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歐陽與老張

都說同行相輕，同行是冤家，但是，這句話用在歐陽大夫跟張神醫身上顯然是不合適的。

他們兩人的師父也是當時的名醫，因為性格古怪，所有也有人稱他怪醫的，不管如何稱呼，他的醫術是名揚天下的，但凡他一眼就看對眼的病人，哪怕是一分錢不畫，都會為其診治，如果是他看不順眼的，就算出多少診金，他都看也不看。

老怪醫走遍大江南北，一邊走路，一邊行醫，年過六旬的時候，在路邊見到了一個孩子，或者說，更像是一個死嬰。

小傢伙一看就是剛出生沒多久的，瘦的皮包骨頭，跟一隻貓崽兒似得，單薄如紙張的胸膛，幾乎沒了起伏。

老怪醫那天心情好，順手把這孩子救了，本來想著治好之後，就送人收養，或者直接扔到少林寺的門口，反正是不能帶著這麼一小累贅，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這麼「不隨人願」這孩子娘胎裡帶著弱症，不好好治療，絕對會夭折。

於是老怪醫就想著，等治好他之後，再把他送人，結果一年一年又一年，當初撿到的憋圓糰子，一點點的長大，從牙牙學語的孩子，長成了滿街亂跑的小孩兒，從小孩，長成了小小少年。

歐陽長大十三歲的時候，老怪醫早就忘了自己當初打算治好他，然後把人送人的初心的。

有這麼懂事聽話的小徒弟跟著自己，老怪醫心裡還是挺開心地。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格外疼愛小輩，也會開始考慮傳承……

老怪醫傾囊相授，想要歐陽繼承他的衣缽，但是……歐陽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的火候。

「師父？」小小歐陽的聲音，拉回了老怪醫的出神。

師徒兩人正在山上採藥，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十年之前這座山還叫葯山，山上長著很多珍奇的草藥，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山上出現了毒氣，那毒氣出現的時辰還不固定，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毒死。

