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弟弟丟了
第五章
里裡外外跑了不知多少遍，尤亦姝終於拿到了審批文書，將所有材料裝到文件袋中，尤亦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彬彬，咱們能蓋新房子了！」尤亦姝返回家中，一把抱住守在院子里等她回家的尤文彬，雖說很快就被尤文彬僵硬地推開，但相比於從前而言，已經「近人」了許多。
村裡本就有兩三個建築小隊，尤建國老早便跟其中一家做工較好的建築隊打好了招呼，只等手續審批下來，就開始動工修建。
建房的大工也是本村的名叫林增發，四十多歲正值壯年，也是尤建國幫忙聯繫的，按輩分尤亦姝還得叫他一聲爺爺。
得知尤亦姝想翻修房子的時候，林增發還特意過來看了一圈。當時林增發頗為感慨地說：「想當初，這個房子還是我爺爺幫忙建的，那個時候剛建國，村裡條件有限，聽說當時為了運石頭上山，他們可是費了牛勁了。不像現在，水泥路都修到山上來了，生活好啦！」
尤亦姝拿出自己設計的圖紙，林增發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村裡現在建的大都是這種一層帶院的房子，只不過每家的布局都不一樣。
「凌凌，你怎麼不直接從堂屋後面開個門，夏天的時候還能敞開門通風。」
「夏天的時候，太陽西晒，西邊的房子會很熱，在這裡弄一個封閉式的小走廊，既能隔熱，連通後院，還不影響美觀。」尤亦姝在紙上比劃幾下，「再說，穿堂風太大，對身體也不好。」
林增發點點頭，這種設計，他之前在村裡還真沒見過，不過不得不說，專業的室內設計師在布局和規劃方面，確實比他們設計的合理。
臨走之前，林增發叮囑尤亦姝，提前準備好鞭炮，四月十六黃道吉日，開工正好。尤亦姝雖是無神論者，但是為了圖個吉利，還是提前買好了鞭炮，存了一大堆新鮮食材，只等開工。
而有了修建自家兩層小樓的經驗，尤建國也將自己掌握的幾家建材物料公司推薦給尤亦姝，幾經對比下，尤亦姝也選定了一家在省內較有口碑的建材公司，在拆除老屋后，成捆的鋼筋、紅磚、河沙便一車接一車的運了過來。
原本尤亦姝家的隔壁還有一戶鄰居，但由於上山路遠不便，老兩口便在城裡買了套小公寓，只等度假的時候回來住兩天。老兩口不知打哪兒聽說尤亦姝要翻蓋房子，還特意趕回來將房門鑰匙交給尤亦姝，讓姐弟二人在老房拆掉后好有個住處。
由於重新規劃了房子的格局，老房子的地基顯然有些不太適用，工人們邊看圖紙邊施工，倒是也沒出現大的問題。考慮到安全問題，尤亦姝沒有沿用村裡流行的預製板房，而是選了施工相對麻煩些的現澆混凝土房。
很快，平整好的土地上就壘好了一道道地基，鋼筋柱也一簇簇地立了起來。院子里混凝土攪拌機的聲音和著各類敲擊聲，吵鬧中帶著熱鬧，連帶著尤亦姝也滿心歡喜。
自從老房子拆除后，幾乎一天一個變化，建設的速度連尤亦姝都覺得驚奇，她每天除了為工人準備豐盛的午餐、偶爾打打下手，便是拿著手機記錄房子的變化，並將圖片配上文字在微博上記錄自己的生活點滴。
自打回到桃源村，尤亦姝便舍掉了微博上曾經實名認證過的大V號，成為微博大V也不過是機緣巧合，自己做的一些室內裝修設計圖被網紅看中，莫名其妙就被大大V輪上了熱門，吸了一波粉絲，武大剛得知自己的女朋友成了網路紅人，前腳跟後腳的蹭了一波熱度，把自己也給塑造成了網紅。
後來，在武大剛的操作下，她與渣男武大剛又成了紅火一時的戀愛CP，他們暗戳戳秀恩愛的微博幾乎每次都能被網友頂上熱門榜，但是後來武大剛出軌了。最初，尤亦姝手裡握著他們在床上熟睡的照片和視頻，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發上去。
在賓館的那個夜裡，尤亦姝翻來覆去，她刪掉編輯了許久的文字，最後只發了一句：「祝你們天長地久」，便退出賬號，重新註冊了名為「尤非魚」的小號。那夜，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微博被頂上熱門，武大剛的賬號被@了無數次，再後來，她就刪除了軟體。
看著老房子被推倒，新房子一點點建成，尤亦姝又將微博軟體重新下載下來，並用新號默默記錄下自己的生活。
這一次換號，突然就變成了小透明，可是尤亦姝反倒覺得沒人關注的小角落更能表現出真實的自己，更何況，作為生活記錄，沒必要讓太多的人圍觀自己的生活。就這樣，尤亦姝在每天充實又忙碌的生活中，重新找到了職場中才有的「馬不停蹄」。
房子建得飛快，村裡的建築工們都體諒尤家姐弟的難處，都想儘快完工為尤亦姝省些人工費用，於是不到20天的時間，一棟四室兩廳的單層小「別墅」就建成了。
