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玉碎之夜17
「你果然沒有離開。」
毒液目光陰翳地看著高空之上的那個黑袍男人,關閉了防毒面具上的通氣閥門,沒有理會雙眼迷離跪倒在地的斯內克,毒液悄無聲息退進了身後濃重的夜色里。
「嗯,惡鬼的氣息淡了很多,」從閉目狀態睜開眼睛的黑袍青年俯視著破敗不堪的戰場,「看來這個所謂的海界監獄今晚也並不太平呀。」
「巨蛇,金雕,都是異獸么?或許我來的不是時候呀,貌似攪亂了一些人的行動計劃。」
黑袍青年將目光從巨蛇屍體上移到了那隻金雕身上,灰發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與此同時他的胸前出現了一個十字狀的星芒,光華吞吐間像是有極為強勁的能量流要噴涌而出,不過那光芒在凝滯了大概幾秒鐘之後便湮滅了。
「小金雕,你的運氣不錯,沒有被惡靈的邪念所侵染。」
說罷,黑袍青年腳下的石板上那塊綠色的石頭繚繞上了些許光華,微淡的綠光柔和而充滿生命氣息,光華朝著金雕的頭籠罩而去,而金雕身上的那些傷口在被那光華籠罩的一瞬就開始緩慢的癒合起來。
就在這時,綠光驟然破碎在半空,而黑袍青年也是順勢歪了一下脖子,只見一枚黑色的毒牙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飛了過去。
「嗯?你是誰?」
黑袍青年望著地面上的斯內克,只見他的手指間還有幾枚沒有射過來的毒蛇之牙。
「敢傷害我的白蛇,老子殺了你!」
重新站起來的斯內克看起來如同一個皮包骨的乾瘦老頭那樣,在一頭黑髮的映襯下簡直就是一個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枯鬼,而他瘦削下來后的臉再也看不出人形,說他是一個蛇頭人身的傢伙似乎更為合適。
「蛇盪谷,蛇之一族的人,」黑袍青年並未因斯內克的偷襲而生氣,「難道說這條白蛇是你的伴生獸么?」
斯內克雙眼通紅地盯著黑袍青年,他乾枯地胸膛像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地擠壓出肺里的空氣。
「蛇化!」
斯內克突然用嘶啞的嗓子低吼了一聲,然後他的身體上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脖子慢慢伸長,腿部一點點退化成尾巴。
不過一兩分鐘之後,斯內克就已經完全脫去了人形,變成了一個擁有人類手臂的蛇形怪物。
「你殺了它,你殺了白蛇!啊!我要把你撕碎!」
斯內克的嘴巴里伸出一對長長的獠牙,藍紫色的液體肆意流淌,看上去比毒牙更加可怖。
「年輕人,你可知若是捨去了人形蛻變成蛇形,便再也不能變成人類了,這是你們蛇之一族的血源詛咒,你忘了嗎?」
黑袍青年單手捧著一本厚厚的《聖經》,黑色帽兜下的眼睛閃爍著微光。
「白蛇從小就陪在我的身邊,二十多年來我們形影不離,現在你卻當著我的面殺死了它,不管你是誰,必須為錯誤的行為付出代價!」
說道最後,斯內克幾乎是嘶吼出來的,他用兩隻乾枯細長的胳膊扣住地面猛地用力將自己推向了一座監獄的頂部,變身成蛇人後的他雖然看起來恐怖噁心,但實力卻是陡然提升。
「它已不是你的伴生獸了,而是一隻鬼,為禍人間的鬼,你還不明白嗎?」
黑袍青年手中的《聖經》自動掀開,最終停在了《彌迦書》的章節,其上的文字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世人哪,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他向你所要的是什麼呢?只要你行公義,好憐憫,存謙卑的心,與你的神同行。」
「受死吧!」
蛇人斯內克憤怒地將樹枝一樣乾枯的手掌拍在屋頂上,而水泥築成的監獄也是轟然崩塌,斷裂的碎磚塊砸了下去,一時間無數痛苦的哀嚎聲響了起來,許多囚犯被落石砸中暈死了過去。
而蛇人斯內克則是藉此迅捷地騰空而起,朝著站在石板上的黑袍青年撲殺過去,仿若一隻渡劫飛升的蛟龍,扭曲的身子上布滿了青鱗,森冷的獠牙在雷光中顯得無比駭人。
「神吶,請寬恕我。」
黑袍青年一隻手虔誠地握住領口下的十字架徽章,另一隻手上的《聖經》則是緩慢地漂浮了起來,一個類似於天使光環般的淡白色光圈懸浮在《彌迦書》章節的上方。
而後就在斯內克凌空至一半的時候,《彌迦書》章節上的那一行顯眼的文字突然接連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每個字元閃動一次就會有一個光環砸落下來。
「這是什麼?!」
斯內克甩開胳膊就要擊碎那輕飄飄的光環,然而在那耀眼的光芒抵達之時,強橫的壓力將斯內克直接轟進了地面之中。
泥石紛飛間,一個,兩個,三個…最後有數十個由文字幻化成的光環砸落下來,每一個都精準地命中了斯內克墜落的位置。
黑袍青年從始至終甚至連位置都沒有移動一下就將蛇人強化模式的斯內克擊敗了,絕對的實力碾壓,無可置疑。
隨著震顫的地面歸於平靜,變成人形態的斯內克像是死了似的躺在一個圓形石台上,但如果仔細看得話可以發現本應必死的斯內克胸口處還在微微起伏著,而石台周圍則是被那些光環硬生生地砸出來了一個環狀深坑,剝落的石板和爛泥被雨水一點點浸泡,斯內克則是徹底昏死了過去。
