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他送她回家
銀蟾皎潔,素光清簡,簡珂踏著月色回到厲家的別墅,走下計程車,看到門廳前的小燈亮著,將沉沉黑色,籠罩出溫和的光暈。
再回厲家,與陌生之中,生出了幾分熟悉,簡珂恍惚記得,之前離開時,那門燈明明是熄著的。
原本與這裡素不相識,兩天之中發生那麼多事情,機緣巧合的牽扯在一起,此刻,因那一盞等歸的小燈而心生溫暖。
人是奇怪的動物,有時候外殼堅硬得刀槍難入,卻容易被溫柔的呵護戳穿。
她走到門前,門吱呀一聲打開,厲澤勛站在門內,朝她點了點頭:「很快。」
簡珂抬腕看時間,從接到他的電話到回來,一共五十分鐘,難道,他一直在等她嗎?
「這是我媽媽的病歷,麻煩厲總了。」
簡珂將母親的病歷遞給厲澤勛,並沒有進門,厲澤勛接過病歷翻看了幾眼,病歷很全很厚,蓋著正規醫院的印章,不像造假。
簡珂不進門,厲澤勛也沒有邀請她進門,褪去急怒與暴躁,理智的時候,他們其實都是得體而有分寸的。
「明天我會給公司的專業人員過目,現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厲澤勛邁步走出別墅,簡珂這才注意到,厲澤勛穿的是可以出門的休閑裝,並沒有穿家居服。
「這……」
簡珂想拒絕,厲澤勛已經走到了前面,她只得趨步跟上,短短几十小時的相處,簡珂對厲澤勛已經有所了解,他不想說話的時候,還是安靜跟著比較好。
「爺爺!你看,就是那個女人!」
尖利的女聲劃破漆黑夜色,生生劈出一道嫉妒的口子,簡珂抬頭,看到另一輛車停在對面,薛菲兒跳著腳指向簡珂,身邊站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
都說眉眼風韻的男人才桃花泛濫,厲澤勛渾身上下籠罩著生人勿近的清冷氣息,竟也如此招人,便是薛菲兒這樣成天被男人圍著轉的大明星,也搶著喝簡珂的乾醋。
卿余說他是C市第一號男神,看來是沒錯了。
「爺爺,您怎麼來了?」
厲澤勛走向爺爺厲南凜,過去之前,刻意繞到簡珂的身邊,簡珂心領神會,手臂環住厲澤勛的腰,半倚在他懷裡,如一對恩愛繾綣的小情侶。
做戲做全套,他們倆在薛菲兒面前已經狠狠秀過一把恩愛了,老爺子厲南凜可沒有被嫉妒沖昏頭腦,要更逼真一些才行。
厲澤勛起初怕爺爺為他這些瑣事操心,薛菲兒卻偏偏總是抬出厲老爺子當擋箭牌,厲澤勛決定趁此機會,在爺爺面前讓薛菲兒徹底死心。
他正不知如何暗示簡珂把戲演下去,這個女人竟冰雪聰明,纖細的手臂繞過來的時候,她呼氣如蘭,令厲澤勛的心底一陣悸動。
自自然然地摟住她的腰,果然盈盈一握若無骨……厲澤勛將她帶到厲南凜的面前,鬆開她的腰肢,臂上餘溫,帶著戀戀不捨。
捨不得鬆開也得鬆開,恩愛已經秀過了,在爺爺面前要莊重些才好,他是男人無所謂,簡珂是女人,名聲很重要,太浪太嗲,都拉低她的身份。
「我聽你李家阿姨說,保姆被辭退了,你總加班,我不放心,過來看看嘉赫。」厲南凜沉聲對厲澤勛說道,自始至終沒有看簡珂一眼。
簡珂心裡卻明白,她的一舉一動,都在這老爺子眼皮底下。
厲澤勛想起來,當初的保姆是爺爺的朋友李家阿姨介紹的,所以爺爺才會得到消息,可是帶著薛菲兒過來,這個理由未免太牽強。
一定是薛菲兒去告狀,說厲澤勛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在一起,厲南凜想到有其他女人會來這裡,保姆又被辭退,怕這裡面有什麼貓膩。
「澤勛,你做生意是個天才,看女人的眼光卻不行,爺爺像你這麼大,已經跟你奶奶結婚了。」厲南凜曾這樣感嘆過,作為長輩,他總怕厲澤勛被意有圖謀的女人搭上。
「爺爺,這是簡珂,我女朋友,原本想帶她去家裡看您的,她一直害羞,我說我爺爺人很好,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
厲澤勛在爺爺面前低眉順眼,既然提到了自己,簡珂知道她該上場了,收起稜角,不能像只刺蝟,可假裝傻白甜,肯定也拉低厲澤勛的品味,不如,就做她自己好了。
「爺爺,您好,我是簡珂,是我失禮,沒有早點去看望您老人家,不過都說相約不如偶遇,擇日不如撞日,這麼晚了在這裡遇到爺爺,很高興。」
簡珂大大方方地向厲南凜伸出右手,厲南凜不動聲色地跟簡珂握手,微微點頭,算是互相認識了。
薛菲兒在一旁不樂意了:「爺爺!別看她在您面前裝得人模狗樣的,昨天晚上在澤勛哥哥的公寓里,他們,他們……簡珂她太不要臉!」
