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智力測試
旁邊的玉鶯倒抽口涼氣,為沈喬安捏把汗。顧氏向來算無遺策,此刻,忽而提出來讓沈喬安到學堂念書去,可見居心不良,但沈喬安呢,非但沒有拒絕,還欣然接受,這讓玉鶯百思不解。
季桓一整從中京回來,一整日案牘勞形。此刻又是酒足飯飽,自然困勁兒也就上來了,隨便聊了些不著四六的話,打著呵欠去正房休息了。
「沈妹妹,」看到爹爹去了,季清柳的茶眸里蕩漾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婀娜多姿上前,挑起來一邊眉毛道:「明日里,到學堂去,妹妹可要留神啊。」
沈喬安微一哂,安之若素,「彼此彼此。」
明日,勢必鬥智斗勇,顧氏自是預備了不少的鬼蜮伎倆,沈喬安何嘗會不明白?
退下來后,母女二人一邊走一邊聊,顧氏攥著拳頭,惡狠狠道:「接下來做什麼,可不用我交代了吧?她如此頭角崢嶸,到底是不知其死了。」
「娘親,凡事自然還是循序漸進,有您在後面搖鵝毛扇,我勢必旗開得勝,弄的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季清柳看向顧氏,眸子里漾過一抹崇拜的光芒。
計議已定,母女二人分道揚鑣,休息去了。
沈喬安最後離開。
人去樓空,人走茶涼。
而季清柳言猶在耳,分明是在警示自己。
「小姐,可怎麼辦呢?」玉鶯顧盼了一下門口,憂心忡忡的嘆息。沈喬安不過淡然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放心。」她輕柔的握著玉鶯的手。
外面,已華燈初上,月亮在白蓮花一般的雲層里穿梭,寶藍色的天幕上,鑲嵌了無數熠熠生輝的星子,倒也賞心悅目。
主僕二人朝著聽風院去了。
這一晚,沈喬安卻睡得很好,一霎時就墜入了黑甜鄉,對於即將到來的一切,似乎已高下在心。
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季桓就安排丫頭將文房四寶送了過來,玉鶯照單全收,倒是沈喬安,連連道謝。沈喬安讓玉鶯打賞了他們幾個錢,丫頭們歡天喜地的去了。
「小姐,真的去學堂啊?」
「昨晚就一錘定音了的事,今日自然是要去,我是一言九鼎之人,難不成出爾反爾嗎?」沈喬安一本正經,兀自莞爾,「好了,放寬心去就好。」
「但是……」玉鶯怎麼可能放下心,「他們一定是有什麼壞心眼。」最近,玉鶯和玉燕始終伺候在她的身旁,因此,對府上一些人和事情也有了了解。
季清柳那是不用說的,和沈喬安的確是劍拔弩張,至於顧氏,始終言笑晏晏,但手段卻多了去了,玉鶯和玉燕將一切都看在眼裡,自然是憂心忡忡。
倒是沈喬安自己,完全對一切都沒有恐懼,「我現下,就怕他們是好人呢。」
沈喬安提醒玉鶯整理好東西,到外面去了,季桓畢竟安排的詳略得當,門口的馭手已經在等了,看到沈喬安出來,滿面堆笑送沈喬安進入了馬車。
學堂坐落在棋盤街上,修築的宏麗巋巍,外圍都是大氣磅礴的廊柱,沈喬安知道,這裡可不是什麼人想要就讀就能來的,這學堂寸土寸金,想要到這裡就讀的人,自然非富即貴。
季桓安排她到這裡受教,她感激不盡。一來,季桓唯恐她被人嘲謔,螟蛉之子不如家養的,二來,季桓也的確想要她成為可以脫穎而出的,獨一無二之人。
看到季清柳就讀的學堂,沈喬安自然知道,為了自己,季桓也是煞費苦心。在府上,除了李夫人和季桓,對她推心置腹古道熱腸,除了季巧慧幫助她,除了幾個丫頭,其餘人,只怕對她無不恨之入骨。
但,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計較這些雞蟲得失,想要讓別人痛苦,首先,自己要過的比他們都好。
兩人在門口,卻遇到了不速之客。
季清柳已先一步到了,似乎在守株待兔,看到他們來了,攔路虎一般的橫在了主僕二人面前,譏嘲道:「沈妹妹,學堂可是立規矩的地方,不但要學習琴棋書畫,還要學習三從四德,四書五經呢,嗬嗬嗬。」
「是,」沈喬安從鼻孔里輕蔑一笑,「似乎還要學點兒言談舉止,似四姐姐這樣刁難人的歪風邪氣還是去了的好,免得吃夫子的戒尺。」
「你!」氣煞了季清柳!
