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脫離了低級趣味的豬
賈平凹曾說,他少年時看劁豬匠幹活想學會劁豬。除了少年人激增的暴力因子外,大概也是覺得劁豬其實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其在當時的地位,大概是與「專業技術人員」享受的待遇相近的。除了有工錢可拿,還能帶走被閹割動物的「外腰」。愛吃燒烤的朋友肯定知道,「外腰」可是好東西呀!
遺憾的是,「動物絕育手術醫生」這一崇高的職業在宋朝並沒有出現。方仲永決定自己培養一個能夠讓牲畜過上單純快樂生活的人才。該人才不需要高學歷,也不需要城市戶口,只有一個條件,膽大心細。為什麼要膽大?畢竟是動刀的活兒,暈血的人幹不了。為什麼要心細?要保證該切掉的切乾淨,不該切的一點兒都切不著。
話說本村有一屠戶,按輩分方仲永應稱之為「五哥」(可惜不姓龍)。平日里乾的就是「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活計,也不知害了多少條性命,著實是本村第一膽大之人。更難得的是,五哥手法極好。你要一斤肉,定然要與你切個一斤又五兩。絕不多一兩,也不會少半分。
卻說這天五哥正要對某溫柔可愛的——羊下毒手之時,就見方小神童施施然來到身前。只見那方小神童默不言聲,竟是靜靜地看五哥裝,呃不,完成了殺害、剝皮、分屍的慘無人道的殺豬全過程。五哥在方小神童強大的氣場之下,險些要「棄惡從善」了。
待五哥凈手收工,方仲永才問:「你會劁豬嗎?」
「啥?」
「就是把豬的蛋子給割掉,但又不能傷到它的小JJ。」
五哥欣然答應,立即手持兩尺長的殺豬刀準備赴約。方仲永急忙制止。好傢夥,這要是一刀下去,今天非得吃烤乳豬不可。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得倉朗朗一聲響,方仲永亮出了自己的絕世神兵——一把小刀。
只見那刀長約半尺,狀似柳葉,鋒刃朝外,前端有鉤,向里開刃。乃鄰村鐵匠所制,重約四兩八錢。端的是勾魂攝魄,斷子絕孫的不二利器。
五哥瞅著那泛著幽光的「兵器」咽了口唾沫,道:「這東西怎麼用?」
劁豬其實是比較簡單的。概括起來分三步,一割,一挑,一拉。將豬擒住,洗凈其身體後下部球形物,沿縫線用向外的刃口割開,再用鉤子探進去一挑,就會挑出兩枚卵形物體,最後用鉤旁小刃割斷其後綴連的管子即可。(為躲避河蟹,在此不進行過多描述。有興趣的朋友,可與願為科學獻身的同仁自行實驗。友情提示:科學有風險,實驗需謹慎。哈哈!)
小豬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不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呃不,完整的豬了。渾渾噩噩地睡了兩天,又開始開心地吃喝起來。如果豬有自己的思想,它一定會疑惑:為什麼現在吃了就犯困呢?為什麼不再像以前一樣,看到隔壁的小花就激動了呢?算了,不想了,吃飽睡覺去也!
待五哥將十頭純真無邪的小豬一一送往幸福的彼岸之後,五哥的手法也就比較的純熟了。待方仲永將「絕世神兵」贈送與五哥后,五哥簡直就像是找到了組織,呃不授業恩師一般激動了。逢人便說是方仲永教會了他劁豬的秘技,以致後世劁豬匠把方仲永奉為祖師,實在是方仲永萬萬沒想到的了。
後世的人會嫌棄閹割過的豬活動太少,肉沒有嚼勁。除了少數人,大多數人對於肥肉是很懼怕的——不論是豬身上的,還是自己身上的。但在缺乏油脂的古代(包括近現代中國),大就是好,肥就是美。要不然,怎麼會有「肥美」一詞呢?
