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學規矩
頂著花盆還能走的如此順溜，的確不容易，懷裡還揣著柳氏一早塞給她的一個荷包，裡面沉甸甸，壓在心窩上。
她扯動臉上皺紋，慢吞吞的像教書的老學究:「馬馬虎虎罷了，也不怕您惱，奴婢教出來的妃嬪貴女不少，禮儀規矩個個都要強上大小姐，別說頂著花盆了，就算花瓶里盛著滾燙的水，也能走的步步生蓮。」
這話可就是胡說了，周歡還是給面子，雙唇微濕半張，驚詫的驚呼出聲，忙將花盆取下，坐在趙嬤嬤身旁。
烏黑晶亮的眸子閃爍星光:「嬤嬤說的可是真的？想來不奇怪，嬤嬤教出來的，自然都是好的。」
「那是自然了。」討好的話誰都想聽，趙嬤嬤舒心的笑了笑。
聞言，周歡忙將雙手奉茶，笑的單純無害：「想必嬤嬤頂著花瓶走的更穩，誰能比得過嬤嬤呀。」
她點點頭，不忘抬高自己:「奴婢心善，對小姐手下留情，若是換了別的教養嬤嬤，還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呢。」
「既然嬤嬤如此厲害，勞煩嬤嬤親自示範。」
定是這茶水太燙太澀，才喝進去，盡數噴了出來。
趕緊將茶杯放下，掩唇輕咳，餘光一掃，正巧與周歡含笑的眸子撞了個正著，把自己嗆得不輕，咳的更厲害了，漲紅一張老臉。
「嬤嬤莫急，我讓丫鬟去準備，您方才說要滾燙的水，可巧，才燒了茶，正好能派上用場。」周歡笑嫣嫣的起身，趁著趙嬤嬤無暇顧及她，立刻命人將熱茶端來，自個兒進了卧房尋了一個花樽。
是先前柳氏讓人送來的琉璃花樽，顏色通透好看，價值不菲，想必是從庫房裡拿出的好貨。
掂量兩下，周歡懶懶的勾著笑，拿著花瓶走了出去。
丫鬟提著青瓷茶壺站在趙嬤嬤身邊，抬眼看去，趙嬤嬤一張老臉突然回春，緊繃著臉，皺紋熨平，只是雙眉緊皺，臉上難看，又多增十歲。
看著周歡手中的琉璃花樽，臉色更差了，搭在石桌上的手猛然收緊，忙要起身。
周歡快步走過去按住她，將琉璃花瓶放在她腦袋上，囑咐道：「嬤嬤別動，這琉璃花樽貴重的很，整個周府里也找不出來幾隻，嬤嬤若是摔了，這……」
她欲言又止，緩緩嘆了口氣，暗暗欣賞趙嬤嬤由白轉青，又轉黑的臉色。
接過青瓷茶壺，作勢便要朝著花樽里倒水。
「方才坐了許久，身子有些僵了，還是等會兒再試給大小姐看。」趙嬤嬤身子向後一縮，頭頂上的花樽一斜。
心頭一驚，趙嬤嬤忙伸手抱住，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放在石桌上，不顧周歡似笑非笑的神情，逃命似的鑽進了西廂房。
周歡緊隨其後，強行進了屋子。
她是猛獸，是惡狼，一步步逼退趙嬤嬤。
妝台屜子旁放著一個首飾盒，模樣精緻小巧，不像是趙嬤嬤所用之物。
瞧著她的眼神，趙嬤嬤心中一慌，趕緊擋住，強裝鎮定:「大小姐有何事？」
「嬤嬤是不願意教我？」周歡輕笑著坐在一旁的交椅上，漫不經心的打量著房間，一面道:「若是不願，待我回了祖母，好讓嬤嬤解脫。」
「大小姐說笑了。」
「說笑？難道不是嬤嬤同我說笑嗎？嬤嬤既然大放厥詞，就要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我很想看看嬤嬤頂著花瓶，如何走出步步生蓮的姿態。」她嗤笑著，挑著眼盯著她身後的首飾盒，隨意猜測:「夫人送給嬤嬤的？想必還有其他的好東西吧。」
「哐當」一聲，趙嬤嬤慌亂局促，手上一個不小心打翻了首飾盒，摔出裡面的幾樣首飾，一顆圓圓的珍珠滾了出來，跳到周歡腳邊，穩噹噹的停下。
看來自己是猜中了，不過柳氏如此捨得下血本，的確讓人驚訝。
地上安靜躺著幾根金簪子和兩個玉鐲，可惜可惜，玉鐲掉在地上碎成三段，趙嬤嬤捂著心口疼得厲害，眼一翻，恨不得昏死過去。
黝黑的眸子滴溜溜亂轉，蔥玉似的食指指著地上的玉鐲:「這是夫人的東西，好啊嬤嬤，你竟然敢偷東西，看我不告訴祖宗攆了你！」
她立刻起身朝外走，氣勢洶洶，順利唬住欺軟怕硬的趙嬤嬤。
她急沖沖的攔住她，左擋右擋，周歡有些不耐，乾脆停下，雙手環胸，輕哼一聲，又坐了回去。
嬤嬤忙將懷裡的銀子拿出來擱在地上，緊緊拉著周歡的衣裙，擠出兩滴淚來:「奴婢可不敢偷東西，這都是夫人賞賜的，大小姐行行好，千萬別告訴人去！」
「好端端的，夫人賞賜給你那麼多東西做什麼，還想騙我？」虛虛踢了她一腳，周歡又要起身。
趙嬤嬤咬咬牙，將柳氏收買她的事說了七七八八。
「這件事若是祖母知道，不知道會鬧出什麼呢。」她嬌聲笑著，趙嬤嬤心中咯噔一聲，有種不好的預感。
周歡也不逗她，扶著趙嬤嬤起身，抿唇笑著:「嬤嬤若想好好回宮，還請嬤嬤高抬貴手，莫要為難我，自然了，我也會替嬤嬤保守秘密，如何？」
悄悄掀了掀眼，首飾和銀子朝自己招手，趙嬤嬤一狠心，點頭答應。
接下來幾天，兩人相處格外和諧，誰也沒有再提第一日發生的事。
天將將才亮，庭院之中，細雪清冷，積壓在干枝梢頭，黛瓦覆著綿綿厚雪的暖閣中，檀香裊裊，杯盞輕碰的聲音接連不斷。
緊接著響起趙嬤嬤的誇獎:「大小姐聰慧過人，學東西快的很，要不了月餘下，奴婢就能回宮了。」
周晴不服氣的瞪了周歡一眼，眼饞腦熱的緊緊盯著她身上的衣料，氣的將臉別回來，死死的捏著茶杯。
死婆子，母親這幾日身子不適，她便偷懶馬虎，拿了那麼多銀子首飾還不做事，如今她要怎麼將周歡蠢笨無知的流言宣揚出去。
周歡假意未察覺她的視線，靜靜地低頭品茶，偶爾應和一兩聲，始終噙著笑，舉手投足很是妥帖，像是大家閨秀。
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看她時也多了幾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