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我在人間,人間值得
流虛殿上,虛皇尊突然收回投向人間的目光,轉頭對虛皇君說道:「我想你去人世意走一遭。」
虛皇君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可有可無,自從那一抹五光十色的星塵在人世間重生,化生成人,虛皇尊對自己也就越來越缺少凝視的時間。
她當然明白這去人世走一遭的意思,正因為她明白才感到凄涼。
可是她終究還是不想那麼明白虛皇尊說這句話的用意,她裝糊塗的問道:「要我去人世意做什麼?」
虛皇尊說道:「幫我保護她,給她應有的成長關懷。」
虛皇君問道:「為什麼不是你自己去?為什麼會是我?」
虛皇尊不回答,只是轉過頭去,把目光投向人間。
虛皇君此刻心都複雜,她不停地問自己:
我這一生都陪你左右,為什麼我與你的人間煙火從來沒有點燃過?
我這一生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什麼人間疾苦都選擇我?
她本是一戶富貴人家的女兒,可惜在出生不久之後就家道中落,隨著她被貶的父親一起到了邊遠地區生活。
可能是她的父親照顧不周,在路途中感染了疾病,遇到在人世間證道的虛皇尊,萬般無奈之下,她的父親將她託付給虛皇尊。
虛皇尊用了十三年的時間,才治療好她,然後帶著她去找她的父親,可是她的父親早在七年前就鬱鬱而終。
從此以後她便一直跟隨虛皇尊,虛皇尊也待她如親妹妹一般。
虛皇君問道:「人間值得嗎?」
虛皇尊說道:「所以我才要你去人世間走一遭。」
虛皇君沉默片刻,然後安靜地離開流虛殿,追尋著那星塵的氣息,她在洪福鎮上找到那抹星塵化生成人後的女孩。
女孩十四歲到十王歲的光景,正值豆蔻年華。
拿著一隻有一株椿葉的竹籃子,竹籃子已經折斷得很嚴重,女孩的身上也是髒兮兮的,是腳印。
帶泥土的腳印,顯然女孩剛被什麼人拳打腳踢過。
虛皇君一直跟著她,沒有說話。
帝邊有不少人對那女孩指指點點。
「臭丫頭,以後別來我們港福鎮上賣你的臭椿葉,否則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看那個臭椿女生,賣什麼不好,偏偏賣臭棒葉。」
「嗯,她的臭椿葉簡直比臭豆腐還臭,實在是太臭了。」
「也不知道她自己怎麼受得了那臭味,我可是還沒進城就聞到了,真的是臭死人不償命的。」
「可是不嘛,這世界竟然還這種人,莫不是腦袋進水了?」
「我看是腦子壞掉了,也不知道她父母怎麼想的。」
「我想她的父母更奇葩,要不然怎麼會生出這奇葩的女兒?」
……
虛皇君一一聽在耳里,記在心裡。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一去拜訪,尤其特別那幾個對女孩拳腳相加的人。
在深夜裡,鬼哭狼嚎,生不如死,他們這才明白,看似無依無靠的人,背後竟然有那麼強大的勢力。
這勢力可以讓他們在一夜之間魂飛魄散,也讓他們不得不指鹿為馬。
三日後,一行奇形怪狀的人組成一個隊伍,在虛皇的指引下,去了千里之外的大椿村。
大椿村的村民們,看到這一群身殘志缺的人,嚷嚷著要買椿葉,瞬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然後,怒火中燒,不問三七二十幾,就是一頓猛打,打得他們哭爹喊娘,跪地求饒。
縱然被打得很慘,這些人也不敢離去,直叫著要買椿葉。
他們各種阿夷奉承的說辭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直贊這椿葉是人世間最美味的東西。
女孩看著他們一個個前後不一的表現,一萬個不相信。
她看到傷得最重的三個人就是打過她的人,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可是一想到重傷在身的大椿村三仙,她又覺得生意送上門,不要白不要要。
自從大椿村三仙被人打回原形后,她的生活開始過得很清苦,為了今後的生活著想,於是她坐地大起價。
那些人也沒有一個反對的,都說那價錢對得起這人世間最好味的大椿葉。
每一個人都付出巨大的代價,拿著一小把椿葉,像啞巴吃黃蓮有苦所不出。
走的時候,鄭重聲明女孩可以去洪福鎮銷售她的椿葉。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們說了不下三遍。
為了驗證他們所說非假,幾個膽子大的大椿村村民叫上女孩跟他們的後面一同前往洪福鎮,順便為女孩買生活用品。
十四五歲的年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些村民不想女孩天天跟他們風餐露飲。
也是因為這個問題需要解決,所以大椿村三仙才冒險去人類的世界。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終於有一天他們三仙也在人間失手,被打回原形,萬幸之中撿回一條命,再也去不了人類的世界。
得到驗證后,這個夏天,女孩特別忙,不過她也樂在其中。
她覺得自己有能力養活自己了,秋天了采蘑菇以花辣等香料,到集市上販賣。
把掙來的錢換成過冬的糧食,因為冬天特別冷,能吃的東西並不多。
以往在冬天的時候,她都會吃一種帶毒的橡子,為了去毒,必須反覆的煮。
然後搗碎,在村民們的幫助下,取得蜂蜜來調味,才能吃。
村民們都是一些沒有什麼道行的小妖,能幫到女孩的並不多,所以她一直過得很清苦。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的生活已經有所改善,秋天裡吃到桂花糕,冬天裡能吃上火鍋。
虛皇君一直默默的關注她,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世界里。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那個女孩,每當看到那個女孩開心或難過的時候,她也跟惆悵不已。
可是有一天,她終於想跟那女孩坐下好好談談,於是她化成一個大椿村的小妖,來到那女孩的家。
進門看到那女孩正圍著火鍋吃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應該說是不自然的打招呼。
女孩問道:「你們妖精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
虛皇君笑道:「偶爾償償也妨,你是怕我吃光你的飯嗎?」
女孩說道:「怎麼會呢?我這個最大方了,你儘管吃吧。」
一人一妖邊吃邊聊,直到外面積雪把世界染成一片空白。
末了,虛皇君問道:「人間那麼疾苦,值得嗎?」
女孩想了想說道:「我在人間,人間值得。你們妖精不會懂的。」
妖精?虛皇君聽完,婉爾一笑,不再說話,消失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