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三個人
於是她終於不再折騰,不過接下來開始修鍊廚藝。她本來擅中餐,現在每天烤什麼蛋撻曲奇,還不許別人說不好吃,我還好,那幾個大大小小的爺們兒被她折磨得夠嗆,私下裡已經開出暗盤來,誰能把刀條臉做的小西點給包園了,大大有賞。
然而,都是差錢的人嗎?
重賞之下,沒有勇夫。
後來大家實在受不了,跑到我這裡來訴苦。
怎麼辦呢?我也十分撓頭,最後一狠心一咬牙,開始給她張羅老伴兒。讓刀條臉相親這事兒不能做得太過露痕迹,然而也沒法兒偽裝。最重要刀條臉志早不在此,是以大家見面時場面一度十分尷尬,一般的老頭兒還好,有一次遇見了個不太識相的,對刀條臉大獻殷勤,害得刀條臉不得不當眾表演空手奪白刃、胸口碎大石,那人嚇得此後再未在刀條臉面前出現過。
那件事情過後她便鬧起脾氣來,說我們是嫌棄她了,她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我們用這種方法變相想把她趕走。
她還煞有介事的收拾起一個包裹來,像民國時代的出走老少女,我們大家看著,誰也不去攔,她便一個人站在門口,把包袱一扔,開始號啕,說我們都是沒有良心的,也沒見個人出來攔著。
她哭得有多傷心,我們笑得便有多開心。孩子們過去把她的包袱拿回來,阿東過去把她扶進客廳。你早就是這個家的一分子了,沒事兒矯情什麼?搞什麼事情?
我看著這一幕,覺人世清歡,浮生浪蕩,煙火家常,不過如此。
華燈初上,星火連綿,城市的上空沒有星,偶爾有月,夜風漫過黑夜,在夜裡無聲嗚咽,彷彿在憑弔些什麼。
風沒有往事,風看的,儘是人間往事。
許久沒蕭晗的消息了,我打過她幾次電話,她又開始失蹤,給她打電話以後差不多兩個月,她這才又出現,我說你進間諜組織了,一天天這麼神神叨叨的。她說還不是這對冤家?
我說哪一對?
還有哪一對?
我這才省起。原來是萬茜跟金先生。我才知道金先生現在租住在萬茜家附近,又不敢跟人家在一起,雙捨不得真正離開,還把自己名下所有錢都捐了出去,說從前那些錢不用的,然後找了個保安的活兒,有一次跟個業主衝突,業主伸手打了他。
蕭晗說,那業主,十個也不是金先生的個兒啊。
但金先生不還手,讓人打得像豬頭,對方還他么的特別囂張,不出一分錢的醫藥費。
蕭晗對我說,你沒見那金先生有多慘,簡直是要去眾籌了。我去找了萬茜,人家萬茜就甩給我一句話: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萬茜有了動作,查著那個業主的底細,出手了。那業主姓郭,叫郭士楷,是個土
財主,開了間麻將社,萬茜天天找人砸人家的場子,那人都快哭了,卻不知道是誰出的手。
郎有情妾有意,人生苦短的,真不知都在端個什麼勁兒。
那你不接電話幹嘛?
沒功夫搭理你唄,你哪有正事兒?
我為之氣結,白了她一眼。
還有更糟心的呢。
小開也不知怎麼知道了金先生,去醫院看了金先生,小開倒是比以前成熟許多。要擱以前,小開肯定找人再削金先生一頓,簡單粗暴,不過他沒,他還去看了金先生,兩人都知道彼此,小開跟金先生既沒交言也沒動手,兩人像相親似的彼此看了半天,就此別過。
你說這兩個男人的腦袋瓜子里是不裝著米.田共?真不曉得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他們之間的事兒,跟你消失有什麼關係?
我?
蕭晗拿莫名其妙的眼神兒看我:老娘幹了半輩子缺德事兒了,臨了臨了,不能讓我干點兒人事兒嗎?
臨了?
我挑出這個字眼兒。
嗯,臨了。
蕭晗笑,我得了癌症了,沒幾年活頭了。
我站起來,真的假的?
她也站起來笑,我懷疑她說的是真的,但去了好多醫院,沒查到她的病例。
又被這女人給騙了。
我不知蕭晗究竟出了什麼高招成全這三個人的愛情。呸!愛情里怎麼會容得下三個人?不,更確切的說可能是四個人,因為萬茜心裡有個讓她過不去的男人-----李剃頭。
問世間情為何物?
我也問過萬茜的態度,萬茜看我一眼,說小開太小了,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
她沒說金先生。但我知她的心病在哪兒,金先生殺了李剃頭,還差點兒殺了她兒子萬歡。萬茜是個女人不假,同時是個母親。從前覺得所謂世仇的這些橋段一般都出現在電影、電視劇里,沒想到如今可以看到現場直播。再而且,萬歡長大了呢?怎麼跟自己的殺父仇人共處一室,還要認賊作父?
