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別江湖(3)
少女雙手負立清閑的踱步,裙擺飄揚出一道優雅的風姿,聞言便道:「既然你說人證物證俱在,那麼能不能請你當著我們這麼多人的面,把你丟錢的經過說出來,孰是孰非,相信這麼多人的見證定會有一個公道。」
眾人紛紛附和,王掌柜捋起衣袖,嚷嚷道:「講就講,就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家的小孩說要吃糖人,我倉促出門的時候忘記了帶錢,來到攤位才發現,我心急家裡孩子因為著急吃糖人會哭鬧,於是承諾這老頭,先給我吹一個,等我哄好了孩子馬上就來還錢。」
王掌柜說罷愈發的氣憤起來:「我返身回來的時候,付了一錠金子給這老頭兒,他說這錢太大,他的身上沒有足夠的銀兩找付,只能去街頭的錢莊兌換成散銀,我便答應與他同去,可是誰知到了錢莊這老頭拿錢出來的時候,一錠金子竟然硬生生的變成了一錠銀子!」
說著,王掌柜還氣憤不已的舉起了鄧老漢的黝黑的手腕,那托在掌心之上的,赫然是一兩銀元寶,上面還粘著鄧老漢手上的焦糖色。
為官者們隨著王掌柜的講述紛紛難以置信,一錠金子竟然活生生的變成了一錠銀子?這種奇聞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可是真的是這位面色憨厚的老漢所為嗎?
「鄧老頭兒,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敢不敢應一句,我剛剛所言豈有半句是假的?」王掌柜緊緊抓著鄧老漢的衣袖嚷嚷著。
鄧老漢聽著王掌柜的話,一句話都反駁不出,只能老淚漣漣的點著頭,眾人不禁又一陣訝色,難道這平日里憨誠本分的鄧老漢,真的是偷盜別人錢財的道貌岸然之徒嗎?
「王掌柜,雖然你說的句句屬實,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好好的金子,怎麼會變成了銀子呢?」鄧老漢哭天抹淚的訴求著王掌柜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但是王掌柜卻一口認定了鄧老漢就是偷錢的人。
「事到如今還敢狡辯,我的金子交付之後就一直在你的身上,期間若不是你背著我暗中做了手腳,怎麼可能不翼而飛?」王掌柜大吵大嚷的咧咧著,說話間便加大拖行的力度往官府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少女見狀再度伸出素手攔下了王掌柜。
王掌柜頓覺這位少女是存心鬧事兒,臉色不免更加的慍怒起來:「小丫頭,我可警告你,這老頭偷了我的錢,你再這麼胡攪蠻纏,小心在府尹面前吃了官司。」
少女清秀的面龐漾起一道輕緩的笑容,帶著藍天碧水般的澄明,少女轉向人群,看準了人群中一位年長一些的婦人,便禮貌的問道:「這位大嬸兒,想必這位老人家的生意您一定光顧過,我想請問一下,鄧老人所賣糖人,如何討價?」
那婦人點頭道:「他的糖人是這一帶最出名的,老人小孩都喜歡吃,價格也最為公道,按糖人規格大中小,分別是五文,三文和一文。」
少女言謝之後面向眾人拱手言道:「各位,大嬸兒的話想必大家都聽明白了。吹糖人本是小本生意,面向的顧客又多是黃髮垂髫,老伯的價位給的又低,說他生意紅火,忙活一天下來,兩貫銅板已是極限,這一兩銀子足以作為他的月收入。那麼試問大家,鄧老伯會隨隨便便將一兩銀子這麼多的錢帶在身上?」
眾人聞言少女的話語頓覺茅塞頓開,說的確實有道理,鄧老漢就算為了預備零錢找付,也不可能直接在身上留下一兩銀子吧,可是王掌柜的講述鄧老漢確實沒有反駁,這又怎麼解釋金子變成銀子的事情呢?
少女的話語讓王掌柜的面色有些掛不住,臉上一道驚惶閃過,勉強鎮定了心神道:「這有何難,豈不是這老漢專門預備一兩銀子只待有人送上門,以便作為他偷天換日之用。」
少女翩然淺笑,眉若新柳,眸若瓔珞,來到鄧老漢面前問道:「老伯,您別擔心,我相信您的清白,但是我要你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給你金子以後,你把金子放在什麼地方?」
鄧老伯面對少女的幫助和信任滿懷感激,對她的問話更是不敢絲毫的懈怠,忙答道:「姑娘,王掌柜給我錢之後,我就一直攥在手裡握在衣懷,根本沒有片刻的鬆手啊,誰知到了錢莊拿出來竟然變成了銀子,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遇見過今天的怪事。」
少女再度在人前閑庭信步起來,對著王掌柜笑道:「你敢不敢將那銀子讓我瞧一瞧?」
王掌柜冷哼一聲,遂將鄧老漢手上的銀兩遞給少女,少女仔細觀察,銀兩是真的毫無疑問,被鄧老漢吹摶糖人的手掌接觸之後,上面沾滿了黃燦燦的糖漬,少女略看一番便將銀兩奉還,轉身面向眾人道:「大家可知這其中奧妙?」
眾人聞言紛紛一驚,難不成這小姑娘三言兩語已經解開了金子變銀子的謎團?
