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三人行

隔天，小開便跟萬茜離了婚。因為知道對方有不可逾越，愛了不見得非要得到，得到有時流於得到，這不是小開期待的愛情，卻也跟他自己的愛情無關。

萬茜沒廢話，跟小開簽了字，卻沒去履行跟金先生的分手之約。

有時，正確答案呼之欲出，明知哪一個是正選，卻又不能選。是為人生無奈。

別再為那人生的無奈號啕，人生沒什麼偏需要我們去痛不欲生。

那時有部劇曾經火，孫儷演的《羋月傳》，羋月不愛義渠王，等到羽翼豐滿便殺了義渠王。萬茜終究是愛上了金先生，是以不跟他在一起，因為在一起以後不曉得哪一天萬歡會出手割了他的腦袋，她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萬茜想明白了人生，於是順應與接受。

誰的人生旁人都無法插手，彼此相愛一如金先生與萬茜亦不能夠。他看著她月冷風寒，她看著他一個人芒鞋蓑衣、獨走天涯。

都只能看著。

萬茜離婚的事兒不知金先生是否知道，如果知道了他會不會再一次破窗而入，然後朝萬茜伸出手來，跟我走。

萬茜也許還是不會跟他走，萬歡怎麼辦？

她不能跟他走，再愛也不能。結過婚不是問題，有娃也不是問題，愛與不愛或者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再愛也不能在一起。

我覺得萬茜心裡苦，但她從來不跟任何人嚷苦。有些人說愛錯了才苦，愛錯有什麼好苦的呢？換個對的人來愛就好了。愛錯說明不值得，實無必要苦自己。有人說沒有愛才苦，愛都沒有了，苦從何來？無愛之苦，都苦在期待落空罷了。有愛，但是不能在一起才苦，人一生多不容易才能找一個人與自己心靈契合，偏又不能在一起。

偏又。

這個「偏」啊，這個「又」啊，這兩個字道不盡人間多少辛酸。

金先生真再也沒在萬茜面前出現過，不過我總覺得金先生是把自己成功的隱藏在人群中間，他其實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萬茜。

或者萬茜也知道，不過她也心知肚明兩個人只能以這樣隱晦的方式相處和存在。

如果萬歡點頭首肯呢？

有一次我跟高天成說出這想法，高天成像看陌生人一樣看我，他們的目光現在時常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白痴。我朝他怒目而視，高天成便笑。

「怎麼可能？你不想一想。萬歡不會點頭的，因為萬歡知道自己哪怕點了頭萬茜也不會點頭，不是因為旁的，因為他太知道自己媽媽。萬茜是什麼人？認可自己苦一輩子也捨不得讓萬歡苦一陣子的人。他點了頭，萬茜會相信嗎？她會認為萬歡把所有苦都藏在自己心裡。她會更內疚、更自責，更加不會跟金先生在一起。萬茜有情緒負債，她那個弟弟就是心裡獨自

背負了許多苦，為自己姐姐作出了多少讓步，結局卻那樣。萬茜不會讓悲劇重演。」

高天成深諳人心。

人生不複雜，但也不簡單。

也不是我太過天真或者幼稚，是看過了人生太多的缺憾，總想著再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再圓滿。

人活一世，都拼盡全力想讓自己的人生更加圓滿。

像我，我有時也覺得欠阿東一個交代。可是我又能給他什麼交代呢？他跟萬茜現在是張氏跟蘇氏的兩員幹將，一門心思撲在事業上，其他的事兒這兩位什麼都不想，兩人名聲在外，甚至有人慕名來挖他們。不過簡直笑話，這兩個人怎麼會離開？

人性再沒辦法被把握，總還是有些東西一成不變。

提一句，小開終身未娶。這個結局也是大家始料未及的，小開的父母後來真的要了二胎，大號練廢了，只好再開個小號。

十八年後，那時萬歡已經長大成人。上了好的大學，有了好的前程，一表人才。萬茜那年可不再年輕了，但卻意外失蹤。沒有留書給大家作任何交代，也不是遇上了什麼兇險。人是走了，我自然是猜到她終於是跟金先生雙宿雙棲去了。

但沒人能佐證。

金先生候她半生，小開等了她一輩子。

萬茜憑什麼作出的決定不得而知，但於感情這一回事，出場的順序真的很重要。李剃頭先於金先生出場，所以萬茜性命以報；金先生先於小開出場，所以萬茜餘生相隨。小開這輩子該是沒什麼指望了，但自從認識了萬茜，別的女人卻再也不能入得了法眼。

聽說萬茜失蹤不久小開也告失蹤，這就讓劇情更加的撲朔迷離，三人行？倒是都老了，誰跟誰在一起也不過是個說話兒的伴兒，大家都啥也不能幹了。

哈哈哈。

但，仍舊十分想知道真相好不好？

阿東說我八卦，我是八卦。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還是派出人手去查探他們的下落，然而這三個人有錢有閑又有智商，我花錢派出去那些慫貨竟不能探得他們於萬一。

