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是別人的女人

簡珂一早醒來，照例先安頓好布布，再趕到厲澤勛的家裡送厲嘉赫上學，只是今天厲澤勛早早地出了門，只有司機等在外面。

沒有見到他，便不能追問媽媽什麼時候可以用上藥，早晨明麗的陽光下，簡珂那張精緻的臉上，掛滿愁容。

昨天找不到布布雖然是個烏龍，簡珂卻真切地再次體會到失去至愛親人是什麼滋味，那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深入骨髓的痛，那痛能將人撕扯成碎片，連靈魂都會被扯爛，那是人間煉獄，一旦步入其中，萬劫不復。

簡珂不是不能接受生老病死，壽終正寢，才是人生完滿，父親六年前的縱身一跳，是簡家的飛來橫禍，簡珂不想再經歷一次無能為力的失去了。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她就一定要救活媽媽。

「簡阿姨，你在想什麼？」厲嘉赫小聲詢問著，簡珂回過神來，歉意地摸摸他的腦袋：「對不起嘉赫，阿姨剛才在想自己的媽媽，走神了。」

「阿姨也有媽媽對嗎？可是我沒有媽媽，我爸爸也沒有媽媽。」只要提到「媽媽」這個字眼，無憂無慮的厲嘉赫，眼睛就會蒙上一層超越年齡的痛楚。

簡珂心中一痛，罵自己是豬腦子，明明知道「媽媽」這個詞是嘉赫的禁忌，她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簡阿姨，你媽媽在你小時候，也會在放學后，帶你去吃甜品，吃冰激凌，吃許多好吃的嗎？」厲嘉赫好奇的問道，這些話他憋在心裡許久了，只是爸爸也沒有媽媽，他不知道該問誰。

簡珂立刻明白了厲嘉赫的意思，一定是幼兒園放學時，接孩子的媽媽們寵愛的話語被小嘉赫聽到，他羨慕不已。

心中一陣凄涼，嘉赫這麼好的孩子，難道不應該被媽媽疼愛著長大嗎？簡珂脫口而出：「今天阿姨接你放學后，帶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真的嗎？阿姨你說真的嗎？」厲嘉赫整個人都明亮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似地搖晃著簡珂的胳膊，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真的，不過嘉赫要乖啊，今天帶到幼兒園的小螞蚱可不許讓它跑出來，不然園長又要對簡阿姨訓話，我們就沒有時間去吃蛋糕了。」

簡珂笑，趁機提要求，沒辦法，大人就是這麼心機，她是真心想帶嘉赫去吃好吃的，她也是真心怕嘉赫再闖禍，如果闖了禍，最終受傷害最深的，還是嘉赫自己。

「阿姨，我一定乖乖的！厲小螞也會乖乖聽話，不會亂跑！」厲嘉赫拍著胸脯，厲小螞就是那隻祖墳冒青煙的小螞蚱，有幸成為厲家一員，

「好，放學我接你，不見不散！」簡珂跟嘉赫擊掌，這個天真可愛的小傢伙總是令她心情變得輕快起來，不再消沉，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去想。

