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一場鬧劇總算收場,蘇純也裝模作樣安靜了下來,好給忍冬一種心有餘悸的惶恐感覺,果不其然,那之後忍冬一直在時不時盯著蘇純,似是在監視她的獵物。

蘇純估摸著算了算,大約過了三日,她便又通知了李秉文,可以進行最後收桿抓魚了。

這日,蘇純一如這三日的鋪墊,在忍冬身側忙活,忽而,一張紙條被裹著石子一併被扔了過來,蘇純環顧四周,假意沒有發現忍冬好奇、探尋的視線,小心翼翼將它攥在了手心,復而又裝作無事。

忍冬不由得盯著她長久了些,蘇純要的就是這個,所以她又等了片刻后,立刻起了身,慌慌張張又急不可耐地跑向了尚食局一處隱秘的、花草葳蕤處。

她在那見到了李秉文。他打扮依舊,背著燦陽,沖她笑了笑,那笑容的光倒一點不比那陽光差。

「小狐狸,恭喜你,快成功了。」

蘇純沖他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哼哼,那是自然,她現在應該已經去找尚宮了,大概馬上就來了……」

話音剛落後不久,就聽見尚宮遠遠一聲怒吼

「好啊!可算是被我抓住了!我看你這次還能說什麼!」

尚宮擼起了袖子,怒氣沖沖地趕來,一巴掌就要打上去,蘇純早就做好了準備,咬緊了牙關,閉緊了雙眼,等待著響亮一聲,可那聲音未曾響起,就連那意料之中的火辣的痛感也遲遲未來。

她這才輕輕睜開了眼,陽光燦爛,讓她一瞬看得不清,她凝了凝神,才發現是李秉文抓住了尚宮的手

「你這死太監,幹什麼?!」

尚宮沒教訓到人,自然沒有好脾氣,怒眉瞪眼

「尚宮,注意你的身份。」

李秉文面色難得嚴肅了,他看著尚宮,手上的力度增了幾分,尚宮嘶了一聲奮力抽回了手

「我的身份?尚食局尚宮,還不能教訓你們這群下人的了?!」

她吃痛的揉著手腕,沒好氣地冷眼看他

「抱歉,還真不能」

李秉文眯起眼,淡淡勾了勾唇角,明明身後烈陽灼熱,他的那抹笑容卻染不上一絲暖意,反而讓尚宮不寒而慄

李秉文像是要抖掉什麼髒東西般,甩了甩手,尚宮剛想怒罵,卻在看見他從腰封里掏出了一塊雕龍玉佩后停住了。

「可識得此物?」

尚宮就算再沒眼力勁,也知道在這宮裡能用雕龍玉佩的貴人是誰,她立刻跪下,不敢抬眼看他

「您……您是?」

「咱家是陛下的內宦官,也就是親自服侍陛下起居的,您說,您可教訓的得?」

「這……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只是不知道您和這……」

她誠惶誠恐顫著身子將頭垂得更低

「咱家自然是受了陛下意思,隨便找了個人,探探這群新來有沒有偷懶。」

尚宮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話何意。

當今太后垂簾聽政制衡陛下不是一日兩日了,就算她們這群人活在後宮,也能聽得見那太後上朝反而留皇上批劄子走形式的消息,陛下哪能是真找人來看看是不是偷懶呢?

說不準,是在找乾淨底細的培養眼線呢。

她在這後宮內沉浮了多年,怎會不知道這些。

而李秉文正是算準了她這一點,才如此說的,事實如何壓根不重要,這些後宮的女官一個賽一個人精,你只需給她們個頭,她們便能給你續個離奇曲折出來,倒也省了他不少編造合理理由的麻煩。

李秉文此刻只需諱莫如深地笑笑,便也足夠她遐想出一部跌宕曲折的大戲出來了。

而蘇純則趁著這個功夫掃了一眼那外面看熱鬧的,她果然看到了忍冬。

但是……

她似乎很是擔心?這算什麼,在人前裝好人?還是……

「這究竟怎麼一回事,尚宮大人應該知道這算是耽誤皇上的事了吧?還不快快招來?」

尚宮叩首,十分慌張

「這……這……奴婢、奴婢——對!忍冬,你出來!」

忍冬莫名,還是乖乖跪了過來,尚宮瞪了她一眼,暗罵一聲

「還不快同公公說!你這不長眼怎麼會以為他們對食?!」

「……?」

忍冬瞳孔一顫,不可置信地側頭看去

「尚宮……你說什麼呢!我從來沒說!」

尚宮惱怒地瞪大了眼睛,反手給出了憋了許久的一巴掌,狠狠把忍冬抽倒在地。

「你個賤胚子!玩心機玩到我頭上了?」

「沒有!我沒有!」

忍冬捂著有些紅腫的臉頰,倔強地掙紮起身,狠狠瞪了尚宮一眼,那雙眸子分外/陰鷙,仿若一隻窮凶極惡的狼,一個不留神就會撲上來,咬斷人的脖頸!

