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沈鈺入宮
「陛下!許太師……許太師也稱病告假了!」
「冥頑不化!冥頑不化!!逆子!這個逆子!!」
聽聞新任太子太師也被太子氣走了,晉宗李明瑞登時氣得青筋暴起。
這已經是他為太子請的第十八位老師了。
猛然間,晉宗想起了新科狀元沈鈺。
「去把沈鈺給朕叫來!」
「沈鈺?」聽說要召見沈鈺,孫德勝猶為驚詫。
「怎麼還不去!」見孫德勝杵在那,一副頗有微詞的神態,晉宗又叨嘮了一嗓子。
「陛下,老奴……老奴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按理說皇上正在氣頭上,這當口諫言定是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可太子太師一職實在是關乎社稷。偷眼看了看晉宗,孫德勝還是戰戰兢兢地開口了。
「這論品行才華嘛,沈鈺堪稱典範。可這閱歷,著實也忒淺了些。那許多閣老級的人物都未能……沈鈺這般年歲的又如何能教授得了太子?」
「年歲青怎麼了?年歲青怎麼了!年輕人自有年輕人的建樹!你倒是年長,中個狀元給朕看看?」
同是十七歲,同是錦衣玉食,人家高中了狀元,可太子卻連個三字經都背不下來。整日里不是堵石頭、就是捉螞蚱的,晉宗怎麼能不急?
「都是一個鼻子兩隻眼,腦仁都占那麼大地方!人家行,他差哪?若朕駕鶴,他拿什麼制衡朝臣,拿什麼執掌天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奴這就去沈府傳召。」
獲悉了晉宗是要拿沈鈺來激勵太子,孫德勝這才如夢方醒。
就在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之際,自御書房內又傳出晉宗的聲音,命帶上御輦去請。
本就是破格晉陞,這又恩賜了御輦,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殊榮。
為沈鈺感到高興外,孫德勝也暗暗替沈鈺捏了把汗。
不多時,孫德勝引著儀仗來到中書令的府邸。
雖然是中書令的府邸,可並不奢華。
若不是門口那兩尊雕刻著諸多鈴鐺和彰顯著官位的石獅子,很難看出那是當朝首輔的宅院。
四進四合的院中既不見雕欄玉砌,美輪美奐的奢華布局,內宅里也沒有琳琅滿目、金光璀璨的奪目擺設,成群的奴僕護院就更加的不存在了。
本來就忐忑於沈鈺中了狀元,孫德勝這突然的造訪,就更加的令沈府上下驚慌不已了。
「不是皇上察覺出什麼來了吧,孫德勝怎麼來了?」
「不如咱們護著主子逃跑吧!」
「逃跑?有禁衛守著,跑得了嗎你?」
「別特么自己嚇唬自己,你看過降罪還帶著御輦來的嗎?」
「就是啊!咱們家大人政績卓越、清正廉明的,那可是千百年來難得的好官。就是皇上知道了也會網開一面的。」
「你們說的俺不懂,俺就知道這條賤命是老爺救的。誰要是敢動沈家,俺就跟他玩命。」
「叨叨什麼呢!嫌事還不夠亂是怎麼地?還不幹活去!」本來就煩心,見此,沈鈺的書童景逸叨嘮了一嗓子
下人們忐忑不安,中書令沈辰鄴也是心亂如麻。
人都是有私心的。雖然沈辰鄴恪守綱常,可養育了十八年的孩子即將身首異處,他又怎麼能看著?
本來想製造個暴病身故之類的避了禍事,可還沒來得及實施呢,孫德勝就突然登門了。
老話說得好,是禍躲不過。此時的沈辰鄴也只能期望於造化了。
「都是鈺兒惹得禍事,鈺兒一人承擔便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欺君罔上豈是你一人承擔得起的?還不躲到後面去!」
「我不躲!我惹的禍事,我自己承擔,絕對不連累家人!」
「你你你,這麼多年你都學了什麼!」
就在這時,這爺倆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孫德勝竟出乎意料的來了中堂。
這下可好,想躲都來不及了。
無奈下,爺倆只得做倉促更衣未畢之態,尷尬的迎了出去。
「哎呀呀,是孫翁。倉促之處,還請海涵吶。快上座,快上座!備茶!」
「中書令這是哪裡的話,是咱家瞧這庭院雅緻,一不留神就走過來了。」
寒暄了一番,孫德勝一甩拂塵,「新科狀元沈鈺接旨……」
本以為孫德勝是來索命的,誰料竟是皇上召見,而且還賜了御輦。這可是爺倆始料未及的。
忐忑的對視了一番,沈鈺領旨謝恩,硬著頭皮隨著孫德勝快步出得沈府,小心翼翼的坐上了恩賜的御輦。
「這可如何是好啊!」沈鈺出府,沈辰鄴直急的措手頓足。兀自悔恨聽信了夫人常氏。
而坐在御輦上的沈鈺則更是心潮翻滾。
「鈺兒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若不能盡孝膝前,您二老可要保重啊!」
此時,沈鈺非常的後悔。後悔討母親歡心,擅自參加了會試。
「爹爹啊爹爹,您不是說國之興亡匹夫有責嗎?可為什麼換成鈺兒就說不通了呢!」
「聖不查,我不露,這狀元我為何就做不得?興許做得好了,律法還能改了呢!」
想到這,沈鈺撩開輦簾,想探個底兒,以便思量對策。
「孫翁且慢行。那個……恕晚輩愚鈍,陛下此番宣召到底所為何事?」
「御輦都賜了,還能是壞事么?沈狀元就等著光宗耀祖吧。」
按理說,新晉狀元被破格封為太子太師是極其榮光的事情。可事實上,這個職位卻是個不可言說的隱疾。
基於如此,孫德勝並沒有把實情透露給沈鈺。
大概行了一個多時辰,沈鈺終於入得金碧輝煌的皇宮。
與此同時,這興師動眾,萬分榮寵的進宮模式,也瞬間傳遍了宮闈的每一處角落。
「我靠!那廝誰啊!」聽聞太監傳報,太子李昊登時從溫室的吊床上蹦了下來。
「回殿下,這人是新科狀元沈鈺。中書令沈辰鄴的獨子。」見李昊的暴脾氣又上來了,那個報信的小太監連忙應道。
「頭前帶路!本宮今兒非得整治整治他不可!」剛轟走一個,緊跟著就來了一個,連一天都還沒消停上呢,李昊豈能樂意?陰著臉子就往出走。
「殿下且慢!想要整治他,辦法還不有都是,幹嘛急於這一時?」
見李昊又要動粗,李昊的陪臣勾乙忙勸諫起來。
「殿下舍千金之體,就為了尋個外臣置氣?這若是傳將出去,那小子豈不更加的八面威風了?」
勾乙言畢,李昊方才那股子衝勁立時也消減了大半。
也是,他李昊貴為太子,什麼陣仗沒見過?怎麼可以自貶身段去助漲他人威風呢?