媽媽雖然病重，慶幸這世上還有可以一試的葯，這樣去想，簡珂頓感勇氣倍增。

天氣轉涼，媽媽雖然躺在床上不言不語，可簡珂還是固執地認為媽媽可以感知到歲月的變化，感知到她的存在，感知到女兒多麼想念她，多麼希望她早點醒過來。

都說醫學界最神奇的力量是患者的求生欲，簡珂希望媽媽能明白她的心意，六年過去，父親不在了，天也不會再塌下去，因為媽媽的小公主長大了，成熟了，可以撐起一片天空了。

簡珂去商場買了幾套貼身穿的衣服，又買了一床輕盈暖和的羽絨被，大包小卷地拎著趕到康復中心，進門歡快地喊了一聲：「媽，我來了！」

打盆熱水，給媽媽擦洗身體，再換上乾淨的衣褲，又將新買的衣服過水洗好晾曬，最後把新的羽絨被套上康復中心統一的白色被套，做完這一切，簡珂一身的汗。

雖然累，內心卻因為滿足而踏實下來，能為媽媽做這一切，證明媽媽還在身邊，只是暫時沒有醒過來，再累，簡珂也願意。

「媽，今天天氣不錯，一會兒我把您抱到輪椅上，咱們晒晒太陽好不好？媽你還是這麼年輕漂亮，皮膚真好，別人都說我好看，都是因為媽媽的遺傳好。

媽，布布很可愛的，我們家族顏值高嘛，她是個超級漂亮的小姑娘，走在路上總有人誇，在國外的時候，還被星探遇到過幾次。

可我都拒絕那些星探了，布布還小，我只希望她做個平凡的，快樂的人，媽，我也快三十歲了，忽然間才明白，大富大貴往往也大喜大悲，平平淡淡的生活，其實最安心。

媽，可是布布不但漂亮，還很聰明怎麼辦？她總嫌棄我笨，我只能凶她：『去找你外婆去，是你外婆把我生這麼笨的。』

所以，布布也在盼著外婆快點醒過來，媽，等你醒的那一天，不許只疼愛布布而不喜歡我了。

媽，我想永遠當你的小公主，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

簡珂起初說得愉快，說到最後卻無端傷感，俯身輕輕趴在唐月碟的胸口上，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汲取到媽媽的溫暖，重新變得有力量。

厲澤勛一早醒來，便接到傅瀚的電話，說唐月碟的病例經過公司的醫藥專家核證，符合用藥條件。

「澤勛，資料我都看過，還蠻巧的，唐月碟所在的康復中心，和小雪是一家，那裡費用可不便宜，簡珂的老公，看來也非池中物啊！」

傅瀚語氣酸酸的，他就是這麼八卦，厲澤勛叮囑他跟進唐月碟這件事，他倒是很細心，可順便去揣想人家女婿，那純屬副業了。

「你哪那麼多廢話，小雪下周就開始用藥了，我現在去康復中心。」厲澤勛訓了他一句，匆匆趕往康復中心。

一路上擰眉沉思，厲澤勛心事重重，厲家花重金買來的十支藥品，外人都以為厲澤勛是準備研製藥方，大批上市，牟取暴利。

除了傅瀚他們幾個，沒有人知道，厲澤勛只是為了妹妹厲澤雪，他已經失去雙親，除了爺爺和嘉赫，在這世上，他最親近的親人，只有妹妹了。

何況小雪還那麼年輕，花季正盛，怎麼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離開塵世，連一句給自己申辯的話都不留下？

妹妹不會甘心，厲澤勛也不會甘心，他千辛萬苦才找來這十支葯救妹妹的命，掙不掙錢，他根本不在乎。

厲澤勛之前的想法，是葯僅著妹妹來用，他不會給任何人，最終留下兩支研究配方，如果能造福他人，則是更好。

雖然做著藥品生意，厲澤勛最痛恨的就是無良商人，把內心的貪婪建築在病人的痛苦之上，當初簡珂接近他，他一直以為她在演戲，格外生氣，這才誤會了她。

現在看來，簡珂跟唐月碟的關係確實是母女，蘇寶添對厲南凜說過的話，也從側面證實了簡實確實遭遇變故，簡珂想救母親的心情，便能理解了。

厲澤勛答應給唐月碟一支葯，不過也是多延續幾個月的生命，真正想醒過來，至少需要三支葯，這樣一算，十支葯在厲澤雪和唐月碟之間，根本不夠分。

厲澤勛一路猶疑，到了康復中心見到厲澤雪，妹妹本該青春美好的面容卻如頹敗的殘花一樣枯萎，厲澤勛心一橫，為了妹妹，他只能辜負其他人。

那女人哀求的眼神穿過他堅硬的外殼，一下子刺痛了他的心臟，厲澤勛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冷靜。

他是最理智，最冷酷的人，她是別人的女人，與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