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洞庭波涌連天雪

景合宮中。

「林雨橈這個賤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黑本宮惹下這麼個滔天大禍。」

秦秋月面帶慍色，將手中的杯盞狠狠擲在地上，茶杯碎成四分五裂，溫燙的茶水將地面打濕，水漬讓人心中直發慌。

「娘娘莫氣。」岸兒柔媚的身子骨跪在地上，低眉順眼的臣服模樣讓秦秋月的心情好了不少，連帶著那越發暴躁的脾性也好了許多。「事到如今，您就算再懊悔那也是半點用處也沒有的。咱們現在該做的，是如何才能打消皇上的怒火才是啊。」

聞言，秦秋月冷哼一聲，嘆了一口氣，道：「本宮自然明白此事兒的重要性，為今之計，岸兒你覺得本宮該如何做呢？」

前有藺萬如之事兒，皇帝已經對她心生不滿了，連帶著對她新舉薦的秦竹雲也不假辭色，如今秦竹雲又是這麼個性兒，皇上定然是對她憤怒不堪了。停著柳如煙言語間的意思，皇上好似有意奪去她協理六宮的權利，幸好柳如煙是她的人，否則她當真是要低林挽月一等了。

「娘娘您在這後宮這麼長時間了，難道就不知道，小性兒的女人在後宮根本就活不長這個道理嗎？」

岸兒意有所指，秦秋月何等聰慧？當下便聽出了弦外之音，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上那四分五裂的白瓷杯盞。

「你是說讓本宮對此事兒旁觀？」秦秋月小聲道：「可若是如此，皇上處死了她，卻對本宮也未必就能如從前般信任啊。」

她秦秋月一共就舉薦了兩個人，可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品性，估摸著這會兒子，皇上已經心有抵觸了，往後她的日子恐怕就更難走了。

聞言，岸兒微微搖頭，跪在地上向前行了幾步，湊在秦秋月耳旁，小聲說道：「要想皇上怒火消散，娘娘您需得親自動手才是啊。」

這皇上賜死，和雅貴妃親自動手賜死，那可是不一樣的意義。

岸兒只略微一點撥，秦秋月便如同恍然大悟一般，娥眉微蹙，低聲沉吟。

半晌。

「妙，妙計啊。」秦秋月拍著雙手，面上是顯而易見的笑意，柔和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岸兒，虛抬雙手，岸兒隨即便站了起來。秦秋月滿意的笑了：「如此一來，皇上定不會再對本宮心存芥蒂，雖不能說是最佳策略，可是為今之計，也勉強算得上是上上之策了。」

聞言，岸兒微微一笑，道：「娘娘睿智過人，定能夠旗開得勝。」

心頭一大煩心事兒被岸兒三言兩語便解決了，秦秋月喜上眉梢，看著岸兒的眉眼越發溫和。

「你有心了，本宮身旁能有你出謀劃策，當真是本宮的福氣呢。」

說著，便將右手上戴著的白玉鐲子褪在了岸兒白皙瘦小的手腕上。岸兒也明白秦秋月的為人，當下便接受了，也不推辭。

「謝娘娘賞賜，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岸兒只覺右手邊觸手溫良，這玉光看成分就是上上佳品，秦秋月竟然捨得賞賜給她，可見也是對她生了憐憫之意的。

聞言，秦秋月擺了擺手，道：「你就莫要再謙虛了，本宮還不知曉這些個道理嗎？」

如此，岸兒只能暗笑不語。

盤龍殿。

「皇上，雅貴妃求見。」劉德海邁著小步子，輕的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行至奏摺前，小聲地傳話。

「雅貴妃，她來做什麼？」趙軒下意識地皺眉，兩道鋒眉好似擰在一起的巨龍，不怒自威。「不見。」

林常在病重，趙軒心中本就對秦竹雲有氣，連帶著對秦秋月也沒了當初那份兒放心，卻也不好因為秦竹雲之事兒而責罰於秦秋月，免得惹人非議，可是說到底，趙軒對秦秋月還真沒了當初那份兒可心。

「這……」劉德海有些遲疑，斟酌片刻，還是小聲說道：「皇上，奴才瞅著雅貴妃那樣子，哭的可真是傷心欲絕呢，皇上要是不見，恐怕惹人非議。」

不愧是劉德海，三言兩語便說在了點子上，讓趙軒心中的憤怒頓時少了幾分。

「身為貴妃，大殿之外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趙軒皺眉，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朕就見一見吧，讓她進來。」

聞言，劉德海喜上眉梢，忙得令而去。

這雅貴妃向來出手大方，恐怕這一次他的腰包又要結實不少了。

劉德海向來便是如此，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後宮嬪妃想見皇帝，那也不是說見就能夠見的。有些東西，這大太監一句話，就能夠決定後宮妃嬪的生與死，在這樣的強權之下，即便是身為雅貴妃的秦秋月也是不得不向著點兒劉德海，為圖一時安心。

