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目光朝伏鬼掃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道:「亂世大起,本宮,豈能在此際離開這大英宮闈。但若稍稍而避,趁勢再殺一人,才是最好。」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伏鬼言話,便開始踏步朝殿外行去。
伏鬼再度一怔,面色越是為難與擔憂,足下急忙朝思涵跟去,壓著嗓子道:「娘娘,這大英禁宮已極是危險,娘娘若繼續呆在宮中,定非好事,還望娘娘三思。」
「你家主子的大軍就要從地道中攻出來了,本宮還怕什麼?本宮還要等大周之軍湧入宮來,那時候,本宮便可與你主子一道,比肩平定大英的一切。」思涵頭也不回的道了話,足下行得越發迅速,待靠近另外一側的拜月殿院牆,正要騰身而起,奈何還未立即動作,心思便又驀地緊了一下,隨即當即停下動作,彎身撿了枚石頭朝院外扔去。
瞬時,那本是毫無火光且沉寂一片的院外,竟突然響起了層層的開弓聲。
剎那,一道道箭羽破空之聲陡然在頭頂響起,猶如密集的大雨般層層交織,猙獰之至。
果然是有埋伏。
箭羽陡然在頭頂飛過,而後七零八落的落在了身後不遠。
思涵面色一沉,心底增了几絲冷笑,隨即沉默片刻,頭也不回的朝伏鬼所在的方向掃來。光線暗淡,僅瞧得起伏鬼的身形輪廓,看不清他的面色。只是這是,伏鬼似是察覺到了她的掃望,轉眸朝她凝了一眼,隨即便垂頭下去,剛毅煞氣的出聲道:「屬下去將在外之人引開,娘娘趁機躍出去。」他這話說得極為乾脆,嗓音一落,渾然不待思涵反應,便已握劍而上,提氣飛身。
瞬時,待得他剛剛躍過牆頭,牆外的禁軍聞得動靜,再度開始新一輪的利箭圍攻,甚至同時之間,有人東陵而呼,「這邊有刺客,有刺客!」
嘈雜的吼聲倒是極為大聲,陣狀也極大極大,奈何牆外之處卻無大批禁軍圍攏而來,更不曾有旁余之地的禁軍回應。
只是即便如此,牆外的禁軍仍在東陵嘶吼,努力的想要喚來應援,但卻無人而來,反倒是半晌之後,牆外的御林軍箭支用盡,便是伏鬼再度飛身躍起,動靜極大,牆外的禁軍也再無利箭射擊而來了,反倒是紛紛沉默了下去,無計可施,待得片刻之後,牆外有人開始大吼道:「院內何人,還不出來束手就擒!」
這話吼得著實威儀,語氣中的殺伐之意也是分毫不掩。
伏鬼終是稍稍在地面站穩身形,轉頭朝思涵一掃,壓著嗓子道:「待得屬下與他們打鬥之際,娘娘便即刻躍出牆頭離開,不可多留,且望娘娘出去后便速速朝宮中南面的冷宮去,屬下擺脫牆外的禁軍后,便會及時去南面的冷宮與娘娘匯合。」
思涵眼角微挑,並未立即言話。
伏鬼生怕她還會有其餘之事要獨自去做,眉頭緊蹙,忍不住再度勸慰道:「一切之事,主子皆有計策,是以娘娘無需擔憂,只需顧好自己便成。在主上心裡,娘娘極是重要,倘若娘娘若出了什麼閃失,定亂主上之心,望娘娘,三思。是以,娘娘還是先去冷宮避避,便是娘娘有要緊之事要去做,也望娘娘待與屬下匯合之後,再由屬下護著娘娘去做。」
思涵靜立原地,滿身清冷,目光依舊淡然的朝伏鬼掃望,並未回話。
