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偷照片
七月七號、八號,高考已考了兩天。曾丹青除了語文作文有點沒有感覺,其它科目,整體感覺,還比較好。
八號這天,考完化學后,曾丹青在食堂吃了晚飯,回寢室收拾了下東西,黃昏時,他走出寢室,準備到校園裡去散散步。
這時,高一高二與曾丹青同班的吳飛楠,剛好從外面回寢室,在寢室門口碰到曾丹青,邀請他去吳飛楠寢室給他寫留言。
吳飛楠高三選的是文科,分班后,剛好跟小琴在同一個班。
盛情難卻,曾丹青只好跟著他走。
到了寢室,吳飛楠拿出留言本,找到了筆。
曾丹青說道:「老同學,我不知道怎麼寫呢。」
吳飛楠說道:「隨便你怎麼寫呀,同學兩年,寫幾句有感情的話,留下家裡地址,就可以了,方便今後聯繫。」
曾丹青苦笑道:「我作文不擅長,真不知道怎麼寫。」
他很少寫煽情的文字,他只會寫條分縷析的,簡單的文字。
吳飛楠說道:「行行行,是不是你覺得我在這裡,不好意思寫呢。好吧,我不看著你寫,我到寢室下面等你,你寫好了把留言本合好,放我床上,待會我們還去散散步。」
說完,吳飛楠出去了,曾丹青打開厚厚的留言本,往後面翻,找到空白頁,正準備寫,卻被紙張下面的一個硬東西卡了一下,不好寫下去。
他把這頁紙打開,看到一張照片。
居然是小琴的照片,他驚呆了。
照片上的她穿著那條最好看的碎花裙子,是在學校外面的小河邊拍攝的,巧兮倩兮,嫣然流波。
太好看。太有奇遇了。
好幾天沒有看到她,居然能夠在這裡看到她的照片。
他按捺住狂喜的心態,想找到關於照片的信息,比如她的名字什麼的。可是找不到。放照片的地方是空白頁,不是她留言的頁面。
他把照片攥在手心裡,抬頭看了下,寢室里只有一個同學在低頭看書,再沒有其他人。
他忽然想他太需要她的照片了,於是他做了一個有生以來,最衝動和最錯誤的事情,他把照片放到自己的褲兜里。
然後他在空白頁飛快的寫了一些話,大體就是同學情深,祝福未來,鵬程萬里的話,寫下某某鄉某某村,簽上名,合上留言本,放到床上,就飛快離開了。
吳飛楠在下面等著曾丹青,他是有點羨慕曾丹青的,知道曾丹青成績很好,肯定可以考上名牌大學。而他自己,卻是上大學無望。
兩個人在校園裡走著,吳飛楠有一樁沒一樁的,恭維著曾丹青,還說些什麼「苟富貴,勿相忘」的話。
弄得曾丹青怪不好意思的,他的褲兜里藏著偷拿的小琴照片,又不敢對任何人說他喜歡小琴,他就像一個心懷鬼胎之人,現在,更是做賊心虛。
面對吳飛楠的恭維,他更是左右不是滋味。
可是他鐵定了主意,一定要有她的照片。
他內心狂喜。
三年來的渴望與焦灼,終於在這學校的最後一晚,得到了回報。
能夠得到一張她的照片,他似乎得到了一切,他終於得到了一個永恆。
接下來,他不知道與吳飛楠都聊了些什麼,只知道兩個人沒有走多久,就各自回了寢室。
回到寢室,趁沒人注意,他把自己的木箱打開,然後從褲兜里拿出照片,攥在手心裡,放到木箱底部,上面又壓上一些書。
把箱子蓋好,他感覺到自己終於得到了一筆最大的財富,也得到了最大的幸福。
這個晚上,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個晚上。
曾丹青很晚才睡著,睡著了,也一直在做夢,夢見自己被吳飛楠追問,是不是偷拿了他留言本里的照片,夢見被周邊人嬉笑,居然不認真讀書,喜歡人家女孩子。
夢見被吳飛楠追著打,哼,敢偷他的照片。
夢見被父母追著打,叫你不專心讀書,一門心思想女人。
蚊子在臉上叮咬,在耳邊鳴叫,他被蚊子咬醒,更睡不著了。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到了天亮。
九號這天上午,是考物理,也是高考最後一科,這是他最擅長的科目,那天試卷上的題,他感覺自己都會做,考完后,他卻連一點底都沒有,他甚至都記不清物理都考了一些什麼樣的題。
對於他來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木箱底里,把她的照片帶回了家。
回到家裡,他每天晚上,都會偷偷把她的照片拿出來,看到很晚很晚。
他仔細端詳著相片里她的每一個細節,每一根頭髮都細細數過,衣服的每一個拐角,裙子似飄起來的動態,裙子的每個圓潤之處,裙子上的每一朵小花,都被一遍一遍的細細數過。
她的額頭,眼角,嘴角,她的眉毛,眼睛,她揮動的手臂,晶瑩潔白的小腿,襪子,涼鞋……被他與記憶中的樣子,靜態之嫻,與動態之美,疊加到一塊,複述了無數遍。
他得隴望蜀,想著,要是能夠擁有她穿著她曾經穿過的所有衣服的照片,就太好了。
那樣,就能夠完整再現曾經遇到過她的每一個場景。
但他又是知足的,她的樣子,終於有一個她的樣子,可以清晰而永恆的定格在他眼前,不再模糊。
高考結果出來,他的語文只有79分,以往成績在100分左右。
總分150分的物理,他只考了80分,以往成績在140分以上。
兩科嚴重失誤,他總分還是考了519分,重本線只要556分。可是他隔專科線,差了13分。當年各段分數線,咬得非常緊。
那年的應屆生錄取率(含專科),才百分之四上下。
那個時候的高考,是一座獨木橋,千軍萬馬蜂擁而上,絕大部分人都摔下去了。
他原本可以多考80來分,高不可攀,現在,專科線都讓他搖尾乞憐。
他一直不太在乎成績,一直以為,放任思想,順其自然,必定可以考上好大學。
可這樣的結果,卻讓他很苦悶。這是怎麼來的結果,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
也不苦悶,還好,回家,會有她的照片相伴。
可是,再也見不到那個走動的身影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喜呢,還是該悲,或者亦喜亦悲?
他不敢回家,怕看到母親失望的眼神。
他不在乎成績,家裡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