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不平則鳴
發生在提婆達多身上的變故，要從第五層空間說起。
就像蕭勉之前猜測的那樣，以佛祖的隱忍不發，斷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紕漏，遭人非議。
也因此，佛門專門挑選了座下大弟子鎮守光靈之地。
佛祖的座下大弟子，便是剛剛飛升靈界的阿難聖僧！
阿難聖僧，之前萬年以來，一直和迦葉聖僧一道，以雙聖輪轉、交替涅槃的方式替佛祖守護著那方被封禁的天地。
在前番靈戰爆發之前，佛祖就提前降下法旨。
靈戰之後，阿難聖僧將歷滿劫難，順利飛升靈界，前往西天極樂凈土，因此故，阿難聖僧以死劫脫離塵世。
經過幽冥地府轉世重生，阿難聖僧降生於靈界靈山。
在佛祖座前一心向佛，阿難聖僧修為一日千里，不過百年光陰，便順利化神，並且被佛祖派到了七絕曲境。
阿難聖僧之所以前來七劫山，一為蕭勉，二為提婆達多。
提婆達多，乃是阿難聖僧同胞的兄長，兩人間關係匪淺。
阿難聖僧此來，有意教化提婆達多，使之重信皈依佛門。
當日焚靈之獄被蕭勉攻破，提婆達多被蕭勉驚走，走投無路之下，提婆達多越過第四層空間蘊靈之森，逃入第五層空間光靈之地，在光靈之地的遍地佛光和漫天梵音中，提婆達多見到了靜候於此的阿難聖僧，兩人間展開了一番機鋒。
「阿難！你在此作甚？」
「提婆達多！你的心，已經墮入十八層無間地獄！但是儘管如此，儘管你反佛、滅佛，甚至試圖弒佛，但世尊不嗔不怒，反而命我來地獄看望你。提婆達多！你看看你，內心被地獄之火灼燒，這是何等痛苦！你快向世尊懺悔吧！我臨行前，世尊有言：只要你懺悔，便可以離開這無間煉獄！」
「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禿驢懺悔？哼！哈哈哈……」
任憑阿難聖僧說得天花亂墜，提婆達多猶自狂笑出聲。
「阿難！你別做夢了！在你和你的世尊眼中，我提婆達多是在無間地獄生受地獄之火的灼燒，但在我提婆達多眼中，我分明是在享受三禪之樂！不過我有一事，倒正要問你！」
「你且問！」
「你看我現在！」言辭間，提婆達多的靈體從真魔炎雷槍上顯化出來，向著阿難叫苦：「你看我現在這樣，就算想皈依佛門，怕也有緣無分！世尊既然提倡割肉噬鷹，阿難你又是世尊座下大弟子，可願為我捨棄你的肉身，供我奪舍？」
「……」
阿難聖僧聞言，一時作聲不得。
「哼！說什麼慈悲為懷？說什麼功德無量？說什麼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說什麼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提婆達多！我若為你捨棄肉身，你可願皈依我佛？」
「呵呵！你們世尊不是講究因果嗎？有因才有果！你現在都沒為我捨棄肉身呢，你讓我怎麼皈依佛門？」
「好！阿難不才，願意為你捨棄肉身，供你奪舍！只盼你奪舍重生之後，深明苦海無邊，立意回頭是岸！」
言辭間，阿難聖僧盤膝而坐，雙手合十，雙目微合。
不發一言間，阿難聖僧便了無聲息，竟是悄然寂滅！
提婆達多本來不過是拿言語擠兌阿難一番，沒曾想阿難聖僧如此死心眼，竟然真為了提婆達多一番話放棄了生命。
回過神來，提婆達多忍不住狂笑三聲。
三聲過處，提婆達多化成一團烈火，燒向阿難聖僧的肉身，在確定阿難聖僧體內沒有任何陷阱之後，提婆達多的靈體這才整個融入阿難聖僧的遺體中，並且順利完成了奪舍。
此後，因為不喜歡光靈之地的佛光梵音，提婆達多才一完成奪舍，便馬不停蹄地趕赴第六層空間聖靈之天。
