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2章 與魔鬼交易
對厲芳澤施暴過後的連子謙,並非蘭希想象中的凶神惡煞,而是落寞蕭索。
甚至,身上有著難得一見的,軟弱的傷感。
別人的傷感需要安慰,連子謙的傷感,卻像狂暴前的哀悼,森冷的氣息,比凶神惡煞還要嚇人。
蒼穹漆黑如幕,他立在窗前,背影帶著死神的意味。
一個差點將女人打爆頭的男人,令蘭希恐懼,回想連子謙平日里的溫文爾雅,好像有一條滑膩冰冷的蛇,爬過心尖。
連子謙轉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敢靠近我?你怕了?」
波瀾不驚的眼神,叫人心慌,在他面前,似乎一切都被看穿。
蘭希心一橫,上前幾步,投進連子謙的懷裡:「我怎麼會怕,我謝你還來不及,看到她那個鬼樣子,痛快!」
連子謙皺眉,將她推開,他只是想試探,在目睹了他的暴力之後,蘭希會不會有了二心。
她卻主動撲了上來,將他當成英雄,她對厲芳澤的恨,令他滿意。
今夜的他沒有心情跟蘭希親熱,簡珂照片的碎片,總在他眼前浮現,令他異常難過。
蘭希暗自慶幸,她賭了一把,連子謙只是在試探她,並不是真的想做什麼。
幸虧他推開得快,沒有發現她的瑟瑟發抖。
把蘭希叫來,只是想問問厲家那邊的消息,只要厲芳澤沒死,連子謙並不關心她受傷是不是很嚴重,會不會毀容。
聽蘭希的意思,厲芳澤並沒有跟厲澤勛說什麼,所以醫院那邊只是派人保護著,厲澤勛並沒有報警。
「厲芳澤平日里那麼驕傲,被打成這樣,卻選擇了忍氣吞聲。」蘭希想到厲芳澤那醜陋的樣子,又莫名快樂。
她恐懼於連子謙的暴虐殘忍,卻又欣喜於厲芳澤的狼狽可憐,為了讓厲芳澤受更多的苦,她只能與魔鬼做交易。
聽蘭希描述厲芳澤的慘狀,連子謙的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看似溫和生動,仔細端量,卻如地獄的詛咒,沒有任何溫度。
「我知道了,你走吧。」他讓蘭希走,今晚沒有心情應酬她。
蘭希得到赦令,轉身就要走,連子謙卻喊住她,慢慢問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厲芳澤突然來公司找我,翻我的錢包。」
厲芳澤的行為很奇怪,以前她從來沒有主動在連氏出現過,今天卻像是來捉姦,準確地找到了錢包。
這些年來,連子謙一直將簡珂的小像,藏在錢包里貼身帶著,沒想到厲芳澤這一次直搗黃龍,找到照片,撕成碎片。
如果她沒有撕照片,連子謙也不會發了狂。
「我不知道,也許是她看電影學來的。」蘭希假裝鎮定,盡量讓聲音平靜,內心卻驚駭到極點。
這麼晚將她叫來,難道,是連子謙懷疑了她?
連子謙不說話,離開窗前,向蘭希走來。
他的每一步,都叫蘭希呼吸急促。
沒有人知道她和連子謙有來往,如果她今晚死在這裡,將銷聲匿跡,沒有人會再想起她。
連子謙抱住蘭希的那一刻,蘭希差點尖叫出聲。
他卻拍拍她的後背:「別怕,那女人不敢供出我來,她有許多視頻照片在我手裡,我很安全,你就安全。」
原來,蘭希的恐懼全部落在他眼中,連子謙以為,蘭希怕的是事情敗露。
那晚回到厲宅,蘭希久久無法入睡,反覆回想連子謙的一舉一動,越想越害怕。
但同時,她心裡很清楚,想讓養母得到更大的懲罰,想將厲氏擊垮,也只有連子謙這樣的狠人才做得到。
一路想著連子謙,來到厲芳澤的病房,蘭希還沒走進門,就聽到厲芳澤在裡面發脾氣。
含糊不清,連清楚的發音也做不到,卻凄厲地訓斥著護士,在責怪輸液時針頭太深,扎得她生疼。
都被打得變形了,還要犯公主病,蘭希心中鄙夷,推門進去,見厲澤勛站在那裡,又不得不換回那張單純的臉。
「媽,您別生氣,不利於身體恢復,我給您吹吹。」
說著,她真的俯身,對著厲芳澤的手背吹了吹。
誰曾想,胳膊沒有受傷的厲芳澤,一抬頭,狠狠地打了蘭希一個耳光!
「你是不是盼著我早點死?我現在全身是傷,你還要吹冷風!」
這點冷風,就能將她置於死地?蘭希氣結,從她被收養那天起,厲芳澤打她的理由,千奇百怪。
厲澤勛這是第一次看到芳澤姑姑打蘭希,心中忽然有了計較。
難道平日里,蘭希就是這樣長大的,姑姑對她並不好?
厲芳澤沒有再動手,厲澤勛也就靜觀其變,沒有說什麼。
蘭希卻更加憤怒,在她眼中,厲家姑侄,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從前的屈辱,排山倒海版的襲來,充斥著她的大腦。
十歲後來到厲芳澤身邊,唯唯諾諾卻受盡折磨,每天非打即罵,飯只有一口,厲芳澤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好不容易熬到十八歲,也有了人生中第一個心儀的男孩,她請他來家裡開part,說是生日宴會,其實只有他們兩個人,厲芳澤說好到時出門的。
那是一個英俊甜蜜的白人小夥子,有一雙和她一樣的湛藍色的眼睛,蘭希甚至做好準備,如果她表白,他同意了,她不介意在十八歲的第一天,將自己獻給他。
他們吃牛排,說笑,直到半醉,小夥子變得含情脈脈,蘭希早就發現,他偷偷帶了支口紅來,似乎是要送給她當禮物。
她矜持的去洗手間補妝,不斷想象著他們在一起的美好夜晚,畢竟是第一次,耳紅心跳。
待她做好準備,羞澀地回到餐廳,發現厲芳澤不知何時回來了,和男孩在餐桌前擁吻。
看到蘭希,厲芳澤舉起手中的口紅搖了搖:「你的男同學很合我的口味,他送我的。」
沒有任何準備的蘭希大腦一片空白,磕磕巴巴地阻止:「媽,他是我的,我的男……」
「男朋友」三個字,並沒有說完整,已經不需要了。
厲芳澤擁著白人男孩去了卧室,接下來蘭希要做的,就是堵住耳朵,什麼也不要聽。
十八歲生日的最後記憶,是桌子上切牛排的尖刀。
明晃晃的泛著冷酷的光,似在嘲笑,她是一個愚蠢的懦夫,這一輩子都不配愛。
後來蘭希一直後悔,當時拿起刀子衝過去,一了百了,多好。
對於厲家的恨,蓋過了對於連子謙的恐懼,蘭希的目光漸漸變冷。
當年沒來得及做的,現在,不能再錯過了。
所有這一切,過電影般在蘭希的腦中回放。
可她卻站在原地,任憑厲芳澤打罵,像一個聽話的孩子。
眼神的變化,卻沒有逃過厲澤勛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