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伺機而逃(1)
()日子總是過的太快,不覺又是數月,大漠的初春依然很冷,仍有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煙羅和善善在西廂的後院里堆起的雪人至今還在。它就像一個小丑般每天逗的她們呵呵笑。
慕容雲歌偶爾會來,不過都是來說些閑話,煙羅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看,常把他氣的甩袖離開。對此,她總是樂此不疲,自從上次挨板子之後,反倒讓她消除了對他的畏懼,無所謂了,大不了就是家法伺候了,她總這樣想。
春天了,中原的春天應該是草長鶯飛了,她時刻惦記著自己還要去中原見於單,雖說慕容雲歌的天山雪蓮已經送到,可是皇城裡的生活會不會不適合這個草原上自在飛翔的孤鷹?她終於決定去向慕容雲歌辭行。
站在高台之上,望著初升的暖陽,暖意融融。回眸間,瞥見那個青色的身影正向盤樓的方向走來,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慕容雲歌的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每次見到她,他總是這般開心。
當丫鬟的通報聲響起的時候,慕容雲歌正背對著台階,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那顆期盼的心卻早已按捺不住。
「傳。」他轉身,聲音里透著一絲愉悅。
煙羅雙手放在身側,拾階而上,心裡在忐忑著該如何開口,他又會不會答應。
還沒來得及多想,慕容雲歌挺拔的身姿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雖然很討厭這個男人的臭脾氣,可是不得不承認,他的樣子總給她帶來視覺上的享受。想到這裡,她不覺臉一紅,心裡暗罵自己不知羞。
慕容雲歌見她一副含羞帶嬌的模樣,心裡本就不平靜的心河更多了一層漣漪。他側頭微笑,輕聲道:
「我的王妃,今日怎麼有空主動來找我?」他戲謔的話語讓原本就窘迫的煙羅更加羞澀。
她一低頭,不等他說下去,自己揀了張最近的凳子坐下,手指在袖中糾纏了半天,才囁嚅地開口道:「我……我來找你……有事跟你說。」
「何事?」黑袍下,慕容雲歌摸了摸鼻子,緊盯著那張微紅的臉。
「我要去中原。」煙羅咬了咬嘴唇,抬起頭對上他深的看不到底的眸子,堅決地說道。
慕容雲歌若有所思地瞧著眼前的人,並未開口,他心裡很清楚,煙羅終是要再一次離開他的,只是沒想到,這個春天來的這樣快。
「我為何要放你去中原?」他挑眉,見到她時臉上僅有的笑意都隱了去。
沉默。
是啊,他為何要放她離開?那是她與於單的約定,又與他何干?如果對他沒有利益,他又怎麼會答應?
淡淡一笑,慕容雲歌親自給她倒上一杯茶水。
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白凈無瑕的臉,悠然開口道:「你才剛與我定了親,就這麼急著走嗎?」
煙羅抬眼,狠狠瞪了過去,學他一樣戲謔地道:「慕容公子的紅顏那麼多,少我一個又如何?」說完她故作悠哉地端起慕容雲歌給她倒的茶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煙羅……這是——」慕容雲歌拉長聲音,故意湊到她的眼前,「在吃醋嗎?」
「噗——」煙羅剛喝了一口茶,還沒咽下去,就噴了出來。
她粲然一笑,指著青瓷茶杯里的茶水,對慕容雲歌無奈地道:「這明明是茶,慕容公子為何非要說是醋呢?真是無知地比五穀不分還嚴重。」
慕容雲歌訕訕地撤回自己的臉,無奈地勾了勾嘴角,這丫頭什麼時候這般伶牙俐齒了?還是她一直有這個潛質沒被挖掘?
慕容雲歌正了正色,故作正經地道:「無論如何,你給我趁早打消了離開的念頭。」他說著起身,最後瞥她一眼,「想都別想。」
又是一次失敗的談判,煙羅也不急著回,悠哉地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眼睛盯著院中含苞的茶花,微微一笑: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了?我遲早要離開這裡。
下了盤樓一路朝著西廂走去,穿過迂迴的迴廊,看著滿園的茶花心情無比愉悅。不知不覺竟哼起了小調,就像那些在草原的日子一樣。
「有沒有人?」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有些無力,帶著一點哭腔,煙羅駐足,左顧右盼了一會,才在不遠的假山旁看到那個坐在地上的孩子。
那孩子明顯也看到了她,朝著她喊道:「姐姐,救救我——」
煙羅小跑過去,看到那小男孩的腿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血不停地往外涌,這明顯是摔傷的。抬眼看了看有些髒的小臉,煙羅輕輕拍拍他的頭,笑著道:「以後不要這麼貪玩。不過你放心哦,我可以救你,不要害怕。」
這話一出口,眼前的歐陽少宇緊張的神色緩了緩,仔細地瞧著煙羅為他包紮的雙手,而在她的身後,那個頎長的身影怔了怔,似乎聽到那個稚嫩的聲音對他說:「你放心哦,我可以救你,不要害怕。」
瞬間,他的眸子里有按捺不住的喜悅,是她嗎?為什麼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那樣親切?一定是她!為什麼之前都沒有想到,煙羅精通醫術,定是很早就學的,幾歲的孩子就會救死扶傷的能有多少?
