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那日國宴混亂到他們動身踏上去上陵的路時,已經過去三日了。
蘇純和李秉文坐在同一座轎子內,轎簾晃晃,時不時泄露出那沿途的絢爛春色。
蘇純看了一眼正坦然自若翻閱著書本的李秉文,忽而扯了扯他的袖子,
「所以上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先前在宮裡說是後宮不得干政,我也就沒問,這一路上倒是忘了……看著外面那一派和諧才想了起來——這兒發生什麼了?」
李秉文合了書,沉吟了片刻
「說是異象頻出,比如牆上螞蟻排出惡龍圖騰,湖中魚類盤旋成旋渦攪亂了水路等等等等,傳得別是離奇,但最主要的,是上陵的青壯年人頻繁失蹤,原本只是一兩個,可後來便是三四個,緊接著最近越來越多,弄得上陵人心惶惶。」
蘇純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怕轎外駕車的林將軍聽見,索性湊在李秉文耳邊,壓低了聲音,
「可能是精怪作亂,也可能是有人搞鬼。」
唇瓣翕闔間,溫熱氣息打著旋鑽入李秉文的耳,他身子微動,似乎不是很適應,蘇純倒也沒在意這個,片刻后,李秉文紅了耳根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但若是精怪,我便不是對手了,你可有把握?」
蘇純哼笑一聲,揚起了脖頸
「那是當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不過……」
蘇純一頓,她不好說她覺得太后將他派來定有目的,只好委婉道
「我總覺得這事,許是人裝神弄鬼。」
李秉文不置可否。
轎外低低一聲「到了」,打斷了他們之間的交流,轎簾被林將軍拉開了。
春光描摹著他的劍眉刀鬢、鷹眸挺鼻,像是用富有生機墨作了一幅絲毫不輸那身側秀麗春景的畫。
李秉文帶著蘇純下了轎子,忍冬和雀梅也立刻跟在了蘇純身後。
它們面前,是一間看起來普普通通,無甚氣派裝修的宅子。宅門的牌匾上卻寫著與其不符的鳳翥龍驤的兩個大字——「白家」
「這就是此地刺史的府邸了?」蘇純問了聲李秉文,「看起來倒是個儉樸的清官。」
李秉文嗯聲,點了點頭,卻並未開口附和。
「不過,你這次白龍魚服地出來,能進得去嗎?」
蘇純看著那雖然儉樸但倒也森嚴的護衛,有些不放心地開了口
李秉文聽完不由得一笑
「怎會不能,雖然旁人不知曉,但白刺史本人總該是清楚。」
他說著,已經邁開了步子,緩步走到門口,詢問侍衛
「您辛苦了,不知道白刺史他同你們囑咐過沒有,我是受邀前來的許家公子,他就異象一事,曾托我過來幫忙。」
侍衛打量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白刺史最近都未曾歸家,想來是府衙內的事情還沒忙完,您要找他,不如去府衙看看?」
李秉文並未著急離去,反而好奇地攀談起來
「嗯?雖聽聞白刺史勤勉,但怎的如此勞累,連家都不肯回?近些日子失蹤案又變得多了?」
那侍衛嘆了口氣
「可不是?這不又丟了好幾個,誰不擔心啊!刺史更甚,他本就待民如子,出了這麼大亂子,他都快生在府衙上了,要不是前幾日宮裡國宴,他覺得能省去繁瑣一套直接上報此事,否則肯定還待在那呢。」
李秉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想來確實如此,那時白刺史得知是自己親自去解決,連驚訝都來不及表達,便立刻火急火燎趕回去了,看起來倒也上心真切得很。
李秉文笑著道謝,便旋身走向遠處的府衙處。
蘇純同他一起,忍冬雀梅跟在她身後,而林將軍則待在了末尾,似是縱觀全局的保護,又似是寸步不移的監視。
忍冬很是不自在,走了幾步忍不住看回去,忍冬眼神本來就凶,這麼一側目就好像是狠狠瞪了過去,林將軍兩眉微皺,幸好雀梅歉然一笑立刻拉著忍冬轉回身,她小聲道
「你小心些!那可是驃騎大將軍!邊疆閻羅!聽說剛上戰場不過十六歲,卻連斬了敵方兩顆高手人頭」
雀梅似乎還是不放心,把聲音放的更低更輕,生怕他聽見
「你一個不小心那得罪他了,怎麼被他斬了的都不知道!」
忍冬被說得迷糊,下意識卻也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哦哦了兩聲。
走了些時候,蘇純李秉文終於來到府衙門口,他們將來意告知了官差,官差頷首,不一會兒便將白刺史請了出來。
那是個不惑年紀的男子,一身官服穿的板正,鬢角微黃,硬朗面容上或多或少夾了些歲月的雕刻,比起五官單純的清秀如此組合倒更有一種歷經滄桑歲月的成熟感覺,看起來倒也嚴肅。
他看見了李秉文,下意識想要行禮,卻被李秉文搶先扶住了手,行了一禮。
「見過白刺史,許某應邀前來了。」
白刺史愣了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順著他的話立刻道
「如此便好,路上奔波辛苦了,且進了後院,歇著聽我說完來龍去脈,好有所了解吧」
李秉文頷首,白刺史率先一步走了過去領著他們,大步流星地趕進了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