少女便道:「其實,鄧老伯並沒有偷錢,王掌柜說的一切在鄧老伯的耳中句句屬實也是情理之中。」
人們聞言之後紛紛不解,這少女所言未免過於矛盾,既然鄧老伯沒有偷錢,為什麼還要對王掌柜所言的前後經過隻字未改,既然鄧老伯默認了王掌柜所言,又何來清白之說?
少女這時緩緩解惑:「答案就是,王掌柜從來都沒有給鄧老伯什麼金子,從一開始,王掌柜給鄧老伯的就是這錠銀子。」
「什麼?」眾人聞言紛紛驚訝一片,王掌柜既然給的是銀子,那為什麼鄧老漢還要承認他給的是金子?就算鄧老漢年紀再大眼再花,也沒理由分不清金銀吧?
王掌柜聞言之後臉上卻青一陣紫一陣,有些自亂陣腳的怒道:「你,你一派胡言,你倒是說說,如果我一開始拿的是銀子,這老頭剛剛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論?」
「答案很簡單。」少女笑道,「你借口給家中孩童買糖人忘記帶錢,所以來找老伯賒賬,老伯忠厚老實自然應允,其實那個時候,你的身上剛好藏著這一兩白銀。老伯將糖人賒給你,你卻躲到巷后的角落中偷偷拿出銀兩,然後將糖人從中豁開,糖人裡面的糖漿流出,全部落在了你手中的銀子上面。我們大家都知道,糖人裡面裝灌的糖漿是要經過翻炒的,而蔗糖粉經過熱油的煉化會變成金黃色的漿液,倒在白銀上面濫竽充數也不是不可。」
少女說著,兀自的拿回拿定銀子,自顧踱步到糖人攤位之前,取下一隻吹好的糖人按照她剛剛說的方法將裡面的糖漿傾倒在白銀上面,糖漿經過空氣迅速冷凝,竟然真的將白銀變成一錠金燦燦的金元寶!
眾人目瞪口呆之時,少女又道:「這種手法,若是放在他人,可能會當場戳穿,但是鄧老伯年邁,視力模糊在所難免,加上為人老實,幾乎不假思索的認為這就是金子,於是將金子收下邀請王掌柜一同前往錢莊換線。在路上老伯時刻牽挂這重金的得失,於是更加緊緊握住,手心的汗水就在這時悄悄融化了銀子上的糖漿,到了錢莊以後自然物歸原樣重新變回銀子。而老伯本身就是吹糖人的人,因此即使這時候手上沾滿了銀子上的糖漿,他也只會認為這是自己翻炒糖粉的時候粘在手上的,所以才會對王掌柜的講述沒有一句反駁,因為老伯從頭到尾,都被這位掌柜先生蒙在鼓裡!」
「啊?原來是這樣的啊,鄧老漢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嘛。」人群中已經有人為鄧老漢抱不平。
少女的臉上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容:「我猜,王掌柜這麼做的動機應該就是鄧老伯的手藝太好的緣故吧,作為茶點鋪的老闆,在自己的店鋪門前搭著一個生意這麼火爆的攤位,當然會被當作是眼中釘,所以王掌柜才會出此下策,好讓老伯的生意做不下去,這樣一來,王掌柜就能獨攬整條街的客流。」
說著,少女便嘖嘖嘆息著叉腰指著王掌柜的鼻尖道:「兗州為古九州之一,兗州的兗字更是有端信品行之意,而你竟然為了一己之私陷老伯於不義,你這樣的行徑,也配做兗州人嗎?」
繼而更多數的人們開始為老漢鳴冤,越來越多的人們在為少女的聰明才智歡欣鼓舞的同時,也越發的鄙視責備起了王掌柜,王掌柜一時之間臉色更加的掛不住,遂將全部的怒火轉移到了少女身上:「你這小丫頭,竟敢壞我的好事,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
此時的王掌柜一臉憤怒的猙獰,朝著少女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少女前一秒還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可是畢竟只是一介柔弱嬌軀,面對王掌柜大腹便便的攻勢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倉惶的退步之際,竟然憑空飛出一杯茶盞,「叮」的一聲撞在了王掌柜的後背,王掌柜只感覺一股震驚的內力貫穿五臟,當場摔了一個狗吃屎,引得周圍眾人一陣發笑。
王掌柜氣哄哄的站起身,轉身怒吼道:「是誰,竟然敢偷襲我?趕緊給老子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