薛菲兒知道厲南凜老派,越是把簡珂說得水性楊花,厲南凜越不會喜歡她,果然,厲南凜皺眉,模樣端莊秀麗的女人,如果為了上位什麼都肯做,男人是招架不住的。
「爺爺,嘉赫調皮,抓了一條小蛇,把保姆吳姐嚇跑了,沒辦法,簡珂過來幫我照顧嘉赫,現在嘉赫睡了,我得送簡珂回家,這一天她累壞了。
哦對了,嘉赫很喜歡簡珂,甚至聽話的把小蛇都放了,爺爺,您也知道,讓嘉赫主動放棄他所喜歡的小動物,有多難。」
厲澤勛三言兩語把事實說清楚,免得薛菲兒添油加醋,尤其強調了,嘉赫很喜歡簡珂。
厲南凜最疼厲嘉赫,薛菲兒把簡珂描述成別有用心的女人,厲南凜便匆匆趕來,沒想到簡珂端莊高貴,連嘉赫也喜歡她。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把孫子這樣挑剔難相處的人都征服了,又令換保姆比換衣服還快的重孫子喜歡?厲南凜掩藏起心中疑問:「不早了,澤勛,送簡小姐回家。」
簡珂向厲南凜告辭,厲澤勛開車帶她離開,薛菲兒跺腳:「爺爺,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你說過會幫我趕走澤勛哥哥身邊的壞女人的!」
「菲兒啊,你以後見到嘉赫,好歹有點耐心好不好?」
厲南凜這個爺爺為孫子操碎了心,為了厲澤勛的終身大事,選來選去選定了薛菲兒做孫媳人選,又屢次給她創造機會,可薛菲兒就是抓不住厲澤勛的心。
「爺爺,那能怪我嘛,嘉赫他太調皮了,上次在我的首飾盒裡放了好幾隻蝸牛,說要比一比,蝸牛的殼跟珍珠到底誰更好看!」
薛菲兒一臉委屈,厲嘉赫那小孩太淘氣,難道也是她的錯嗎?
厲南凜嗔怪薛菲兒,薛菲兒咬著牙不說話,把被數落的憤恨,都怪罪到了簡珂的頭上。
「嘉赫調皮,你是大人,人家簡珂怎麼就能相處那麼好?你放心,我會找人查查這個簡珂。」厲南凜望向厲澤勛車子消失的方向,決定替孫子把把關。
厲澤勛親自開車,一言不發,簡珂坐在副駕駛上渾身不得勁,兩個人不說話不吵架不鬥嘴不彼此嘲諷,這種安靜,還真是尷尬啊!
「住哪裡?」
「振光路上的天興小區。」
「哦?門牌號多少?」
「46號樓A座1512。」
「你家?」
「不是,大學同學的家,我剛從國外回來,暫時還沒有住處。」
厲澤勛想起來,昨天連子謙的司機要接簡珂去公寓,被簡珂拒絕了,原來她真的借住在朋友家裡。
心下略安。
一問一答,再無聲息,簡珂這個人說話是遇強則強,別人若跟她鬥嘴,她從來不落下風,別人若是個悶葫蘆,她又尷尬得張不開嘴。
「你媽媽,什麼病?」
厲澤勛主動開口,簡珂暗暗鬆了一口氣,提到母親,總是簡珂內心不願意麵對的傷痛,一瞬間聲音低落:「六年前,我爸跳樓,我媽腦出血昏迷至今。」
那場變故與簡珂而言,是生死訣別的驚濤駭浪,隔了六年歲月,一切彷彿都變得模糊了,形容起來,只剩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可是,插在心上的那把匕首還在,刀尖融入血肉,只要簡珂活著,不把這柄刀拔出來,她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蘇寶添,我要拔出這把刀,把你欠父親的一條命,把你掠奪而走的簡家的財產,都討回來。
簡珂咬了咬嘴唇,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車子平穩地滑行在人煙稀少的大馬路上,清朗的月光透進來,照顧在簡珂細瓷一般的肌膚之上,升騰起氤氳的微光,提及往事,她的目光,突然變得完全不同。
不是哀求時的憂傷,不是被拒絕後的憤怒,那是一種將要魚死網破的決絕,厲澤勛仍直視著前方,餘光處,簡珂表情的變化,他看得一清二楚。
越是簡單的陳述,越表明她已經隱藏起心底最深的傷痛,若真如她敘述那般,六年前於她,不諦是劫後餘生。
「厲氏的專家,會儘快與你聯繫。」
他不打聽六年前的始末,他沒有嘲諷她又在演戲,他更不會無關痛癢地安慰別人,他只是說了一句此刻簡珂最想聽到的話。
「謝謝你。」
這一句,簡珂是由衷的。
車子開到曲卿余家的樓下,簡珂下車,厲澤勛忽然提醒道:「告訴你朋友,46號樓A座1511的鄰居注意下,少招惹他。」
「哦?」
簡珂還沒反應過來,厲澤勛已經離開,簡珂歪歪頭,好吧,這種溫馨的友情提示,已經超出厲少的人設了,就不要再過多追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