上樑那日，幾乎半個村的人都過來了，院門外的水泥路上幾乎全是老人孩子笑鬧的聲音。吃過早飯，所有工人就好整以暇，守在院子里等待上樑。
尤亦姝在長輩的指導下，在窗框、門框上貼好「安窗大吉」「安門大吉」，隨後又在正房屋架相對的兩根立柱上貼好「上樑逢吉日，立柱遇良辰」的對聯，橫批「上樑大吉」則張貼在早已做好的房梁下方。
行過燃香、叩拜等禮儀后，中午時分，上樑正式開始。
在鞭炮的轟鳴中，上樑師傅大聲唱完上樑歌，一聲粗狂的「上啊，大吉大利」之後，正梁被緩緩抬起，放置平穩。緊接著，木匠和瓦工從裝有糖果、紅包的竹籃中，抓起籃子里的東西扔給尤亦姝，寓意著接住財物。
……
一通繁瑣的儀式下來，尤亦姝有些頭暈腦脹，但是看著已然成型的房子，她還是打心底里高興。在魔都漂泊那麼久，還不如回老家的這個把月給她的歸屬感多。新房子的建成，更讓她有了家的感覺——能把日子過成自己心目中的樣子，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除了尤亦姝，還有一個人也忍不住地偷偷咧著嘴在笑，那就是身患自閉症的尤文彬。自打老房子被拆以後，尤文彬就在尤亦姝的叮囑下，遠遠搬個板凳，坐在樹蔭下看建築工人們忙活。
村裡大人都知道尤文彬的病，所有都很有默契地不去招惹他，生怕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又犯病，沒想到，從頭到尾，尤文彬都安靜地坐在那裡，不吵也不鬧，偶爾也有不耐煩的時候，但只要看到尤亦姝，他便又安靜下來。
「想不到啊，彬彬打小就沒人能降服地了他，凌凌一回來，他就跟換了個人似的，這姐弟倆，真是難得的感情好。」林增發在閑下來時，抽著煙斗觀察了尤文彬好幾天，終於忍不住感慨。
上樑過後，尤亦姝已經在鄰居家的大院子里擺好兩桌豐盛的酒宴。因為上午儀式繁瑣，所以尤亦姝索性從村裡飯店定了菜，這樣工人們一忙活完，馬上就可以吃到熱乎的飯菜。
尤亦姝忙著招呼完大家，才發覺尤文彬沒在飯桌前。趁著大家吃飯的空檔，尤亦姝跑到門口，在樹蔭下卻沒看到弟弟的身影。按理說尤文彬不會輕易亂跑，可今天自己主要精力放在了上樑儀式上，難免冷落了他。
一想到山上的各類溝崁，尤亦姝就一陣心驚，大熱天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彬彬，你在哪兒？」尤亦姝去新房裡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又回到借住的鄰居家，里裡外外沒見到尤文彬的身影。
菜飽飯足的工人們原本正笑哈哈的講著笑話，發現尤文彬不見后，也都坐不住了，三五一組，分別向四個方向找去。
尤亦姝急得滿頭大汗，看著山上鬱鬱蔥蔥的大樹，還有水泥路另一側的深溝，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這時，林增發突然大聲說：「大孫女，你去找村委，廣播一下，彬彬最聽你的，他聽見廣播肯定會回來的。」
林增發說罷，掏出手機來便給村支書林文水打電話，林文水一聽尤文彬走丟了，登時也有些著急，可他此刻在鎮上開會，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瞧我這記性，今天咱們村的支農大學生正好在村委辦公室，你讓凌凌直接過去，說用一下廣播大喇叭，就說是我同意了的，他肯定會幫凌凌的。」林文水說完，那頭又催著開會，於是匆匆掛了電話。
尤亦姝得了准信，撒腿便往村委跑。
在離村委還有一條衚衕的時候，尤亦姝一眼便看到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孩站在尤文彬面前，彷彿在說著什麼，但尤文彬卻局促的不斷往後退。
「你幹嘛呢！不許欺負我弟弟！」尤亦姝三步並兩步衝到兩人面前，將尤文彬護在身後。
「是你？」
「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叫出聲來。
黑框眼鏡男正是尤亦姝在電動車店遇到的那位，尤亦姝看到他不由又想起那輛棗紅色踏板車，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美女，我可沒招你啊，我看你弟弟一個勁的在附近轉悠，所以才好心上前問他需不需要幫助的。」黑框眼鏡男扶扶眼鏡，文質彬彬的笑臉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