尚宮見過的人不少,但這般的宮女,她也算見了個新鮮,不由得被嚇了一跳,底氣都有些弱了

「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寫信跟我彙報這件事,讓我來捉個現行。」

說著,尚宮火氣又上來了,怒罵道

「我早該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把我都算計了!讓我做個惡人,卻把自己摘得乾淨!」

「尚宮,你血口噴人!」

忍冬怒極,挺腰跪得硬氣,她狠狠看過去,尚宮被嚇了一次倒也有了心理防備,這次直接又是一巴掌狠狠抽了上去!

忍冬一個趔趄翻倒在地,她啐了一口血,再一次頑強地爬跪了起身

「公公——請您給奴婢一次機會,讓尚宮把信交出來,奴婢當場謄寫一份,您可以對比字跡!」

忍冬言之鑿鑿,氣得眼尚宮又要動手,李秉文立刻開口

「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那便各自押入掖廷,等候發落吧。」

「公公……公公,我是尚宮,您這樣是不是……有點僭越了?」

尚宮跪得謙卑,說得卻不怎麼低聲下氣,掖延是何處誰人不知,那可是關棄妃、罪奴的地方,她好不容易爬到尚宮的位子上,怎麼可能再跌入那萬丈深淵?!

「哦?您的意思,是得陛下親自來說了?尚宮好大的面子啊。」

「不……絕無此意——我、奴婢只是……」

「罷了,我本只是想關上幾日,長個記性,誰能想到尚宮倒是拎得清楚,那便只得勞煩陛下了,只是到時候尚宮保不住的是身份,還是命……就不好說了。」

李秉文那本該著是暖意洋洋的笑容,此刻卻分外冷寒,把蘇純都嚇了一跳

這就是帝王的基本功嗎?很好,蘇純見識到了!

如此說罷,尚宮自是不敢再掙扎,只好被幾個宮女和和氣氣請進了掖廷,而忍冬則沒那麼好運氣,她是被拖著扔過去的。

處理完了這兩人,李秉文遣散了宮女,蘇純立刻道

「這件事不對勁。」

李秉文挑了挑眉

「怎麼?」

「我現在覺得忍冬是無辜的——不是什麼無聊的同情心,而是直覺,她剛剛在看過來時,面露擔心,若是為了裝好人,那她戲太全了,和她那不計較後果的威脅以及剛烈性子並不匹配,且反駁的那般決絕,說的話也情真意切,她還要比對字跡」

「萬一她在比對字跡時故意寫得不同呢?」

「確有這種可能,但綜合來看,這一切都太不對勁——陛下,我想……」

李秉文抬手示意她不必說下去了

「我知道你想要繼續查,所以我才把她們押入掖廷了。」

「……?」

蘇純不解其意

「要套出真話,須得讓那人被貶到最低處,這樣問起什麼來都方便,她掙扎都來不及,又哪裡抽空去編造謊言呢?」

蘇純驚訝地睜大了眼,愣愣看著他,臉上寫滿了你這皇帝好像也不怎麼憨傻,把李秉文看得額上青筋微起。但他依舊端著笑,只是抬手刻意捏了捏她鼻尖,蘇純一頓掙扎,終於拿遠了他的手

「那陛下剛剛為什麼不順便自己查了,押入掖延宮,這種事情怎麼看都是方便我去問話,你可以有更簡單的法子的。」

李秉文看著被她攥緊的手,怔了片刻,蘇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到了自己大不敬的手,訕訕一笑,鬆開了

然而卻在那一瞬間,又被李秉文反手捏住了

「你還記得嗎,你那天跟我說的什麼?」

「什麼……?」

蘇純努力搜刮著自己說過的話,卻一時間因為手落入的那一方溫軟而腦中糊塗,想不清楚個所以然。

李秉文這才把視線從她的手移到她的眼上,他盯著那澄澈、迎著日光折出不輸於群星般瑰麗光彩的眸子,淡淡開了口

「你那時說——『作為你的妻,留下來』。」

蘇純微微一愣,是啊,她確實這麼說過。

「既然如此,你便不是我拿取隨意的物什,而是一個要陪伴我走過餘生的人,我可以保護你,但我不能奪走屬於你的權利。」

「這事是你一開始去做的,那麼也該是你繼續,我能做的只有順著你的意思幫助你,而不是獨攬你的想法、行動。」

「那樣的你,是物、是狐狸——不是我的妻。」

李秉文摩挲著她的手,笑容染上了周遭隨風翻飛的陽光暖意,一下子把蘇純整顆心給笑化了

「……謝謝你……謝謝你——陛下!」

蘇純說完,忽而笑了,她搖搖頭

「不、不對——謝謝你,其琛!!」

蘇純千言萬語的謝意與歡快,坦然地化作了主動而綿長的一吻,贈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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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她想霍亂我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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