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醉法案

沉醉法案通過的第五十個年頭，人類已清除了所有的羨慕、嫉妒、悲傷、痛苦和負能量。

沉醉法案允許所有身心不悅、身患疾病或有主動需求的人類進入沉醉狀態，在沉醉狀態中，你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快樂就能得到快樂，並且永生不死。

當然，代價是躺進AI準備的膠囊艙，腦袋周圍刺入幾根軟管，你的思維和靈魂就將得到徹底的解脫和釋放。

擁有沉醉技術專利，安河醫院成為全球壟斷醫院，中心院區坐落在東半球巨安城，分院遍及世界各地。

「每一位公民都有進入沉醉狀態的權利，人類都擁有取得快樂的自由……」玻璃投影上反覆播放沉醉法案的宣傳短片，數據顯示全球近一半人口進入沉醉狀態。

「不是每個公民都有權利嗎？醫院什麼時候能批准醫生進入沉醉狀態。」玻璃對面是一個穿白大褂的少年，他眉清目秀、舉止斯文，可惜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這廣告都播幾十年了，還沒看夠？」地板傳送帶上幾個身穿白色大衣的人滑了過去，「作為醫生你可千萬別有進入沉醉狀態想法。」

沉醉法案規定，安河醫院技術人員非正常情況不允許進入沉醉狀態。

人群中一個歐美范兒金髮女生莞爾一笑：「江弈琅快上來，今天又接收到幾粒潛在沉醉者。」

沉醉法案界定，潛在沉醉者是對患有嚴重疾病和身體將死之人的統稱，他們進入沉醉狀態的程序最簡單、便捷，因為他們根本沒得選擇。

江弈琅站上傳送帶，在第三個路口獨自轉彎向下，樓層的玻璃牆壁上顯示著要去的路徑。

「江弈琅醫生，你被分配到3號沉醉艙，患者的具體情況如下……」玻璃上跳出一個二次元少女，她穿著純白色護士服，扎著馬尾辮，模樣清純可愛，「另外，小溪今天的模樣您喜歡嗎？」

「你只是一塊玻璃，讓我怎麼喜歡？」江弈琅吐槽一句，「基於我的大數據分析，就只是讓你覺得我是個史前二次元宅男？」

安河醫院為了激勵員工積極性，啟動了一項AI協議，為每一位醫務人員配置了一名AI助手，並且讓助手深諳主人的性格，以達到取悅主人的效果。

小溪只是執行身為機器人的協議，需要的是做這麼一件事情，至於事情的結果並不重要：「患者的具體情況如下……」

江弈琅雙手插入褲兜，身體移動的同時玻璃上的字幕也跟隨平移，小溪的文字處理能力還算精鍊。

患者盧卡斯，80歲，傳入神經末梢壞死，四肢肌肉及腦組織萎縮，成為潛在沉醉者10年，今天再不執行沉醉，將進入腦死亡狀態。

沉醉法案指出，沉醉技術的基礎在於大腦，人類的肢體、器官都可以壞死，唯獨大腦不能死，否則將迎來真正的死亡。

沉醉法案規定，監護人有義務在被監護人腦死亡前幫助其執行沉醉。

「哦，能夠忍受病痛折磨長達10年？」江弈琅覺得不可思議，「我記得上一個主動沉醉者只是因為丟了100聯盟幣就選擇了沉醉，人類就是這麼奇怪。」

沉醉法案界定，主動沉醉者即自願要求進入沉醉狀態的人群，但凡有一個合理原因就可以被允許，這個入口很寬敞。

小溪崇拜地看著江弈琅，她的思考系統能在萬分之一秒想到一百萬句話來回答他，此刻卻故意停頓了，這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取悅。

3號艙在傳送帶盡頭，是一個四面裝有銀色玻璃的房間，裡邊橫放一顆人體大小的膠囊，膠囊沒有封蓋，一個白人老頭子躺在裡邊，已經進入微醺麻醉狀態。

他睜著眼睛，呼吸均勻，沒有過多痛苦表情。

江弈琅滑行入房間戴好白色手套，小溪也順著牆面的玻璃將自己的影像投射到一台傳統電腦上。

「進入告別程序。」江弈琅推動一個紅色的開關，3號艙像火箭一般往上彈射，停在了一間全封閉的白色屋子，前面有類似於監獄探視的窗口。

「哇哦，只有一個親人？」小溪的臉在電腦屏幕上晃動，她指引著艙內伸出了五根金屬軟管，軟管內埋藏著豐富的神經纖維，能夠直接對接人類大腦。

窗口外站著一個瘦弱的老太太，她面色安詳，嘴角微微帶笑，一隻手靠在玻璃前面像是要撫摸盧卡斯：「醫生，進入沉醉狀態的時候會痛嗎？」

小溪的表情很憤怒，AI知道沉醉狀態的整個過程，老太婆這樣問簡直是對沉醉技術的最大侮辱。

江弈琅遠比小溪耐心：「太太是這樣的，沉醉狀態的目的就是讓所有人獲得最大的快樂，當你的身體或心理在人世間已經感受不到快樂的時候，沉醉狀態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是的，我知道。」老太太點著頭，「沉醉狀態的妙處我已經了解得太多了，我是指進入這個狀態的瞬間，會痛嗎？」

小溪開始兩個耳朵冒煙，恨不得竄到老太太面前：「這個監護人是怎麼回事？都同意進入沉醉狀態了，還問那麼多幹什麼，到現在還懷疑沉醉技術的優越性嗎？」

江弈琅瞪了小溪一眼，看來醫院一線保留人類醫生是很有必要的，AI的取悅協議有待拓展，它們和人類交流還有很多弊端。

「會痛嗎？」老太太依舊執著，「你看盧卡斯他……」

此刻盧卡斯眼神恍惚，疾病的長期折磨和微醺麻醉讓他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

江弈琅露著標準式微笑：「不會痛，就像我們躺在床上準備進入夢鄉一樣，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請你點三次頭確認！」

老太太接受了這個答案，對著窗口點點頭。

「呼……終於可以開始了！」小溪負責整個程序迴路，監護人的點頭就是確認按鈕，「啟動！」

白色房間光線變暗，之前漂浮在半空中的金屬軟管慢慢下探，柔軟的吸盤扣住了盧卡斯太陽穴、腦門以及天靈，然後好像肥蟲子一般慢慢蠕動，幾秒鐘后迅速回縮消失。

「是在注射什麼嗎？」老太太觀察得很仔細。

小溪很惱怒的表情出現在屏幕上：「機密、機密，她竟然試圖探索技術機密！」

「這是沉醉技術的關鍵……」江弈琅的微笑沒有中斷，「太太稍安勿躁，下面會為你建立聯繫。」

盧卡斯安靜地閉上眼睛，雙手安詳地環在胸前，一層透明薄膜從膠囊兩頭合圍上來，包裹住他整個身體。

「進入沉醉者儲存程序。」小溪的聲音變得標準化，膠囊被立起來，被一個管道吸收出去。

「沉醉環境初始化、沉醉環境影像傳輸……」小溪主控著房間的一切，面前的玻璃鏡面不斷閃爍光粒，開啟一個亮度和對比度相對平穩的面，「準備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