就在聖靈之天中，提婆達多和靈珠子、夏九幽兩人一番合計，決定就在聖靈之天守株待兔，靜候蕭勉送上門來。
今日，蕭勉果然自投羅網！
卻不想在關鍵時刻，不光怪神分身冒出頭來，截殺向夏九幽，便是已經死亡的阿難聖僧也死而復生。
「阿難！你又騙我！？」阿難聖僧的體內，突然冒出提婆達多的聲音，阿難聖僧卻不急不躁，淡然言道：「阿彌陀佛！提婆達多！你既然要講因果，我便和你談因果！我已將肉身讓渡給你，你為何還要棄善從惡，行這墮地獄的惡事？」
「這……我……，你！你分明是設套誆我！」
「阿彌陀佛！你若不入套，我如何誆你？你若不作惡，我如何套你？提婆達多，這便是因果！」
「不！我不服！我提婆達多——永世不服！」
提婆達多的怒吼聲，漸漸衰弱，直至徹底消失。
聖靈之天中，再無提婆達多，只有阿難聖僧。
與此同時，怪神分身和夏九幽雖然剛剛接觸，但怪神分身擺明了有心死戰，並不給夏九幽任何逃逸的機會。
怪神分身的修為和境界本就高於夏九幽，一心不要命的死戰下，夏九幽飛快地敗下陣來，眼看著便要死於非命。
卻說九幽冥皇夏九幽，也是有錚錚鐵骨的大凶巨惡。
情知今日是在劫難逃，夏九幽悍不畏死，以死相逼。
一聲陰冷的慘笑中，堂堂九幽冥皇，化成一蓬鬼煙——夏九幽轟然自爆，連帶的，怪神分身也隨之隕落。
親眼見到這一幕，蕭勉都忍不住要拍手稱快了！
卻是一身白色僧衣的阿難聖僧，雙手合十，口誦一聲「阿彌陀佛」，看了看蕭勉，又看了看靈珠子。
下一刻，阿難聖僧化身成漫天佛光，消失在聖靈之天！
如此一來，整個封神結界內，就只剩下了蕭勉和靈珠子。
便是靈珠子，也陡然捨棄了繼續圍攻蕭勉六大化身的舉動，轉而將自己的數百靈珠分身係數回收。
心念一動，合為一體。
靈珠子和蕭勉，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彼此對視。
「師祖說得不錯！你果然是天降災星！」看著蕭勉，靈珠子自顧自言道：「勾結妖聖、私通怪神，便是連西天那位佛祖也和你暗通款曲！假以時日，若讓你飛升靈界，恐怕連蛇鼠兩端的鬼帝和魔尊，也會偏向你那邊吧？屆時，便是我仁皇宮有史以來最大的劫難，是我道門在靈界的曠世大劫！」
「……，想不到你家師祖對我評價這麼高！」
「蕭勉！你也不用油嘴滑舌！如今這聖靈之天內，封神結界中，就只有你我兩人！明人不說暗話——我要你死！」
「呵呵！靈珠子！我以為經過方才的試探，身為靈修的你，應該不會再盲目自信了！何況如今你的兩個盟友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你一人在此，咱們誰殺誰可還不一定呢！」
「那兩人，不過是螻蟻，別說你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正好趁機解決了他們，省得他們破壞咱們之間的較量！」正視著蕭勉，靈珠子淡然一笑：「確實！經過方才的試探，已然化神的我，確實沒有把握能夠勝過你，或許會被你反殺！」
「所以？」
「臨行前，我還暗中埋怨師祖多此一舉，如今看來——蕭勉！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師祖！」
「……」
靈珠子這話，讓蕭勉不敢再輕易介面。
隱約間，蕭勉感到有什麼事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卻在這時，靈珠子取出一枚火紅色的丹藥，看也不看，便丟進嘴裡，丹藥入口即化，神奇的藥力分散到四肢百骸。