「切!別說頂著御輦的光圈,就是擎著如來佛祖的五指山,老子也給他掀翻了!」
嚴厲的老師他李昊可是見得多了,怎麼會把沈鈺放在眼裡?
狂妄的甩了句話,李昊便同勾乙捉螞蚱去了。
御書房內,沈鈺俯首跪地,大方得體。
「臣,沈鈺,參見陛下!皇上聖躬金安!」
「沈鈺啊,你我叔侄就不必客套了,起來說話吧。賜座!」
沈鈺來朝,晉宗心情大好。以往的威嚴姿態瞬間也變成了鄰家大伯的慈祥模樣。
「朕喚你前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聞賢侄茶藝非凡,想討個口福。」
自打殿試見了一面后,晉宗就對沈鈺莫名的好感。甚至還數度遺憾,沈鈺若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總想著把沈鈺安放在眼目前,漸天的看著。
說實話,若不是太子屢犯龍威,他還真就捨不得把這麼好的孩子遣去東宮受罪。
自然,晉宗的寒暄沈鈺是不可能當真的。
且不說宮內點茶的高手眾多,自己那點小伎倆能否數得上數的事,就論此時皇上那張萬分和善,有些失真的面龐。
皇上越是謙和無架,沈鈺就越感覺壓力倍增。越發的覺得欺君罔上。就連碾磨茶葉的手,都緊張的出了一層細汗。
品了口茶羹,晉宗讚賞的豎起了大拇哥。
「嗯,這才是真正的咬盞。不粘不稠,剛剛好!賢侄這點茶的功夫,果然名不虛傳!」
稱讚了一番,晉宗一改方才之態。一邊頭不抬眼不睜的在沈鈺功力非凡的茶羹上做畫,一邊醞釀著如何啟齒。
「還是中書令教子有方,賢侄這五術六藝是頗得真傳吶!」
「雕蟲小技罷了,陛下謬讚了。」獲得了晉宗的稱讚,沈鈺自然也是得意。可這得意背後又直冒涼風。
「朕雖貴為天子,教導兒女方面卻遠不及你父,說來也是慚愧。昊兒眼看就要冠禮了,卻連個小小的茶藝都精通不來……」
說到這,晉宗還作勢老態的咳嗽了幾聲。
「孔聖人曰,子不教,父之過。全是朕的疏忽啊!」
雖然對這位太子爺沒什麼好感,可皇上的腔還是得搭的。
思量了一番,沈鈺委婉的把太子惡劣的行徑歸結於膩煩陳腐的死板說教。
「殿下並非頑劣,只是逆反。也就是對舊的教育方式產生了排斥,無甚大礙。陛下大可不必這般憂慮。」
雖然感覺沈鈺的話語多少帶些敷衍,但小小年歲,寥寥數語便道出了問題的實質,也是後生可畏。對比下,晉宗更加的喜愛面前這位俊朗的年輕人了。
「不愧是狀元郎,一語便道破玄機。既是如此,想必也能攻克難關。這樣吧,日後朕就把太子交於賢侄。還望賢侄不惜餘力,早日為朕排憂解難。」
敢情兜了這麼大一圈,就為了讓自己教授那個混蛋太子。且不說太子的頑劣,自己能否制勝,就說欺君罔上的戴罪之身,他又怎麼能再往前湊合?
「這,這授業儲君,何等大事?微臣才疏學淺,恐難擔此重任。還望陛下速速收回成命!切不可玩笑對之!」
「額!朕像是與你玩笑嗎!」
「沈鈺聽旨!自即日起,朕授卿為太子太師。半年不見成效,提頭來見!」
言畢,晉宗又將早已準備好的戒尺拿將出來。
「……」
接旨是死路一條,不接也免不了身首異處。如果自己真能做出點成績,皇上能不能網開一面,赦免了自己?
抱著絕處逢生的想法,沈鈺將心一橫,毅然接過了晉宗手上的那把,輕巧無比卻又沉重萬分的戒尺。
晉平二五年,三月二十八,年僅十七歲的沈鈺被冊封為太子太師。宿職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