慕容雲歌靜靜地隱在假山後面,看著她駕輕就熟的動作,心頭的狂喜讓他恨不得一下子上前抱住她,可是他沒有,他要等到她一個人時好好地問問她,這樣想著,他的心裡激動不已,尋覓了這麼久,原來她終是在自己身邊。
送歐陽少宇回了住處,天色也暗了下來,煙羅獨自一人穿過迴廊朝西廂走去。慕容雲歌在一處迴廊的拐角處等她。看著她越走越近,他心中的狂喜就越來越熾烈。
「啊!」煙羅沒注意到他,待走到他跟前時已經晚了,她嚇得後退一大步,「你要嚇死人啊!」
「煙羅……」慕容雲歌一把抓住她的肩頭,臉上是從未見過的狂喜,「煙羅……」
煙羅一臉驚恐地看著他,他這是怎麼了,是不是中邪了?故意仰了仰頭,拉開跟他的距離,定定地望向他閃動的眸子,煙羅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腦袋裡有些亂,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人瘋了!
「煙羅……」
當慕容雲歌再次開口叫她時,不遠處的迴廊里卻多了兩個人——青蕪和公孫姝。
公孫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水榭旁的兩人,一路小跑過來,興奮地喊道:「雲歌哥哥——」
慕容雲歌一驚,側頭看向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兩人,握著煙羅的手頹然放下,立即斂了方才的激動神色。
「雲歌——」青蕪也是喜笑盈盈,「煙羅妹妹也在啊?」
煙羅笑著點頭,這個青蕪真是會裝,上次中毒事件就是她將雲兒安插在她身邊伺機陷害,現在倒像是沒有發生過一般。
公孫姝冷眼看了一眼煙羅,很大聲地「哼」了一聲,隨即翻了個白眼,黏上了慕容雲歌。
慕容雲歌瞥了一眼轉過頭去的煙羅,有些不耐地拂開公孫姝的手,公孫姝一撅嘴,有些哀怨地看向青蕪。
青蕪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即柔媚一笑,對著慕容雲歌道:「雲歌,方才大公子派人來通傳,讓您過去一趟。」
慕容雲歌一愣,又看看站在一邊不語的煙羅,淡然地「嗯」了一聲,目光在煙羅身上流轉了片刻,就抽身離開了。見慕容雲歌離開,青蕪和公孫姝也沒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青蕪微微一笑,公孫姝狠狠一瞪,兩人相攜離去。
煙羅心中一喜,暗道機會來了。一路急行回到西廂后,就一直坐立不安。今日的慕容雲歌讓她感到害怕,他的眸子里有某種東西在跳躍,看得她心驚肉跳,更為關鍵的是,若是他以後還這樣下去,那她想抽身離去的機會就沒有了,想到這裡,煙羅倒吸一口氣,不行,說走就要走。正好,如今他被慕容雲天叫去,估計一兩天是回不來的。
「善善!」煙羅一喚,善善立即放下手中的活,一路小跑過來。
「怎麼了小姐?」善善垂手而立,看著一臉嚴肅的煙羅。
煙羅沖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然後壓低聲音道:「我要逃走。」
「什麼!」善善驚呼,被煙羅一把捂住了嘴巴,「小姐,不是吧?為何要逃走?」
「我們倆是不是好姐妹?」善善點頭。
「那你會不會幫我?」善善再次點頭。
「那就好了,你家爺去了御麟殿,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回來。」煙羅小聲的說著,「就是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等到明天,若是他還沒回來,我就逃走,然後他要來找我,你就說沒見到我,其他的一概不知,知道么?」
善善想了想,側目問道:「這樣……行嗎?」
「沒辦法了,我只能走這條路了,你家爺已經瘋了,我沒時間陪他瘋,我還有事要做。」煙羅一口氣說完,也不顧一邊的善善懂不懂。
善善一臉茫然地看著這個眉飛色舞的女子,只得訥訥地點頭。
果然,第二日慕容雲歌還是沒有回來,通常慕容雲天找他去都不會那麼快回來。只要慕容雲歌一走,這無茶居里就沒了能看住她的人了。
善善幫著煙羅簡單地收拾了下,又將她打扮成了小廝。
看看日頭,才剛升起一會,應該不會有人這麼早的,煙羅一把拉過善善的手,有些不舍地道:「善善,我們後會有期了。」
善善早已是悲從中來,眼裡已經盛滿了淚水,煙羅話一出口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砸在兩人的腳邊,瞬間化開。
煙羅伸手替她擦了擦淚,無茶居的這些日子,也只有善善是對她掏心掏肺了,兩人一起挨板子,一起吃一起玩……名為主僕,情同姐妹。
「小姐,你多保重!」善善話一出口已經泣不成聲,煙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轉身朝著大門外走去。
一路走來,滿眼的茶花芬芳四溢,煙羅回望了一眼盤樓高台,匆匆收回目光,路過門口的大片茶花時,竟覺得鼻中酸澀,心中暗念道:
「慕容雲歌,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