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聽說。

陽光可以透過烏雲，照進你的心底。

那什麼時候，你才肯讓我住進去？

聽說。

當我抬起頭時，可以看見你對我的溫柔。

為什麼，此時的我，揚起四十五度角，看見的，卻是你眼角的那片冷漠？

——在我「聽說」的時候，我愛的你，又在哪裡？

…

…

顧盼乖巧的站在門邊，手中還捧著一碗溫水。

她的目光毫不避諱的迎上躺在床上的纖弱少年的打量。

她不認為這有什麼不禮貌，相反的，她更認為這是一種等價交換。

別人都可以不猶豫的看她，她為什麼不可以看回去？

顧盼邁著步伐，輕緩的走到床邊，放下手中之物。

「先生，請問你要看到什麼時候？」

「…」少年答非所問，「這裡是哪裡。」

「我家。」

「你家？」梁君灝挑眉，這裡明明就是他家，什麼時候又變成她家了？

他環顧四周的裝潢，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這，又怎麼會是眼前的少女所說的「她家」？

「是的，我家。」

顧盼禮貌的揚起唇角：「先生，我是在路邊發現你的，由於離我家比較近，所以就把你帶來了這裡。」

聽著少女口中左一個我家，右一個我家，梁君灝只覺好笑。

恍然間，他又記起自己剛搬進來時，隔壁鄰居跟他講的一些事情，心一驚，他蹙起眉，狐疑的看向了少女。

「你是不是有兩年沒回過家了？」

「…恩。」是這樣沒錯。

「你的父親是不是因為一件事說要跟你斷絕父女關係？」

「…恩。」好像…也真的是這樣。

顧盼斂下悲傷，抬眼，只剩滿目的蒼茫。

「那…就是了。」

梁君灝嘆口氣。

在他剛搬進來時，偶然聽隔壁的說起這家主人的一些事情，當時只覺這家的孩子不幸，沒想到…不幸的人，竟是眼前的這名少女。

望著她目空一切的眼神，他想，正如鄰居說的，這家的孩子，其實什麼都不知道吧。

一開始的疑惑轉眼間只剩下了同情，但是，他又能說，他比她好多少呢？

或許，他還不如她一半的幸福吧。

至少，她還擁有過十幾年的親情，現在她也還有個牽挂著她的母親，而他，剩下的，只是他自己。

「我不寂寞，我只是一個人而已，我的世界有我一個人就好，就已經足夠熱鬧。」

曾記得有人這麼說過，當時，只覺莫名。

但是現在。

他的世界，也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一個人孤獨的熱鬧。

他自嘲的笑了笑，這句話，原來有一天竟也可以用到他自己的身上啊。

可笑。

可悲。

原來，他竟也這麼渺小。

渺小的塵土，怎麼跟廣大的世界抗衡？

「先生。」

顧盼晃了晃手，一臉溫和：「請問您要說什麼。」

「小姐，我只想告訴你。」

「這裡是我家，你所謂的『家』已經沒了。」

「原來的主人已經搬走了。」

…

…

「這裡是我家，你所謂的『家』已經沒了。」

「這裡是我家，你所謂的『家』已經沒了。」

「這裡是我家，你所謂的『家』已經沒了。」

…

…

甚至到後來，梁君灝也沒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唯一記得的，是當時，眼前的少女出現了一種喚作「我的世界已經消失了」的絕望。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竟也可以說出這麼毒的話來。

自己竟也可以狠心的告訴一個以為自己還有幸福，還有希望，還有家的人，告訴她，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只剩下了自己。

她也只剩下了自己。

梁君灝覺得好笑，或許，自己這麼說的原因，也只是嫉妒。

嫉妒自己什麼都沒有，可對方卻還存在著希望。

這種嫉妒，有誰了解？

有誰了解，當他在夢中看見自己生活在一個幸福的世界里，開心的笑了，而一個轉身卻又活在了那個現實的社會的絕望？

有誰了解，當他在自己的舞台上一遍又一遍的欺騙自己還有希望，一個轉身卻被告知自己和他們已經不是家人的難過？

他曾認為，他的痛苦，沒有人懂。

所以，當他碰到和他類似的她時，他才可以說出那樣的話。

他知道自己過分，但是…

請允許他，墮落一次。

一次就好，一次就夠。

從此以後，他，可以只做自己，且只為了自己。

從此以後，他，可以站在任何一個人的立場說話。

從此以後，他，可以不再怨恨任何人。

僅僅以此，作為這次「狠毒」的代價。

這次，他，只是希望有人和自己一樣。

請允許他，放縱…

一直寬慰著自己的梁君灝不知道，就是這次的放縱，讓他們的生命，有了交集…

或許，原來的他們可以安靜且安心的生活下去，但是現在…

命運總是讓人頗為無奈的。

作者有話說：好像真的瓶頸了，哪裡看不懂，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