伏鬼心有起伏,突然之間,只覺心頭無底,著實是猜不透思涵之思。待得沉默片刻,終還是繼續道:「屬下之言,望娘娘記下,如今一切之事,皆比不得娘娘安危,望娘娘,先去冷宮等屬下匯合。」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僅是強行將心頭的擔憂壓下,陡然提氣而動,躍身而起,猛朝牆外而去。
縱是擔憂自家娘娘安危,但他也不能繼續與自家娘娘在此僵持,畢竟,牆外的禁軍已是發現了他二人蹤跡,再加之太上皇也死在這院內,引起的動靜極大極大,倘若牆外的禁軍當真全然從四面八方衝進來,他與自家娘娘自是難以脫身。
是以,與其在此與自家娘娘耗著,不如先行離開此地再說,即便自家娘娘不曾將他的話真正聽入耳里,待得他擺脫掉牆外的禁軍后,自然也可及時去將她尋找,從而護她在側。
心思至此,雖是仍有些擔憂,但卻無可奈何。
為求速戰速決,是以此番飛身速度也是極快,待得躍出牆頭並落在地面之後,只覺周遭光線著實暗淡,觀之不清,而周遭又腳步聲環環而來,陣狀極大,他側耳細聽,手中的劍柄也越發而緊,眼睛稍稍半眯,瞳中冷光四溢,不待周圍之人朝他全然靠近,他便已抬劍而起,大肆殺伐。
這些禁軍武功不弱,但比起大英太上皇來,自是要弱上許多。雖也是一劍之下便可傷人,奈何這些禁軍似如不知痛一般,即便身上受傷,竟仍是大力的朝他這邊拚命圍攻。
他一邊打鬥,一邊抽空借著暗淡光影朝牆頭觀望,待得片刻,眼見思涵越出牆頭之後,他心口這才稍稍一松,隨即下手越發快速冷狠,不為殺人,只為及時脫身。
因著心頭著實擔憂,他等不及讓思涵去冷宮等他,而是要在半道上便將思涵追上,是以,出手的動作也冷狠凜冽,略微發急,而待他真正殺出重圍並躍身順著思涵離開的方向奔去,卻是還未行得幾步,便見前方拐角之處,竟有大片火光與腳步聲朝他這邊湧來。
他瞳孔一縮,足下驀地一停,心底深處,驟然陰沉起伏,壓抑不止。
看來,還有場硬戰要拼。
此際,冷風大肆浮動,莫名極盛,那呼嘯的寒風威力極大,似要將周遭樹木都要強行掀起一般。
黑夜之下,四方隱隱雖有宮燈燭火,但卻並非明亮,加之周遭霧靄籠罩,朦朧氤氳,無端給人一種致命般的無底與未知的慎人。
思涵一路往前,滿面淡漠沉靜,並無半點慌亂。
只是待走出不遠,只聞後方頓時有大片腳步聲朝她的反方向越跑越遠,她微微一怔,下意識回頭一望,只見即便霧氣濃厚氤氳,但卻能極為難得的見得大片移動而遠的光影,甚至那些厚重的腳步聲龐大壓抑,一直延續不斷,一聲聲的撞擊在心,壓抑難耐。
她神色微微一變,自是知曉那些移動光影與腳步聲自是禁軍所為,是以,這麼久了,太上皇死了,她這所謂的刺客也從拜月殿逃出來了,而那宮中所謂訓練有素的禁軍,這會兒才姍姍來遲的去增援?且也不得不說,如今這會兒才來增援,無疑是毫無用處,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只是,又是誰借了禁軍天大的膽子姍姍做戲似的來遲?莫不是,太上皇一出事,宮中的禁軍都已人人自危,是以自發的不願太過冒險,紛紛主動的遲來?
思緒翻轉,心境也再度開始起伏。
則待片刻之後,思涵便已迅速將心思壓下,正要回頭過來繼續往前,不料足下還未來得及動,頃刻之間,後方有人大肆而吼,「拜月殿起火了,起火了。」
又起火了?
