢呢?
別忘了他有個本事;能看穿石頭。
正是利用了這點特長,李昊才有了閑錢。不過,因此也被貼上不學無術、遊手好閒,成日里出沒花街柳巷的混蛋標籤。
玉石雖然珍貴,但卻不能流通使用。只有換取銀錢才能實實在在的幫到窮苦百姓。
又因為達官顯貴經常出沒於花街柳巷一擲千金,李昊才不顧身份、拋頭露面去那種地方兜售自己的玉石。
又因為好多人都認得他是太子,故意賣好多給他銀兩。事後有求於他,他還裝傻不認,也是得罪了很多人。
還有一次,李昊生病了,不能親赴叫花村接濟窮苦的百姓,就叫陪臣勾乙代勞。
誰料勾乙將錢財交給村長后,那村長居然起了貪念私留了一部分,並且還虛報假賬。
李昊知曉后勃然大怒,親手宰了那個村長。因此還被冠上個痞子太子的罵名。
雖然受了冤枉,但他卻懶得解釋。他覺得問心無愧才是最好。
那麼,那首詩是怎麼寫得呢?
李昊討厭文嗖嗖,也討厭墨守成規的格律,他覺得文字應該通俗易懂,能表達意思便好,所以通篇也是大白話,沒什麼格律而言。
原文如下——
此番下天牢,方覺玉宮好。
錦衣又玉食,自在伴逍遙。
誰料驚鑾駕,瞬成泡影消。
玉床變草榻,跳蚤到處咬。
老鼠吱吱叫,臭味到處飄。
窗前對勾月,悔恨知乎少。
苦心養育兒,吾卻不著調。
非是不想專,聖賢太難嚼。
搖頭又晃腦,直叫腦殼爆。
稍加不留神,皆數全忘了。
李昊本意是想寫點悔過自新的東西低頭認個錯來著,但越尋思越憋屈,就暴露出本真。有感而發了。
隨之,格律也由五個字的變成了七個字的。
師尊遷怒聖咆哮,動輒頑劣大不孝。
忐忑堆縮面朝壁,悲慟對牆低聲嘯。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必死板禁錮教。
五更讀書皓月畢,有幾身板吃得消?
兒自知曉斤八兩,從未傲恃比天高。
雖沒寸功於社稷,也不論政上早朝。
扶持百姓務實事,心繫子民誠可表。
悖逆之事僅學問,衣冠冢立心昭昭。
由於激憤,李昊的手磨出了血泡都全然不知。
他也知道學問的好處。可打小的障礙,他是真心的過不去。
「您吶您,總是一根筋。若不是閣老給您兜著,這太子位八成早就廢了。身為儲君,做事總是隨心所欲的可不行。有時候啊這彎子咱也得繞繞,畢竟還有那麼多人看著呢不是?」
俯下身子,檢起那團皺巴的不像樣子的黃紙,勾乙又好言勸慰了一番。
「他們愛咋看咋看,本宮不在乎!本宮問心無愧!天地可鑒!」
「您不在乎,可有人在乎。大王窺視太子位可不是一天兩天了。若寶座被他得了去,蒼生可就要受罪了!」
「……那你說咋辦,已經都那樣了。」提起這個,李昊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一時間竟拿不準,自己老爹是否真要借著這回的事廢了自己。
「若想改觀,也不是沒有辦法。眼前就有個好去處。」沖著沈辰鄴的府邸努了努嘴,勾乙會意的挑了挑眉頭。
「你的意思,是要本宮……」
自己老爹對自己的不滿就是源於做學問,而勾乙努嘴的方向還是沈府,李昊笨想都知道勾乙是什麼意圖。
勾乙是想讓自己放下芥蒂,認了沈鈺這個師父,藉此來討得老爹歡心。
「殿下可算開竅了!若是認了沈鈺為師,聖上一準兒會煙消雲散、不念前塵的。」
「可,聽聞這個沈鈺與本宮年歲相仿,認做老師是不是有點……」
「為了討好聖上,大王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您倒是好,漸天的跟著聖上對著干。就是聖上寵著您,時間久了也會寒心的。現在有這麼個台階,你還不趕快下去?聖上可是極其看好這個沈鈺,您若是乖乖聽話,聖上一定會刮目相看,龍顏大悅的。」
道理他李昊是懂,也想與老爹緩和緩和關係,關鍵這臉面著實是舍不下去。強硬了這麼多年,卻沒扭出個一二三來,豈不是很沒面子?
但冷靜下來一想,自己確實做的有些過了。這場還真就沒法圓過去。
衡量了一下利弊,李昊沉沉的出了口氣。
「來呀!頭前帶路!隨本宮去拜會拜會沈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