「神職者為救世而存在,願你忘卻仇恨,不要將蛇之一族的傳承導向罪惡的深淵,」黑袍青年手中的《聖經》驟然合上,「今日,我將你逆轉回了蛇化之前的人形,但不會再有第二次,對於滅殺了你的伴生獸我很抱歉,但神職者的行為並沒有錯。」
腳下的石板旋轉著飄然而起,然後飛回了黑袍青年的背上,三塊石頭的光華內斂,石板又恢復了原來古樸滄桑的模樣,而黑袍青年也是隨之落在一個老木的樹巔之上。
「讓你的家族再去幫你尋一隻伴生靈蛇吧,要知道,努力的活著要比衝動的死去來的有意義。」
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幽幽轉醒的金雕,黑袍青年拉了拉黑色帽兜遮住了容顏,腳下虛影一閃,黑色的身影轉瞬之間便消失不見。
這時,渾身失去知覺的斯內克突然嘴角動了一下,身體乾枯的模樣活像一位彌留之際的耄耋老翁。
「神職者…我…我記住你…了…我們…不…不死不休…」
斯內克的聲音像蚊子一樣微弱,而後脖子便耷拉著歪向了一側,徹底失去了意識。
只是沒人注意到的是,黑暗的角落裡,一張帶著防毒面具的臉緩緩地露了出來,等候多時的毒液手持兩根玻璃長管正目光火熱地盯著那具逐漸冰冷的蛇屍和尚未完全蘇醒過來的金雕。
疾風驟雨像一位失控的精神病人那樣急促而慌張地捶打著海界塔的外牆,連同一起遭殃的還有窗戶上那脆弱的玻璃,似那孤獨的牧羊人在荒原上悲歌,又似那失意的鋼琴師敲著暗淡的黑白鍵。
沉悶的「叮叮」聲不斷地從窗帘後傳來,海界塔高層的議事廳內搖曳著溫暖的燭光與外面冷寂的世界毫不相同。
一杯晚餐后的香檳下肚,庫克滿足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兩位,我這海界塔的廚師長廚藝如何?」庫克笑盈盈地望著端坐在餐桌兩側的雪子和穗子。
「不錯。」
雪子和穗子身前的餐盤上各自擺放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其他誘人的美食則是絲毫未動。
「莫非二位對今天的晚宴不滿意?還是今日的胃口不太好?我可以叫那個廚師長過來親自按照二位的需求來做。」
「不必了,」雪子依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庫克監獄長您不會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今天?讓我想想,」庫克假惺惺地略作思考,「今天是『萬邦燈會』舉辦的日子,而且還是雨中的『萬邦燈會』,今天也是我跟二位美女第一次共進晚餐的日子,今天還是…」
「還是渡鴉組織派人來刺殺您的日子。」
雪子定睛凝視著庫克的臉,卻見對方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
「這也算嗎?呵呵,你不說我幾乎都要忘了呢。」
庫克用力地推動椅子,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而他也是站了起來。
「一群跳樑小丑罷了,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還不自知,想殺我?再等五百年吧!」
庫克的話音剛落,只聽得緊閉的會議廳大門突然響起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我不是說了在我用餐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嗎?!」庫克雙眉倒立對著大門處怒吼道。
「庫克大人,是海界監獄西部傳來的最新戰況,您還是了解一下比較好。」門外獄衛的聲音明顯有些害怕。
「還沒有處理乾淨嗎?一幫廢物!」
庫克陰沉著臉走到了大門前,清晰的腳步聲在大廳里回蕩。
「咔嗒咔嗒…」
隨著一連串機械傳動的聲音響起,被鎖死的議事廳大門再度自行打開,而門外走廊里的光線同樣是晦暗不堪,在一連串閃電耀光的照射下,出現的是多鐸那張極具辨識度的臉。
「多鐸?怎麼是你?我不是讓你帶著你的隊員守在外面嗎?」庫克驚疑地問道。
「庫克大人,是因為有些緊急情況必須向您報告,所以我才擅自做主打擾您用餐的,請見諒。」
最開始庫克沒有離即回話,他只是有些陰晴不定地上下打量著多鐸,雙眼微眯。
「多鐸老弟,沒必要這麼客氣,快進來吧,進來說話,」說著庫克就將多鐸迎了進去,「忙了一天還沒有吃晚飯吧,正好跟我們一起。」
多鐸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他只是在庫克的指引下慢慢朝大廳走去,目光掃視著房間里的布置情況。
而庫克就跟在多鐸的身後,他的氣場已經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如同一隻看見腐肉的鬣狗,他緊緊地盯著多鐸的後背,眼睛里吐露著凶芒。
嘴角掛著一抹邪魅的笑容,庫克的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羅馬式短劍,紋花的短劍藏於身後,森森的刀刃處閃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