緊烈的嗓音層層而來,思涵下意識一怔。
待得目光再度回頭一望,只見隱約濃烈的霧氣遮攔之下,竟突然有層層的短兵相接與慘呼聲響起,甚至同時之間,一道道刀劍入肉的猙獰撕裂聲也是鱗次櫛比的響起,雜亂之中,所有聲音齊齊而來,無疑是陣狀極大,緊烈而又混亂不堪。
片刻,一股股濃烈的血腥味也隨風入鼻。
思涵心口微微一涼,神色越發嚴謹清冷。
伏鬼一人,殺不了這麼多人,製造不出這麼大的殺伐之聲。
是以,若是料得不錯的話,方才突然姍姍來遲去增援的那些人,許是不是增援的禁軍了,而是,與本已在場的那些禁軍為敵之人了。
只是,誰會有膽子與機會遣這麼多人去殺禁軍呢?是藍燁煜的人,還是東臨蒼的人,又或者,這二者皆不是,而是大英朝堂之上的反派一黨,開始趁機興風造反了?
層層密布的霧氣,雖是遮擋了殺伐場面,但越來越濃的血腥味道,無疑在大肆提醒著血流成河的猙獰場面。
思涵靜立在原地,突然之間,只覺手腳越發而涼,待得再度沉默片刻,終還是再度壓下心緒,繼續往前。
大霧遮擋,看不清太多,再加之對這大英宮中極不熟悉,是以自然得找人領路。只是不知為何,此番一路行來,卻不曾遇見一名宮奴,正待心底略微無奈之際,前方不遠,突然有驚慌追逐之聲響起,她面色微變,耳稍稍聽了一下,足下越發而快,驀地朝前方行去,卻待終於靠近,便隱約見得四五名禁軍正朝一名男子追趕。
那男子衣著不俗,但墨發卻是全然跑得凌亂,整個人驚慌失措,跌跌撞撞的慘呼大跑,左躲右避,他身材極為細瘦,躲閃之間似也略微透露出了幾許武功,奈何即便如此,他武功並非深厚,整個人也因太過驚恐無措而難以使出太多招數,他意在慌不擇路的逃跑,拼了命的跑動,奈何片刻之後,便被已然靠近的禁軍自後背劃了一劍。
「啊!」
剎那,他慘然悶哼,整個人身形不穩,跌倒在地。
他身後的幾名禁軍見狀,頓時快步朝他靠近,手中明晃晃的長劍驀地朝朝那人刺去,瞬時,思涵瞳孔一縮,下意識抬手而動,凜冽的掌風陡然震出,頓時將那幾名站定的禁軍剎那震倒。
禁軍們皆是猝不及防倒地,因著思涵掌風渾厚,他們皆覺渾身劇痛難忍,呼吸不暢,渾身骨頭也因撞擊地面而如散架般疼痛,而待下意識努力的抬眸一望,便見薄霧之中,思涵緩步而來,滿身清冷。他們著實不知思涵究竟是何人物,本要出聲呵斥,奈何渾身大痛,一言難發。
那被追殺的男子早已被面前的場景嚇呆,縱是後背中劍,但似也不知疼痛一般,僅是瑟瑟發抖的朝思涵盯著,儼然是驚恐之下將思涵當做了殺人狂魔,眼見思涵越發朝他走近,他驚得在地面蜷縮抱頭,嘴裡顫抖斷續的道:「別殺我,別殺我,別殺我……」
他重複不斷的說出這話,思涵神色微動,並未言話。待得徹底站定在那人面前,思涵才抬眸朝那幾名禁軍望去,淡道:「你們因何而殺他?」
直覺之下,只覺這番殺伐,定暗藏玄機。再加之拜月殿外所謂的援軍與在場禁軍相殺,是以,重重疑慮之下,自然也莫名覺得面前這場刺殺自然也與拜月殿外的廝殺有關。
只是這話一出,在場禁軍臉色發白,渾身發痛,卻是無人回話。
思涵慢條斯理的抬了手,修長的指尖懶散緩慢的理著袖袍的褶皺,漫不經心的再道:「怎麼,不願說?本宮向來最是不喜藐視本宮之人,你們若不說話,本宮脾氣一來,便要斷你們腦袋了呢。」這話一落,理著袖袍的手指微微放下,足下也緩緩而動,慢騰騰的要朝他們行去。
她如此動作,無疑令在場幾名禁軍心頭髮緊,滿身震顫,待得思涵越發走近,禁軍們便將她面上淡漠無波的殺氣與凌人之色越發的瞧得清楚,心頭也越是緊張畏懼,隨即片刻,其中一名求生欲極強的禁軍終是強行忍住了滿身的疼痛,驚惶嘶啞的努力出聲,「姑,姑娘饒命,是,是皇上下令誅殺他們的,不關我們的事,是皇上下令的。」
百里堇年下的令?