到最後我不得不偃旗息鼓。

那時我們這些人全部變成了老傢伙，尤其是萬茜，搭了半輩子的伙，到最後她還是跟男人跑了，而且還不止一個男人，種種跡象表明，她可能是跟兩個男人蹽了。

高天成的初戀之迷到底成了我心裡的一塊病，人是特別奇怪的生物，有了心病兩個人關係莫名其妙的就疏遠了，一度我有考慮過離婚，最重要當我把這想法兒透露給高天成，他竟然沒有表示出十分明顯的反對。

這是否說明他也早有此意。

於是我得以細細捋清楚我跟他的前世今生，發現我們兩個最初在一起時初衷都並不十分單純，我們不止一次都想要離婚，

不過當時我恰好懷了孕，所以當時沒離成。

所有證據都指向我跟他之間感情上的參差人意，我又是個眼睛里揉不得砂子的人，到最後竟然發展到不願意跟他共處一室。估計他也感覺得到，所以我們兩個總是錯峰迴家，要不我回得早，我到家時他早睡下，再不然他回得早，我到家時，他早已去夢會周公。

這種事情兩個人心照不宣。

我不知三個孩子是否看出了端倪，但我們盡量維持在他們面前的形象和關係。後來兩個人坐下得以細談。

「你真要跟我離婚？」他問我。

我沒說話，想這男人真是離譜，明明他當時跟我在一起時目的就不純粹，現在卻想甩鍋，讓我一個人背破壞家庭安定團結的罪。

「到底怎樣你給個痛快話兒啊！」他說。

我仍舊沉默。歲月到底還是改變了我，從前凡事總想要個明明白白，現在我算是變成了老油條，凡事不愛和盤托出，敵不動，我不動。敵動了，我還是想看看敵怎麼動，見招拆招。

高天成看著我，你是不是忘不了張若雷，忘不了跟他在一起的所有細節，你們第一次去他媽媽的別墅，他慎著那麼久，第一次打橫攔腰把你抱起來，第一次站在你面前，想幫你擋風遮雨，甚至第一次他把大把大把的鈔票塞進你衣服里，還有你坐牢回來，他拿一皮箱的錢來贖罪，還有，你用回扣買第一套房子。我知道那套房子你到現在都沒出手。還有專人定期過去打掃。

我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這些？這麼詳細！」

他繞過我的問題，繼續剛才的追問。

「是不是？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覺得遺憾，你們兩個最終之所以會離婚全都是因為誤會或者命運，就你們兩個而言，你從來沒從心底真正失去過他。是不是？」

「我問你從哪裡知道的這些細節？誰告訴你的？蕭晗？」

是啊，除了蕭晗，有些甚至連蕭晗都不太清楚，然而他是怎麼知道的？

我站起來，驚訝於自己的過去竟然會如此赤裸的出現在他面前。

「你還知道什麼？」我問他。

高天成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抬起頭來看我。

「我還知道他有失眠症，還知道你幫他籌備第一場定婚宴，還知道他當時說，早晚有一天，會風風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我仍舊站著，看著他。那些舊時光啊，是不堪回首還是什麼？

我覺得內心正有什麼東西正在逐漸坍塌，搖搖欲墜。

「我還知道你對他也說過同樣的話，你說，早晚有一天，你也會風風光光的把他嫁出去。還知道你們結婚典禮上的每一個細節。」

我臉色一定慘白，我扶住桌子一角，看著高天成。

「如果你不提

醒，我真怕我會忘記了。」

說罷，我朝門走過去。

「樓下。」高天成在我身後喊，「樓下，你有沒有找過？也許他一直就在咱們家樓下，為什麼到現在我不肯搬離這個地方？因為我知道這個地方有個男人，曾經跟你在這裡洞房花燭夜。」

我背對著他，我不能讓他看見我的憤怒，沒什麼好憤怒的。

沒什麼好憤怒的。

但走到門邊我還是回了頭。

「這些事兒，你是一開始就知道？還是最近才知道？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是一直想對我說，憋在心裡好久了，還是......」

我不知道還應該問些什麼，有點兒亂。不想時間過去這麼多年，那些過去竟然還是殺了個回馬槍，殺得我措手不及。

真正的措手不及。

我失態了，這時候我應該離開，不應該急著去表白或者補救。不應該憤怒或者補救，我什麼都不應該做。

我應該轉身果斷而堅決的離開。

我告訴自己，可是腳下卻像生了釘子，它把我釘在地板上，我無法動彈，我動彈不得。

往事、故人。

「為什麼要提起這些？」我問他，將每一顆牙齒都盡量咬合。

高天成抬起頭來看我，「為什麼不能提？還是讓你疼？所以這麼多年你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張若雷。所以當年我被人家擄走，你有找過我嗎？第一個來救我的是萬茜。」

「可是萬茜跟我說，你當時是自由的，可是你沒有回來。你的腿也沒瘸，你為什麼要騙我。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個受害者嗎？」

既然他決定撕破臉，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