下一刻，靈珠子周身隱現血光，一張俊臉更是憋得通紅。
蕭勉見此，情知有異。
悶哼一聲，蕭勉凝聚起混元金身，化成一道金光，宛如長虹貫日，刺破虛空，直射向靈珠子。
蕭勉有種預感：若不能立刻滅殺靈珠子，後果不堪設想！
然則，終究是晚了一步，慢了一拍……
便在蕭勉化成金光衝到靈珠子跟前時，靈珠子的周身血光係數收斂，看似毫無變化，卻一眼逼退了蕭勉。
一個眼神，便讓蕭勉知難而退！
身在半空，蕭勉臉色大變，心懷巨震。
一口鮮血噴涌，蕭勉顧不得擦拭，只是死瞪著靈珠子。
靈珠子還是那個靈珠子，但是靈珠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靈珠子該有的氣勢。
之前的靈珠子，已經是化神修士，卻只是化神初階。
如今的靈珠子，修為一路飆升，衝破化神中階之後猶自不停，一路高歌猛進，直接衝擊到了化神高階修為。
從化神初階到化神高階，連跳兩級，非同小可。
如果說蕭勉還能和化神初階的靈珠子打個難解難分，甚至占些便宜的話，面對化神中階的靈珠子，蕭勉就只有挨打的份，面對化神高階的靈珠子，蕭勉則只有洗乾淨脖子了。
一瞬間，靈珠子的戰力暴增近十倍，這仗怎麼打？
一切的變故，皆在那枚血紅色的丹藥——血神丹！
「蕭勉！你輸了！」站在那裡，靈珠子既不展開追殺，也不發動攻擊，就這麼淡然言道：「我既然動用了血神丹，就說明我已經捨棄了一切，身份、地位、性命乃至是尊嚴！」
「血神丹！？你竟然……」
唇角掛著血漬，蕭勉驚呼出聲。
血神丹，乃是血道秘傳的奇門丹藥，修士服之，可以在瞬間激發血脈潛力，精進修為，實力大增。
但越是功效強大的秘葯，後遺症和副作用也越強大。
血神丹的代價，便是修士的修為甚至是性命！
輕則修為盡喪，重則性命皆無！
顯然，這枚血神丹，便是仁皇賜下的終極必殺技，在滅殺蕭勉的同時，代價便是仁皇宮三代修士第一人的靈珠子。
蕭勉怎麼也沒想到，靈珠子對自己的執念會這麼深。
為了絕殺自己，靈珠子竟然把他的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何必呢！
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握手言和共進酒，豈非雙贏？
我不就是在前番靈戰時使詐陰了你一把嗎？你那未過門的媳婦靈雲子又不是我殺的，有必要這麼恨我嗎？
這麼想著，眼見靈珠子始終不言不動，蕭勉不免狐疑。
按理說，血神丹就算功效逆天，但似這等秘葯，必定是有其時效性的，難道靈珠子是良心發現，打算放過自己？
開什麼玩笑？
若非如此，靈珠子必有陰謀！
這麼想著，蕭勉運轉窺靈法眼，籠罩在靈珠子身上。
就見靈珠子周身氣血翻騰，顯然是血神丹將靈珠子一身血氣係數激活，在將靈珠子的修為生生提升到化神高階之後，血氣自行散逸，籠罩在靈珠子身邊，不斷消耗著靈珠子的命。
果然是血神丹！
這麼想著，蕭勉突然心念一動，陡然四顧觀望。
聖靈之天還是那個聖靈之天，唯有蕭勉周圍的靈氣濃度卻再度提升，邊界處甚至已經出現了靈氣液化的異狀。
窺靈法眼一掃而過，蕭勉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靈珠子，並非一動不動，而是已經在暗中發動了絕殺！
封神結界，並未消除，甚至在靈珠子全力御使之下，原本範圍極大的封神結界，開始不斷收縮，緩慢凝聚。
在領域範圍縮小的同時，領域的威能便會逆勢增強。
在作用力一定的情況下，受力面積越小，壓強越大，此乃自然規律，不管是仙人還是凡人都無法輕易違背。
只是靈珠子到底想幹什麼？
拿封神結界困死自己？