要不是這裡是學堂,她早戟指怒目了,勉強壓抑住了上涌的濁氣,季巧慧卻到了,用和事佬一般的語調輕鬆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可在這裡聊什麼天呢,夫子都要等急了。」
拉著季清柳,兩人遙遙領先去了。
沈喬安和玉鶯進入跨院,看到前面有個花廳,花廳兩邊,有一人高的書櫥,裡面的典籍整整齊齊,廊柱上纏繞著一些縐紗,風將湖藍色的縐紗蕩漾出一種扣人心弦的旖旎,倒也詩情畫意。
給夫子見了禮,沈喬安微微舉眸,打量了一下夫子,夫子原是飽讀詩書的鴻儒,看上去老成持重和藹可親。夫子年過半百,鬢角白髮如銀,看起來不怒自威。
他手中握著一卷書,眼神在沈喬安與季清柳身上梭巡了一下。
「今日,你們來到這裡,三小姐是伴讀,那是不需要考量了,至於喬安與清流,喬安是初來乍到,四小姐在這裡卻已經一年多了,智慧測試卻是不可蠲免的。」沈喬安認真的聽著,一雙黑葡萄般的清眸慧黠的轉動。
倒是旁邊的季清柳,如坐針氈,她是怕極了夫子的抽查。隨便閱讀點兒東西,還可魚目混珠,但要真正對答如流,她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個材料。
她那汗津津的手,一把誇張的拉住了姐姐季巧慧的手。給季巧慧打暗語,「三姐姐,你莫要見死不救,幫幫我。」
肚子怨恨的瞪視了一下這二人,季清柳急忙鬆開了季巧慧的手。
「出個題目給你們。」夫子轉過身,負手而立,看了看條桌忽而一笑,拿過來一個大的瓷罐放在了他們面前的桌上,沈喬安自然不知試題是什麼,目不轉睛的看著夫子。
夫子再次轉身,這一次,將略微小一號的瓷罐放在了他們面前的桌上。
幾個人面面相覷,卻不知道究竟夫子要出什麼題目?
「試題說難那是難於上青天,說簡單,卻也不費吹灰之力,」夫子捻須而笑,「你們兩個試一試,誰能將這小一號的瓷罐,放在大的裡頭去。」
玉鶯偷瞄了一眼沈喬安,不免暗暗叫苦,這分明是在刁難人!
玉鶯認真的看了看,發現這兩個瓷罐,體積大小目測基本一樣,誰又不是大羅金仙,能將一個放在另一個裡面去。這哪裡是題目,分明是想要看小姐出糗。
她想要幫幫小姐,都不能,玉鶯與玉燕暗自焦急,卻也無可奈何。倒是沈喬安,一派氣定神閑的模樣,起立道:「四姐姐,就年歲比小妹年長,在這裡,就讀的時間也早,算是師姐了,因此,於公於私,也還是四姐姐來。」
「好,你倒也是知書識禮,知道拋磚引玉。」夫子凝睇了一眼沈喬安,發現沈喬安如此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打心眼裡喜歡。
反觀一下旁邊的季清柳,她抓耳撓腮,急的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兩姐妹嘀嘀咕咕交頭接耳,夫子看到這裡,氣急敗壞,拍案道:「可見是不學無術了,還聊呢!?清流,你來試一試。」
「哦,夫子。」
饒是季清柳刁蠻任性,但在這裡卻也收斂了不少,她怯生生到瓷罐旁邊,比比劃划。
幾個人目光聚焦在了季清柳的面上,只見季清柳握著小一號的瓷罐小心翼翼的放在大一號的瓷罐上,兩瓷罐好像疊羅漢一般,季清柳嘗試了很多次,急的汗流浹背,但能怎麼樣呢?小一號的瓷罐,還是不能進入大一號的瓷罐里。
無論嘗試多少次,其結果都都以失敗告終。
季清柳雖然敗下陣來,但似乎也嗅到了貓膩,索性上前一步,大喇喇道:「夫子,您這是為難人的把戲,不要說我了,只怕連您也不能將這個小一點的瓷罐裝在大一點的裡面去。」
沈喬安將一切盡收眼底,莞爾一笑,「夫子出題,自然是別有深意,都說是考量智力,那玄奧怎麼可能人盡皆知呢,四姐姐倒是會推己及人,打量自己不能,且就以為人人都不能嗎?」這句話算是語出驚人了,但綿里藏針,卻讓人很不舒服。
沈喬安的言外之意是,你不能!我卻能!
旁邊的玉鶯給嚇到了,怯生生握著沈喬安的手,低喃:「小姐,小姐……」她多麼想要阻撓啊,但沈喬安呢,卻輕靈一笑,似乎已經得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了一般。
「哦,你有這本事?」季清柳冷笑,靠近了沈喬安,輕蔑道:「何不亮出來招數,讓我們瞧一瞧。」
沈喬安盈盈然起身,靠近圓桌,她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下,完全沒有用愚昧的辦法去做,畢竟,兩個瓷罐大小一般,硬碰硬只能是讓人多嘲謔一聲罷了,因此,眾目睽睽之下,她當機立斷握著小一號的瓷罐丟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瓷罐應聲而碎,四分五裂在了地上。眾人看到這裡,無不大驚失色。倒是夫子,讚許的目光幾乎等同於遇到了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