接二連三有人在山中死去，所以，漸漸地，人們也不再去這座山裡了。

不過，老怪醫不是平常人，他一大早就帶著歐陽上山了。

小歐陽提了提肩上的大筐子，乖乖巧巧地跟師父說道：「師父，天快黑了，我們下山吧。」

「好。」老怪醫拄著膝蓋站起身來。

師徒兩人一起往山下走，冬天時，白晝估計是嫌棄太冷，走的焦急，很快夜幕就降臨了。

而師徒兩人眼看才走到半山腰，他們兩個人都習慣了走山路，因為好多草藥，藥材鋪里是沒有的，老怪醫都是自己爬到山裡，一樣一樣的找。

小歐陽從小跟著他，也早就習慣了上山下山。

可是，這一次有些不一樣，小歐陽看著越來越濃的暮色，還伴隨著一點點壓下來的霧氣。

「師父……」小歐陽輕輕拉了拉老怪醫的衣角。

他們師徒上山之前，山下的村民可就說了，這山上不僅有毒氣，還住著一個長毛鬼怪！特別是晚上的時候，那長毛鬼怪吃人！幾年前，有好多人在山上莫名失蹤了，屍體都找不到！

小歐陽才十幾歲，他倒是不怕神毒氣，主要是那個吃人的長毛鬼怪……

腦中想著村民說的長毛鬼怪，青面獠牙，想要吃人。越想就越覺得害怕，越害怕，腦中的長毛鬼怪就越可怕……簡直惡性循環了。

「沒事。」老怪醫沖小歐陽說，「吃顆定心丸！」

說著，給小徒弟掏出了一顆藥丸。

小歐陽最相信師父了，二話不說，伸手去接藥丸。

「不對！」老怪醫的話忽然響起了。

歐陽的藥丸還沒放嘴裡呢，被老怪醫的聲音嚇了一跳，手裡的藥丸掉地上了。

「這裡的霧不對勁兒……」老怪醫說著，輕輕吸了吸，「不好！不是霧氣！是毒氣！」

說著，一把掩住自己的口鼻，也順勢去掩小歐陽的。

結果，小歐陽正在找自己剛才掉落的藥丸，小孩子正彎著腰，還沒直起來，噗通一聲，整個人栽倒了。

老怪醫連忙俯下身去就救她，結果，沒想到毒氣是從自下而上的，於是腦子一黑，也倒地上了。

師徒兩人雙雙昏過去的時候，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

那人的身形跟歐陽差不多，披著一件稻草織就的亂七八糟的衣服。

「麻煩！」他走到兩人身邊，看看歐陽，又看看老怪醫，最後先把歐陽扛在肩膀上，走了。

那人背著歐陽，一步一步走出了霧中，霧氣的盡頭，長著許多長條狀的草，在這些草的周圍，那些霧氣都消散了。

不遠處有一處小房子，就建在這些長長的草中間。

那人背著歐陽走了過去。

就在要上台階的時候，身後的歐陽動了動。

起初那人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結果，背上的人又動了動，畢竟嘴巴蹭著他的耳朵。

這次是錯不了了！

那人難以置信，猛地轉頭，歐陽這時候也清醒過來，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一下。

「你……」歐陽眨眨眼。

「你！你沒事？！」那人詫異。

「我沒事。」歐陽說著，從那人身上下來，互相打量彼此，發現對方與自己年紀相仿。

「我師父呢！」歐陽這時候終於想起了正事來。

「你說那個大人？」

「對！」歐陽點著頭，「我師父！」

「他……」

「這裡呢。」這時候，兩人的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正事老怪醫。

「沒想到啊，沒想到……」老怪醫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兩人走來。

那個跟歐陽同齡的少年，詫異地看著對方：「你也沒事？」

「只是小小毒氣。」老怪醫說道，「能讓我暫時昏迷一下。」

少年人道：「他們可是一直昏迷的。」

「他們是指山下的人嗎？」老怪醫問。

「不錯。」少年道。

「這裡是你家嗎？」老怪醫說著，已經快要走到兩人身邊了。

「是。」

「天黑了，讓我們師徒借個宿吧。」老怪醫說著，繼續往前走。

「你站住！你……」少年人的話沒說完，老怪醫忽然慘叫了一聲。

「師父！」歐陽也嚇到了，連忙往老怪醫身邊衝去。

「別去！」那少年人想拉住他，奈何歐陽擔心師父，跑得太快！

「啊！」緊接著，又是小歐陽的一聲慘叫。

少年人看著師徒兩人：「這裡都是獸夾機關……」

這些獸夾機關不是普通那種獸夾機關，它咬住你的腳，用蠻力是拉不開的，甚至越用力，越適得其反。

小歐陽跟老怪醫，只能忍著疼，讓少年領著，跳著走進了他的屋中。

少年熟稔的點燃油燈，這油燈發出一股子好聞的藥味。

「你這裡的油燈很特殊……」老怪醫也顧不得腳疼了，只一個勁兒地沖著油燈聞啊聞，「加了三味藥材！但是又不影響燃燒……厲害！」

說著，環顧四周，只見少年的人屋中是一方大大的葯櫃，不是藥鋪中常見的那種，一看就是自己動手製作的，粗糙但是實在！

「天啊……」老怪醫今晚只覺得驚喜連連，說著，也不管自己腳上有沒有獸夾，蹦躂著，來到葯櫃前面，打開抽屜，裡面儘是各種藥材，有藥房中常見的，也有不常見的，還有一些甚至連老怪醫都沒見過的藥材！

不僅如此！老怪醫還瞧見了不少自己沒見過的！這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就像是已經見慣了各種美食的人，結果忽然有一天，一連吃了許多之前聞所未聞的菜肴！

