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9章 開渠試水
沈鈺是說者無心,可王富貴卻是聽者有意。
他才不信什麼半夢半醒,景逸絕對是來過了。
王富貴心思多敏銳啊。能察覺出傅明軒的苗頭,自然也能洞察出景逸的變化。
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下人,冒著殺頭的大罪,跳進寢殿來找沈鈺,目的為何?想見主子,通秉一聲,李昊還能駁了他?
哥哥?呵呵!入了心就只是哥哥?恐怕頭裡還少個字吧!
隨之想法,王富貴的心頭又多了根利刺。皇家血統不容混淆,泛是帶把的都得離沈鈺遠一點。
如此,子魚也被列入了其中。誰讓他也是個帶把的來著呢!
「注意點身份!沒規沒矩的!」
「……小人知罪!小人該死!」
王富貴的眼神可沒沈鈺那般的謙和,鋒利的就像把殺豬刀。單單撞見,后脖頸就直冒涼風。忐忑的回了句,子魚便退了下去。
沈鈺在某些方面比較愚鈍,對王富貴此舉甚是不解。
不就回了句話嗎,至於嗎!職高位重壓死人吶!太不通情理了吧!
看不慣她就得說,管他是誰呢!
猛然,沈鈺想起王富貴拿過來的『便服』。
太子的衣服可不是誰都能穿的。
昨夜是獲得了太子的恩准,不得已才套上的,今日衣服也幹了,再穿可就是居心不良了。
「王翁,晚輩的衣物放在哪了?不是說拿來東宮了嗎?」
「拿來是拿來了,可殿下說,沈太師身份尊貴,不易再穿那種布衣了。在新衣裳沒做出來之前,先穿他的對付對付。」
言語間,王富貴偷眼看了一下沈鈺。
「那個,昨晚上老奴就已經吩咐連夜趕製了,明兒一大早准給您置辦妥當。」
「對付?拿這個?」
手指那件水藍色的『便服』,沈鈺鳳眉一挑。
「金絲滾邊,暗秀龍紋,此乃何人之物?」
「這……這……」
一時間,王富貴竟無言以對。明知道是太子的衣物,還拿來給人家替換,這是要把沈鈺置於何地呢?
然而,沈鈺就是看到了這點,就是想利用這點整治整治王富貴。
也是,沈鈺在大殿上都能斥責晉宗,一個奴才她又怎麼能放在眼裡呢?
抓住了王富貴的小辮子,沈鈺更加的理直氣壯了。
「身為東宮主事,理應恪盡職守。太子行為不撿,非但不勸,反倒加以縱容!是何居心!」
言畢,沈鈺一把將『便服』摔到王富貴身上。
「取本官的衣物來!」
「是是是!老奴這就去取!」
這一摔,可謂泰山壓頂,極具威嚴!直壓得王富貴喘不過氣來。暗道沈鈺好生的厲害。
這些許年,王富貴還是頭一次挨罵。而且還是被一個小姑娘,當著小字輩的面兒。
雖然面子上過不去,但王富貴卻一點也不記恨沈鈺。人家說得在理,自己確實是失職了。還是嚴重的失職。
不是他不懂得規矩,只不過是不想敗了李昊的興緻。
沈鈺出不了寢殿,被人撞見的幾率幾乎為零,所以他也就依著李昊了。可他萬沒想到沈鈺會這般的較真。
不過這樣也好,萬一被眼線發現了,禍事可就大了。
秦朗因為沈鈺的事兒差點丟了腦袋,即便大皇子李赫不想怎麼樣,王妃秦雨璇也不能善罷甘休。
那般的想扶夫君上位,誰知道她在東宮安插了多少眼線?
若是被她盯上,事情可就大了。
想到這,王富貴不禁冷汗涔涔。
慶幸之餘,王富貴還暗自為李昊感到高興。有這麼個厲害的媳婦在身邊,不愁李昊沒有長進。
不過,這倒讓子魚看了笑話。
王富貴何許人也?那可是東宮說一不二的狠角。即便是李昊都敬他三分。
平日里耀武揚威的、看人都斜著眼睛,現下卻栽到一個女人手裡,這若是傳將出去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雖然覺得好笑,但子魚可不敢露出什麼聲色。這二位可都是狠角,得罪了誰,他也開罪不起。
不過,有一點令他疑惑,自己剛挨了訓,沈鈺就給王富貴來了這麼一出,是不是在為自己出氣呢?