「娘娘，皇上讓您進去。」劉德海一張老臉上都快笑開了花，細聲細語道：「奴才恭喜娘娘旗開得勝，重獲隆恩。」

這話兒說的，連帶著秦秋月身後的岸兒也是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被秦秋月瞪了一眼，這才連忙收斂了許多，不敢再笑了。

瞧著岸兒如此捧場，劉德海也不禁笑出了聲，微微柔聲道：「娘娘請。」

如今順妃算是倒台了，後宮已經二分天下，出了長安宮的林挽月，剩下的就是這位景合宮的笑面虎了。而眼瞧著，自己面前這位似乎比林挽月還有實力，若是當真，恐怕下一個皇后很有可能就是秦秋月了，這個時候他多巴結一會兒，到時候就能夠更上一層樓也說不得呢。劉德海心中充滿了希望，左右逢源向來都是他們這些後宮太監的處事方法，事故，他也不怕什麼。左右也不過就是給各個妃嬪一點兒交代罷了，算不得什麼的。而且看皇帝這個意思，似乎也是默認了自己以這樣的方式活下去。

秦秋月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思進入盤龍殿的，她只知道自己看著大殿上那個人，滿心滿眼的苦澀與委屈，差點兒就要不顧一切地發泄出來似得。這樣糾結交纏的心思，在一見到趙軒的時候，就全都充斥在盤龍殿中，濃烈的似乎能夠看到實質似得。

「臣妾參見皇上。」

柔順地跪在青石板上，秦秋月低下頭顱，上面的白玉簪子忽閃忽閃的，好似成為了耀眼的星光一般。

「起身吧。」趙軒淡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片默然：「不知愛妃今日怎地有空來此？」

愛妃？秦秋月苦笑一聲，為自己的命運所不值。趙軒每次都說著愛妃，可卻對自己除了一開始的寵愛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她何曾做過真正的「愛妃」？

帝王本無情，這一點兒她從來都清楚。是以，秦秋月也不再此處多心，便溫順的起身。

「臣妾得知秦常在竟然做了這樣的事情，特來向皇上請罪，此事兒都是臣妾識人不明，才讓秦常在這般的人有機可乘，臣妾知錯，還請皇上饒恕則個。」

說著，秦秋月薄如蟬翼的眼睫毛微微發顫，晃動了兩下，便落下淚來。

聞言，趙軒又自凝眉，面上皆是不耐，柔聲道：「你還知道自己有錯？朕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安分守己的，也是個有手段的，這才讓你協理六宮。如今皇后逝去才短短半月，後宮卻接二連三的出事兒，你讓朕如何不降罪於你？」

聲音低沉，充斥著滿滿的憤怒。聲音不大，可見趙軒也是隱忍著，不願為外人道也的。

秦秋月聽出了趙軒聲音中的憤怒，便雙膝一軟，又跪在了地上，柔聲道：「都是臣妾的錯，還請皇上能夠不計前嫌，讓臣妾將功贖罪。」

只要趙軒肯給她這個機會，秦秋月相信自己絕對不會讓趙軒後悔的，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兒辦的漂漂亮亮。聞皇上言外之意，便是有意剝奪了她協理六宮之權？

秦秋月心下一冷，只覺得柳如煙果真不欺騙她，皇上果真有此意。

這可如何是好？

若從不曾協理六宮，得到這麼大的權利也就罷了，她心中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渴望。可是她偏偏已經嘗過了甜頭，如何能夠忍受自己被打回原形？

吃過肉的人，還怎麼甘於只喝湯？

是以，秦秋月暗自竊喜，幸好如今還來得及，只要她將功折罪，想來以她再後宮兢兢業業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皇帝也不會如此待她。

這樣一想，秦秋月心中也回了暖意。

「將功折罪？」趙軒皺眉，冷哼一聲，厲聲道：「你倒是說說，朕要如何讓你將功折罪？」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他已經對秦秋月有所不滿，她將功折罪也是毫無用處的。難道秦秋月竟不知道這麼淺顯的道理嗎？看著秦秋月髮絲間略微有些許白髮，又憶起躺在床上嬌嫩的新人。兩相對比之下，昔日美人已經遲暮，趙軒心中有些意興闌珊。

將趙軒眼底的神色盡收眼底，秦秋月苦笑一聲，美眸中儘是凄涼，更多的卻是死寂一般的沉靜。

「還請皇上允許臣妾，親自送秦常在一程吧。」

面色凝重，一字一句，說的是斬釘截鐵，卻讓趙軒猛然間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