想想就腦殼疼。如果誰在自己人生的前半場里愛咋咋的、愛誰誰過,那後半場可能就該自償因果。人所有曾經任過的性,到最終還需要自己埋單。悔之晚矣,也沒辦法。這便是命運的高明之處,也是命運讓人最無可奈何的地方。
來生吧,或者有機會,這輩子,他們想在一起,太難太難。我都替他們難得慌。
張若雷還是沒有下落,但尋找他之旅我一直未曾放棄。這事兒開始我是偷著乾的,後來大家都知道了,也便成了公開的秘密,高天成、阿東於此並不介意,不過有一次高天成問我,說如果當年他沒走,我會不會還跟他在一起。會不會沒一點兒心病的跟他在一起。
我十分認真的思考了高天成提出的這
個問題,發現沒有答案。
「我不回答假設性的問題。」後來我只好劍走偏鋒。
我想起張若雷叫了幾乎一輩子媽的那個女人揭曉答案時張若雷每一個細微的表情,也想起了當年他為了報仇跟蕭晗在一起,也想起他為了報仇枉顧我和我肚子里孩子的那些過往,所有細枝末節,我以為已經被時間塵封,沒想到回憶起來卻像發生在昨天,那樣清晰。
於是我開始理解萬茜,世間多少事無解。那些忘不掉也不能在一起的人,那些過去現在跟從前,那些傷過的心,流過的眼淚,那些愛恨與歡笑......
我們都是被風塵誤的愚蠢人類,拚命掙扎想要脫離,卻始終彷彿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們統統罩在網中央。
誰也逃不開。
蕭晗曝光了金先生的下落,金先生這麼多年來殺人如麻,談金盆洗手談何容易,
能作為金先生的目標,都非等閑。原本金先生有後台撐腰也就罷了,現在孤家寡人,這人就算全身都是鐵,最終能碾幾顆釘?
更何況金先生現在完全不抵抗,有人想報仇?來吧,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我問蕭晗,既然知道這麼個情況,幹嘛還要泄露金先生的行蹤?
蕭晗眼皮都沒挑,扔給我一句:要麼讓人結果了,給他來個乾脆,也省得萬茜掙扎;要麼萬茜出手,他們兩口子聯手,應該不成問題。就看萬茜是想讓他生還是想讓他死了。
我看著蕭晗,餿主意。
蕭晗看我一眼,低質量的活著不如引刀求一快。萬茜就不該這麼折磨人家。再說了,他們兩個又沒離婚,就是兩口子,已經注了冊了。人生不過百十年,想那麼多幹嘛?你愛他,他也愛你,那就在一起,將來萬歡長大了要報仇,讓他報,反正也睡在一起睡了半輩子了。
我試圖反駁,卻發現詞窮。
沒毛病!
「不是,蕭晗,你這也太鋌而走險了。這下可好,兩個人全部曝光,馬有失蹄,萬一他們兩個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怎麼辦?」
蕭晗仍舊一臉的滿不在乎。
「那是他們技不如人。沒辦法。」
「蕭晗!」
她簡直不可理喻。
危險很快找上金先生,小區外面先是有太多來路不明的人來踩盤,金先生安之如飴,他甚至因此而感謝蕭晗。他覺得蕭晗的打算沒錯,他拿自己的心沒有辦法,他的心是給了萬茜的,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個情種,然而遇見了萬茜以後他就是了。為了不想她他想過許多的辦法,也出走過,以為換個環境就能把女人給忘了,喝酒,甚至去找其他的女人。
女人有的是,他跟她之間隔著什麼金先生再清楚不過。
然而等那陌生女人把衣服脫得精光,他看那具
近乎完美的胴/體,年輕、漂亮、有彈性、配了一張上好的臉蛋兒。然而他於此絲毫提不起興趣來。
他閉上眼睛萬茜在他眼前,他睜開眼睛萬茜在他眼前。他喝了酒萬茜在他眼前,他清醒時萬茜仍舊在他眼前。那麼頑固的女人,怎麼趕都趕不走。沒辦法,金先生最後還是選擇回來,回到她身邊,天天能看著,挺好。
然而又何嘗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折磨。
蕭晗沒錯,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真無動於衷,他也生無可戀。看那些人嚴陣以待的樣子,他覺得十分可笑,他從來沒想過要反抗。
束手就擒。於從前的他來說似乎永遠不可能。但他現在只想束手就擒。他甚至想像自己被予取予求的樣子,命懸一線,萬茜會出手么?
他拿不準。
他期待她出手么?他也說不準。如果萬茜出了手,那一定會面對兇險。他不想她遇到兇險,所以如果萬茜出了手,他拚死也要護她周全。
他說過金盆洗手,只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重新拿起屠刀來。這個人只能是萬茜。
他知道,萬茜知道。萬茜會出手么?
然而那些人一直按兵不動,那麼多人,看起來個個身手不凡,精明強幹,至少能跟他拼一拼,如果這些人一窩蜂似的全上來,他就算動手也不見得是對方的對手。金先生十分清楚,金先生甚至在裡面看到行業里的高手,干他們這一行,也有人一輩子籍籍無名,也有人登峰造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