就在這當口,李昊回來了。還與剛出花房的王富貴撞了個正著。
「怎麼了這是?」見狀,李昊便問。
「老奴該死!都是老奴思慮不周,險些釀成大禍。」
「這話兒是怎麼說的,幹什麼了,就釀成大禍了!」
「說你大大咧咧你還不認。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你的衣服拿給她穿,這不是陷人家於謀逆嗎!」
傅明軒是誰?瞧見王富貴手上的衣服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他看到了步數,李昊卻沒意識到事情有多麼的嚴重。
「切!一件衣服而已,哪那麼多破事!」
「你……你都能把人氣死!說你點什麼好呢!這可是謀逆的大罪,要掉腦袋的!」
「那又怎麼啦!本宮的一母三分地,誰能看見吶!」
「得得得!懶得跟你掰扯!一點常識都沒有!」
趁著李昊懈怠,傅明軒刷的就鑽進了花房。
他可不是來李昊寢殿蹭飯的,他是來見沈鈺的。
可下一秒,傅明軒鬱悶了。
沈鈺轉身的瞬間,笑容戛然而止,只那聲極度興奮的『光弘』在空曠的周遭迴響。
看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沈鈺壓根就不喜歡自己。
既是這樣,還呆在這幹嘛?丟人現眼嗎?
無顏下,傅明軒推開李昊便跑了出去。
這可把李昊樂壞了。沈鈺喜歡的是他。
一溜煙,李昊便跑到沈鈺跟前,將沈鈺抱了起來。
「餓了吧?」
「有點兒。」
見狀,子魚忙垂下頭去。
主子行歡愉事,自己還呆在這幹嘛?作勢便追攆著傅明軒也離開了。
其實,這一切都是沈鈺故意做給傅明軒看的。
早在傅明軒進來宜春宮,沈鈺便感覺到他來了。她很清楚,他來的目的。
可自己已經是李昊的女人了。
即便對傅明軒有好感,即便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即便見到他就心跳,也都是過去式了。
若說對這段情感的尊重,也只能是斷了念想,不再糾纏。
這樣,才是對付明軒最大的負責。
說實話,傅明軒離開那會子,沈鈺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沒辦法,分身無術,她的心裡只能容得下一個人。
「他們怎麼都走了?」
「管他們幹嘛?走,本宮給你弄好吃的去。」
「殿下還會做吃的?」
「當然。為了你,本宮著實還學了兩手呢!」
「……」
手牽著手,二人來到小廚房。
倒是太子的廚房,布局、陳設絕對不是蓋的!
別具一格自不必說了。
反正沒有案板鍋灶啥的,絕對不像是個廚房。
抬頭看了一眼垂下的星星花,又看了看周遭的典雅擺設,沈鈺隨著滿臉傲氣的李昊步入了童話一般的小廚房。
「好喝嗎?」怕沈鈺餓得難受,李昊先行調了一杯果汁,遞到沈鈺面前。
「好喝!真好喝!太好喝了!這果子叫什麼?怎麼這麼多隻小眼睛呀?」
接過來品了一口,沈鈺差點沒被那種味道爽的飛了起來。酸酸的甜甜的,好像很多種水果摻雜在一起的味道。
「這叫百香果,也叫雞蛋果。我二叔進貢過來的。據說是一個熱帶島嶼的特產。冰盒子里還有許多呢。你要是喜歡,本宮天天給你做。」
「殿下總不能就給沈鈺喝這個吧?」巡視了一下灶台,沒見其他食材,沈鈺忽閃著大眼睛問道。
「那哪能呢!果汁又不管飽。餓壞了,還不得心疼死我。等著,本宮給你露一手,保證你沒吃過。」
說話,李昊踹了一腳灶台下的石壁。
隨之,自對面的牆壁上彈出來兩個冒著涼氣的大箱子。一個裡面裝的是新鮮的蔬菜、水果,另一個則是密封的肉類、海鮮。
這還沒等吃到嘴呢,光這一出,就把沈鈺看呆了。
「這?這是什麼?怎麼還冒著涼氣啊?」
「本宮設計的冰盒。如何?」
「冰盒?燒火的時候不會化掉嗎?」
「當然不會啦!化了本宮還跟你顯擺什麼呀!傻瓜!」
「……」
李昊在小廚房給沈鈺弄吃食的時候,景逸已經尋到了任八一的處所。正站在客棧外面,糾結怎麼跟任八一見面呢。
「小姑娘,麻煩你點事……」見打裡面走出來個小姑娘,景逸從懷中掏出來一錠銀兩。
「什麼事,說吧!」
「去,把裡面帶著半張面具的老婆子給我叫出來。」
「喂!我說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啊!我娘怎麼就是老婆子了?」
「你說什麼?你娘?那個老婆子是你娘?」
「切!不是我娘還能是你娘啊!」
「……」
第一印象是很主要的。基於對景逸沒什麼好感,如夢蹦著張小臉又把銀兩塞給了景逸,沒打算搭理他。
天子腳下的人怎麼都這素質啊,連個人話都不會說!