「這些都是我爹的東西。」少年人一邊幫歐陽解開獸夾子，一邊不冷不熱地回道。

「你爹呢！」老怪醫眼睛發光，「我要收他為徒！」

「他死了。」少年人的語調仍然沒有什麼起伏。

老怪醫長嘆一口氣，「可惜，太可惜。」

「是嗎？」少年人依舊不冷不熱。

「師父……」這時候，小歐陽開了口，提醒他道，「你腳上的獸夾……」

「哦！」老怪醫這麼一激動，差點把這件事都忘了。

少年人此時這邊已經快幫幫歐陽處理完傷口了，上藥包紮地動作嫻熟極了。

老怪醫在一旁站著看，擰著下巴，忽然說：「你繼承你爹的衣缽了嗎？」

「什麼算衣缽？」少年人說著，又走到了老怪醫身邊，「你坐好，我幫你包紮。」

「衣缽就是……」老怪醫道，「你爹有沒有把醫術傳給你？」

「沒有。」少年人道。

「那你就沒有偷學？」老怪醫也不在乎自己腳上的傷了，他似乎對眼前的少年人更感興趣。

「沒有。」少年人低著頭，聲音不冷不熱，很快，他也幫老怪醫包紮好了傷口。

「天亮了，你們就走吧！」

說完，把外屋留給了兩人，就要去裡面睡覺。

「小孩！我還沒問你名字呢！」老怪醫追著問，還沒走兩步，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

他上山的時候，光顧著采草藥了，沒怎麼吃東西。

小歐陽見師父餓了，自己也餓了，正要身後的葯簍子里拿乾糧，結果……

葯簍子丟在之前昏倒的地方了。

「小歐陽，師父餓了……」老怪醫看向自己的徒弟。

「你等一等。」小歐陽從椅子上單腿跳下來，走到裡面的屋子，「請問……又廚房嗎？」

少年人看看他：「你想做什麼？」

「做飯啊。」

那少年人上下打量她，一臉疑惑：「你會？」

歐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疑惑，只點了點頭，說：「會，會一點……」

「你是女人？」少年人繼續問。

「啊？」

小歐陽眨眨眼，心道，這是什麼風馬牛不相及啊……

「你是女人？」那少年又問了一遍，看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或者是故意逗弄小歐陽。

「我跟你一樣。」小歐陽拍了拍胸膛，「是男人！」

「可是，只有女人才去廚房做飯。」

「呃……」小歐陽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對方的表情太認真了，他都要以為，對方是在嘲諷他了。

「誰說的？」小歐陽扶額，「總之，你跟我說，廚房在哪裡？」

那少年猶豫了一下，帶著歐陽去了一旁的屋子。

這個所謂的廚房看起來已經好久不用了，灶台上全是塵土。

歐陽掃了一眼周圍，跟本沒有能做的東西。

「你平時都吃什麼？」他問那少年人。

少年人：「打獵，捕魚，野果，我在山裡吃東西。」

歐陽：「我師父比較喜歡吃麵食，他上年紀了，不能吃那麼葷腥。」

說著，就在廚房裡搜索了起來。

運氣倒是不錯，給他搜出來一些麵粉，還有一些油，作料除了鹽，什麼都沒有……

「這些東西沒壞吧？」小歐陽聞了聞，麵粉有一點點的潮，但是還不至於不能吃，油倒是保存的很好。

「我們吃面吧。」說著，歐陽挽起了袖子。

少年人看著歐陽，頓了頓，轉身出去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歐陽已經擀好麵條了。

少年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歐陽：「給你。」

小歐陽低頭一瞧：「雞蛋？不，像是野雞蛋……」

少年人沒說話，把手裡的雞蛋往前湊了湊。

歐陽接過，笑了笑：「謝謝啊。」

說實話，小歐陽做的飯並不好吃，但是，奈何他一直跟在一個生活不靠譜的師父身邊，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照顧人。

很快，三碗面就煮好了，小歐陽荷包了幾個雞蛋，然後燒了一個油，淋在面上。

算不上雞蛋面的雞蛋面煮好了。

「哎呀，這天兒，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就是好！」老怪醫搓著手，坐在飯桌前。

小歐陽將筷子遞給身邊的少年：「你也嘗嘗吧。」

在少年給他遞雞蛋的時候，小歐陽就看出來了，他其實也想吃面。

少年猶豫了一下，接過了歐陽遞來的筷子。

「哎呀！」這時候，對面的老怪醫吐了吐舌頭，豁了豁麵條，「怎麼是清水煮麵？連個肉丁都沒有？」

「廚房裡什麼都沒有。」小歐陽說道，「師父，你就將就一下吧。」

師徒兩人說話的時候，那個少年什麼都沒說，他埋首吃飯，吃得還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