當方仲永的十隻小豬過上吃飽了睡,睡醒了吃的幸福生活之後,它們的身子也就像氣球一樣逐漸地鼓了起來。每天增加體重一斤多,簡直是肉眼可見的速度。方父眼見兒子又一次證明了神童的神,就替兒子干起了飼弄小豬的活計。每天餵豬,打掃豬圈,把豬糞倒進積肥的大坑,倒也很是充實。起碼沒有時間抱怨方仲永的敗家了。
等到小豬長到百十斤的時候,方仲永就迫不及待地請五哥出馬宰了一頭,弄了一大塊五花肉準備做蘇東坡的「回贈肉」(東坡肉的原始稱謂)。
據《徐州古今名饌》記載,蘇軾任徐州知州時,黃河決口,蘇軾身先士卒,和全城百姓築堤保城。徐州人民殺豬宰羊,上府慰勞,蘇軾推辭不掉,便指點家人燒成紅燒肉回贈給老百姓。蘇軾貶謫黃州時,作有煮肉歌:黃州好豬肉,價賤如糞土。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時它自美。人們覺得味美,加上名人效應,開始競相仿製,並戲稱為東坡肉。幾乎幾乎可以認為是中國歷史上第一篇廣告軟文了。
東坡肉還有一個婦孺皆知的名字——紅燒肉,全國各地的做法大同小異。蘇東坡在《燉肉歌》中說得很清楚:慢著火、少著水,柴火罨焰煙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時它自美。別看說的簡單,但想要做出味道極好的東坡肉還是要費一番功夫的。據後世菜譜,我們可以推測東坡肉的原材料有:肥瘦適宜的五花肉若干,香料適當(蔥、姜、桂皮、大料等),糖適量,醬油少許。在這個白水煮肉加鹽即成美味的時代,東坡肉實在不能說是平民菜。
方仲永深切懷疑東坡肉是否真如廣告詞里所說的那樣美味,畢竟當時的豬都是沒有經過閹割的,肉味腥膻。恐怕還是原材料的因素居多。肉且不說,香料就很難尋得,糖更是高端奢侈品,幾乎相當於後世驢牌包包中的手工定製全球限量版的。宋朝的人吃的恐怕不是肉,而是錢和地位吧!更別說,東坡肉還要經過一個小時的精心烹制了。
前世時,每到放假回家,奶奶總會給他做一鍋紅燒肉。每次,奶奶都會帶著寵溺的目光,看著他把二斤紅燒肉一口不剩地吃完。每到那時,就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不多想了,做菜!把一皮兩瘦兩肥(這才算標準的五花肉)的豬肉切成寸許的方塊,焯水,清鍋放油翻炒,放入香料(桂皮、大料藥店有售),加甘蔗汁代替糖,加水小火收汁。半個時辰后,在牧童兼伙夫妞妞的幫助下,簡易平民版東坡肉就出鍋了。
飯桌上,方父方母和妞妞及聞到香味而來「有事與二弟商量的」大伯團團而坐。當尊敬長輩,方仲永請大伯先嘗。大伯早已迫不及待,忙夾起一塊最大最肥的放入口中。只見大伯怒目圓睜,凝氣屏神,再一仰脖子,一大塊紅燒肉竟然就此咽了下去。良久,大伯回過氣來,大讚一聲「好」。
眾人見大伯並沒有被毒死,立刻運筷如飛,紛紛大快朵頤起來。方父吃了幾口紅燒肉,噎住了。一抬頭,見方仲永手中筷子夾著半塊紅燒肉、嘴裡嚼著半塊紅燒肉、臉上淚如雨下。
這是好吃得哭了?
方父忙問:「怎麼了,兒子?」
方仲永擦了一下眼淚,道:「不妨事,煙氣熏著了。」
紅燒肉吃多了,就容易積食,需要喝些茶水幫助消化。唐朝陸羽的《茶經》早已風靡多年,文人雅士都以品茗為樂。所謂琴棋書畫詩酒茶,所謂柴米油鹽醬醋茶。雅士品的茗是要加入各種香料、油脂、肉沫等等,接近於後世酸辣湯一般的存在。方仲永不願意在吃飽喝足之後再來一碗酸辣湯,所以他更喜歡喝清茶,即炒制后沖泡即可的後世喝法。
不遠的黃通鄉雲林源生產後世頗有名氣的雲林茶,此時也不過是鄉間野茶而已,五十文錢一大筐。雖然不懂炒茶,損失了不少,手也被燙了好幾個泡,總算研製成功了。方仲永雖然喜歡清茶,方父作為一名經常參加高級宴會的「偽雅士」卻是有些看不上眼的。
他語重心長地教育自己的兒子說:「仲永啊,你將來是要當大官、做雅士的,怎麼能只喝野茶呢?像上次王員外家的茶湯多好,有肉蔻的,肉蔻呀!還有上上次,李大官人的茶湯還放了羊尾巴的。嘖嘖,那味道……噢,對了,明日要去縣城西門祝壽呢,你」噫,方仲永不禁牙疼:那味道,比外地人喝北京豆汁還讓人回味。咱還是老老實實地喝清茶吧!鄉下孩子方仲永表示,城會玩。噢,對了,明日要去縣城西門祝壽呢,你
吃好喝好之後,方仲永如平常一樣回房讀書。別以為隨便抄兩篇詩詞,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了。你沒有相應的學識,兩句話就漏了怯,別人還要質疑你的詩詞是不是抄的了(雖然確實是抄的)。一旦詩詞來源存疑,你的人品就存疑,你的仕途就會「前途無亮」了。雖然人品在後世是一種很玄幻、「煙濤微茫信難求」的東西,如「良心藥,放心藥,皮鞋明膠毒膠囊」的事件層出不窮,但在當下人品是能當真金白銀用的。若是人品差,名聲臭了,簡直就是寸步難行。想入朝為官,回家吃翔去吧!
更何況,雖然宋朝初期的科舉沿襲唐制重視詩詞,對於經義的要求不高,僅《論語》十貼(默寫)、墨義《春秋》或《禮記》十條(名詞解釋),更何況還有時務策三條(時政分析)、論一篇(議論文寫作)。若無比較高深的古文造詣,或是寫出來的東西磕磕絆絆,最多也就混個秀才噹噹,東華門外唱名根本就不用想了。好在方仲永前世有點古文基礎,背誦、默寫也是久經考驗的老手了,但有備無患嘛!萬一沒有可供抄寫的辭賦,靠實力寫一篇,濫竽充數一番也是好的。方仲永自己試著做了幾篇策論,總是不太滿意,不如後世流傳下來的篇章好(有讀者表示,你的臉可真大)。
又試著寫了一篇議論文,又一次的不太滿意。方父恐怕兒子熬夜太深對身體不好,過來催促休息,並安排了明天的活動內容:去金溪縣城跑堂會,呃不為劉大官人的母親祝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