然後呢？
「我要把你封印！」似乎是看穿了蕭勉的疑惑，靈珠子終於說破了自己的意圖：「殺了你，固然是一了百了，卻太便宜你了！我會暫停你身邊的時間和空間，讓你永生不滅！我會禁錮你周圍的天地，讓你無法修行！我要把你活生生地封印，讓你永墮無間煉獄！我要你用無窮無盡的餘生，來懺悔你所犯下的罪孽！為大好靈界！為靈雲！為我！也為你！」
「放你奶奶的屁！」聽完靈珠子的話，蕭勉勃然色變。
人說殺人不過頭點地，靈珠子若能憑實力斬殺蕭勉，蕭勉也只能說一句願賭服輸，但如今靈珠子藉助血神丹的威能，恃強凌弱，意圖將蕭勉永生封印，怎能不讓蕭勉義憤填膺。
「大好靈界，自有仙魔二界蹂躪，六道霸主奴役，關我屁事？靈雲子雖死於仙人金虹之手，卻是為了救你而亡，關我屁事？靈戰浩劫，你率眾來犯，棋差一招，鎩羽而歸，那是小爺我技高一籌！至於說為了我，我呸——你還要臉嗎？」
又氣又急之下，蕭勉一番連珠炮似的搶白，口不擇言。
靈珠子聞言，初而憤然，續而淡然，終而漠然……
任憑蕭勉氣急敗壞，靈珠子一派風輕雲淡。
服下血神丹后，不管蕭勉是什麼下場，靈珠子必定是血氣衰竭，精盡人亡，還有什麼是他看不開的？
再說蕭勉，眼見靈珠子無動於衷，氣惱之下，心急如焚。
若真被靈珠子計劃得逞，蕭勉還真有可能萬劫不復了！
這混蛋，是動真格得了！
可惡！
妄圖用封神結界封印我？
我便和你拼個——魚死網破！
蕭勉，一路修行，一生修心，旁人只道蕭勉心性謹慎，城府深沉，卻鮮少有人知道，蕭勉也有極其瘋狂的一面。
便如現在，生死面前，蕭勉爆發出最本真的姿態！
那一瞬間，蕭勉緊盯著靈珠子，盤膝而坐。
下一刻，五行法界、三清神域和無力力場，三重三脈領域徹底激活，圍繞在蕭勉身邊，組成一重玄妙力場。
受此影響，正在不斷壓縮的封神結界，陡然一頓。
蕭勉的想法很簡單！
唯有領域，才能對抗領域，他要用自己的三脈領域撐破封神結界，就算不可得，也要讓靈珠子知道他蕭勉的厲害！
然則，蕭勉的三重領域雖然減緩了封神結界壓縮的速度，但並沒能徹底終止封神結界的縮小。
靈珠子的絕對實力擺在那裡，由不得蕭勉無視。
如果蕭勉也是化神修士，哪怕只是化神初階修為，也有底氣和化神高階的靈珠子一較長短，一比高低。
但是如今的蕭勉，不過是元嬰頂階，如今的靈珠子，卻已經是化神高階，兩人幾乎相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
眼看著蕭勉垂死掙扎，靈珠子無悲無喜。
封神結界收縮的速度雖然降低不少，但是靈珠子有把握在他自己因為血神丹隕落之前，將蕭勉徹底封印。
這是他生命中的最後時刻，靈珠子要好好把握……
一分一分的，封神結界越來越近。
封神結界的內側，因為靈氣的太過濃郁，靈氣液化，產生了一重靈霧，靈霧越來越濃重，漸漸形成一幕靈雨。
淅淅瀝瀝的靈雨從天而降，見證著蕭勉和靈珠子的對決。
相比起靈珠子的明知必死，蕭勉卻還在奮起抗爭。
既向靈珠子的封神結界抗爭，也向所謂的命運抗爭。
一句話——蕭勉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靈界就能高高在上，視下界修士如螻蟻，看那方天地如糞土，難道就只有你們才是修士？
憑什麼你們靈修就可以時不時地開啟靈戰，來我們的世界大搖大擺地胡吃海喝，我們還不能反抗？
憑什麼你靈珠子就可以坐鎮於此，斷絕我蕭勉的大道之路，憑什麼我蕭勉就要聽命於你們靈界，不得飛升？
我不服！
這不公平！
不平則鳴，所以，今日，我要——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