「你叫什麼名字?」
「我幹嘛要告訴你!」
「你娘就是這麼教你對哥哥說話的嗎?」
「哥哥?我說你什麼意思!讓開!!」
任八一生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半個血親,出於對妹妹的情感,景逸攔住了如夢。
可如夢卻不知道怎麼回事,還以為景逸要調戲她呢。登時便警惕了起來。
「我可跟你說,要是撒野你可是找對地方了。我春喜班可是好久沒操練了!」
「呦呵!挺厲害呀!還會勾人打群架呢!」
「對付你這種人這都算輕的!閃開!再不讓道,本姑娘可不客氣了!」
「……」
「誰!誰在那!」
就在如夢與景逸推搡之際,自小樓內突然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
緊接著,春喜班的人便沖了出來。
那陣勢可謂氣勢洶洶。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齊齊上陣。
瞬間,景逸便被圍在了中央,如夢也被小五拽了出去。
「青天白日的你想幹嘛!」
「跟他廢什麼話!揍他!!」
「……」
不容分說,一眾便向景逸襲來。
可如此陣仗,不但沒傷到人家,他們反被彈得倒飛了出去。
待一眾骨碌爬起,景逸居然不見了。
巡視了半天,小五才發現院中的繩索上站著一人。
「他在那呢!」
「快!快抓住他!!」
「何人敢來我春喜班造次!?」
就在這當口,自小樓內飛出一人,穩穩的落在了繩索的另一端。
見是任八一,景逸摘下了斗笠。
「任班主真是寶刀未老,不減當年吶!」
「你……你是……」細細打量了一番,任八一的眼睛猛然一亮。
「那晚在沈府門前,老申見過少俠。」
「就只是沈府門前嗎?」
聽到任八一的回答,景逸不禁一陣酸楚。
距離這麼近,看的如此清晰,任八一居然還沒認出自己,他可是她的親兒子啊!
撕心下,景逸憤然向任八一走去。一步一步的,連看都沒看的,就那麼在細細的繩索上疾步的走著。
這功夫,他可是練了好多年。
摔下去,爬上來,再摔下去,再爬上來。摔得傷痕纍纍、遍體鱗傷的,就是為了博眼前的這個婦人一個暖暖的擁抱。
如今他做到了。
不用看就可以穩穩的在繩索上快速行走。再也不會摔下去,再也不會惹她生氣。
可她竟然把自己給忘了!
何等的可笑?
行至繩索的三分之二處,景逸停了下來,直直的看向任八一。那意思,還記得這場面嗎?
對著景逸複雜的眼神,任八一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然而,就是這麼個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神情,卻再一次讓景逸悲傷成河。
回想過往受的那些非人的待遇,景逸再也忍耐不住了。仰天便是一聲嘶嚎!就連身體都被那股子憤怒帶得飛了出去!彷彿一隻極其憤慨的尖尾雨燕,直問雲天。
由於太過悲傷,迴響聲中彷彿都泣著鮮血。
片刻,景逸在空中打了個轉,直直的奔任八一俯衝了下來。
這一嚇,任八一的記憶可算是回來了。這小子就是被自己扔了的景逸。
要是尋仇的話,何必跟自己玩這麼一票?顯然對她這個『娘』還留有什麼情感。想到這,任八一冷笑了一聲。
「跟你那個死爹一模一樣。」
「我爹是誰?」
「問這個幹嘛?」
「我爹是誰?!」
「你不必知道!」
「快說!!我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