思涵神色微動,足下也稍稍而停,陰沉淡漠的道:「皇上為何要下令誅殺他?」難不成,那被追殺的男子,得罪了百里堇年?
正待思量,那禁軍再度緊著嗓子道:「姑,姑娘,這點我的確不知的。我只是知曉,今夜皇後宮外,皇上召我們斬殺在場的所有朝臣與親眷,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罷了,望姑娘饒命,饒命。」
這話入耳,若說心頭不震撼,自是不可能的。
她終究是不曾料到,如百里堇年那般看似溫**人,竟也會……下令斬殺在場的朝臣與親眷。且不得不說,今夜皇后一亡,緊急入宮的朝臣與親眷皆是身份不低,百里堇年要斬殺他們,自是茲事體大,也容易惹大英太上皇震怒。是以,或許百里堇年那人啊,本就是野心磅礴,只是不曾在表面表露罷了,是以待聞得大英太上皇在拜月殿出事,他便徹底暴露野心,陰狠的開始對付起朝臣來了。
他如此暴戾之舉,無疑是在她意料之外。無論如何,按照常理來推斷,太上皇一亡,那百里堇年啊,此際不是最該趁勢拉攏朝臣與其親眷,從而徹底的取代大英太上皇而坐穩大英帝位么,怎那大英太上皇一亡,他並非是要穩定與拉攏人心,反倒是大開殺戒了?
難道,在他心裡,竟覺這大英宮中發生之事還不夠亂?
思緒翻轉,越想,心境越發厚重。
眼見她一言不發,在場幾名禁軍越發心緊,那方才言話的禁軍再度朝思涵出聲祈求。
思涵瞳孔一縮,應聲回神,目光剛剛再度落定在那禁軍面上,卻是這時,周遭四方,竟再度有追逐與殺伐之聲。頃刻之際,思涵面前的那名禁軍竟突然似如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開始扯聲大吼,「救命救命,此處有女刺客,救命!」
他這突來的嗓音,極大極大。
剎那,周遭不遠,竟也陡然有腳步聲朝這邊襲來。
思涵眼角微挑,抬手便將那禁軍的脖子勾住,扯著他便迅速離開。
「你若再吼,本宮便捏斷你脖子。」
霧靄重重,掩蓋了一切的猙獰場景,僅是片刻,思涵陰沉淡漠的朝手中捏著的禁軍道了話。
那禁軍脖子受制,呼吸極其困難,忙不迭的點頭。
思涵也不多言,僅是掃他一眼,便漫不經心的道:「你家皇上,此際可仍在皇後殿外?」
禁軍極為困難的點了點頭。
思涵眼睛稍稍而眯,「指路,領本宮去皇后寢殿。」禁軍面色因窒息而憋得通紅,渾身壓抑難受,道不出話來。
心口的畏懼之意越發的起伏高漲,不待思涵尾音全數落下,他便拼了命似的朝思涵點了頭,而後便努力的抬手而起,指了指前方几步之遙的岔道。思涵順著他的指尖朝那條岔道掃了一眼,面色清冷淡漠,並未言話,足下僅是順著那條岔道繼續往前,不慌不忙的走著,只是待走了一截路后,她才慢條斯理的繼續道:「本宮這人,向來沒什麼耐性,倘若你隨意給本宮亂指路,本宮不僅會扭斷你腦袋,還會用盡一切法子殺你親眷九族。」說這,嗓音微微一挑,繼續道:「別以為本宮之言僅是玩笑,本宮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達成。」
懶散自若的嗓音,幽遠而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