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菩薩
張寧這輩子見到不少奇怪的人,遇到了許多奇怪的事情。但是有一個人,讓張寧印象深刻。
也讓張寧做出了一些改變。
這是一條蛇,一條白蛇。這條白蛇被鎮壓在金山寺之下多年,受到佛法熏陶,脫困之後,成了一家書院的女院長。
實際上,她在時刻準備大戰。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
當黑蛇凶威滔天,打算水漫城池,將大地化作澤國,將有無數人族將化作水鬼,死不瞑目之時。
她捨生忘死的站了出來。
張寧也不得不感慨一聲。
「事到臨頭,我身為人卻反而不如蛇焉?」於是一場大戰,破開世界,張寧到達了楚江國。
後來白蛇得到了騰蛇之灰,遠走諸天。想不到今日卻在此相遇,她化作騰蛇了嗎?
她還走在佛徒的道路上嗎?
神教的勢力確實強橫,但也絕非是一手遮天的。
就比如坐山虎曾經招惹到了牛頭大將追殺,但卻先行逃脫,以至於牛頭大將找不到他。
甚至有個彆強大的存在,甚至不怕牛頭大將的化身。
畢竟牛頭大將在風月世界,也發揮不出來超乎元嬰境的力量。除非像張寧一樣,本體在此,可以將力量多分出來幾份。
張寧對付那青龍王,便一個人奈何不了,不得已分出三個化身。
所以神教的勢力,也有觸及不到的地方。一般情況便是,人族多的地方神教的勢力越強,反之神教勢力便弱。
這座天波山脈中,妖魔鬼怪橫行,人跡罕至。天元朝廷與神教聯手,也只能保證幾條可以安全通過的官道而已。
若是誰敢不走官道,走小路翻山越嶺。不是藝高人膽大如張寧,便是只能自求多福。
在張寧發現氣息的地方,有一座山洞。在此起彼伏的山峰之中,這座山洞並不出奇,甚至隨處可見。
因為天波山脈上,妖物眾多。便是靈胎境的小妖,也知道,需得為自己找個舒舒服服的山洞住。
這座山洞高有三四丈,寬七八丈,位於半山腰上。前方十幾丈便是懸崖,有一條山溪從山洞旁邊流淌而過,化作瀑布落下。
有八個人到達了這座山洞,其中便有白淑晶。
白淑晶仍然是老樣子,眉目慈祥,氣質佛性,宛如一尊女菩薩。但此刻白淑晶面色蒼白,氣虛體弱。
雖然沒有外傷,但可以肯定必然有其他傷勢。而更奇怪的是,白淑晶竟然散發著金丹境的強橫氣息。
須知道白淑晶與張寧分開,也不過是二三十年的功夫而已。
何以強橫至此?
難道是騰蛇之灰,讓她獲得了騰蛇的力量?
騰蛇乘霧,終為土灰。而騰蛇化灰,也可重生。
與白淑晶在一起的有和尚,有玉面公子,有形形色色的人,唯一相同的都是散發著金丹境的強橫氣息,並且人人帶傷。
這一伙人是受傷逃遁,狼狽異常,其中恐怕白淑晶傷的最重。
其中一位紅衣女子半抱著白淑晶從空中落下,她看了一眼山洞,對眾人說道:「大家都撐不下去了,在這座山洞中休息片刻吧。」
「好。」其餘人應了一聲。然後紅衣女子抱著白淑晶進入山洞之中,紅衣女子蹙眉不已,因為山洞中到處都是森森白骨,都是野獸的骨頭。
紅衣女子右手一揮,帶起一片火焰,將山洞內的白骨化作灰燼,再將灰燼吹走。取了一張毯子放在地上,扶著白淑晶坐下。
「白姐姐。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紅衣女子將白淑晶放下后,又從乾坤袋內取出了一個藥瓶,取出一粒丹藥給白淑晶服下。
白淑晶很是虛弱,咽下丹藥之後,沖著紅衣女子點了點頭,便開始運起體內的佛元,開始調息。
紅衣女子安頓好了白淑晶之後走出了山洞,其餘六人都在山洞外盤坐,其中一位道士布了一座陣勢。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陣勢等同於紙糊而已。因為這一次追殺他們的人物實在是太強悍了,或者說並不是追殺,而是貓戲老鼠罷了。
他們都是散修出身,散修出身的修士不僅戰力普遍比大宗門的弟子差,也沒有強大的後盾,每一次的進階,都需要極大的機緣。
散修的路,註定是荊棘之路。
一次冒險中他們偶然認識的,然後相約一起前往羅剎海,那個混亂之地,尋找機緣。
畢竟相比於秩序,混亂才有可能讓他們脫穎而出。但在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玉面狐王,這位玉面狐王二話不說,對他們展開了追殺,明明可以一舉殺光他們的所有人,卻是猶如貓戲老鼠一般,追殺不休。
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原因。
只是不停的追殺。
玉面狐王一路追殺他們,將他們趕到了天波山脈,原因不明。
「現在怎麼辦?」紅衣女子來到山洞外,凝重道。
「沒有任何辦法,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根本不是玉面狐王的對手。這位狐王狡猾,強大,便是在整個風月世界的元嬰之中都是有相當名氣的。」
一位黑衣漢子苦笑一聲說道,他外傷很嚴重,胸口有一道狹長的傷口,雖然已經結巴止血,但仍然能感覺到其中的可怕。
眾人都是沉默。
玉面狐王,乃是整個風月世界中的元嬰境之中都是有名氣的存在。而他們只是一群金丹,雖然他們之中也有一些奇怪的手段,但是對上這位狐王,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
「你們難道不懷疑嗎?玉面狐王雖然喜怒無常,但是他竟然沒有理由的追殺我們,並且貓戲老鼠一般的追殺,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僅僅是好玩嗎?」
一位和尚忽然問道,這和尚雖然是個光頭,穿著僧衣,但頭上沒有戒疤,顯然是一位野和尚。
但這野和尚體內卻也流轉著非常純正的佛家佛元。
「我早就在想這個問題了。儘管玉面狐王喜怒無常,但也不至於這麼無聊。要殺要剮,隨手而已。何必這麼麻煩,追殺我們至此?」那布陣的英俊道士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才又說道:「我怕玉面狐王的目的是驅趕我們到什麼地方,前方恐怕有更恐怖的存在在等著我們。」
眾人沉默下來,臉上露出了恐懼之色。他們被追殺了許久,也不是沒有試圖逃走,也試過分散逃走。
但終究還是被玉面狐王的手段匯合在了一起,並一直朝著天波山脈而來。之前大伙兒便覺得不對勁,此刻聽了英俊道士的話,便如窗戶紙被點破了。
前方肯定有大恐怖等著他們。
「或許前方是一尊惡鬼,一尊受傷的大妖。畢竟我們人族打殺惡妖取內丹,皮肉販賣。惡妖也吞噬我們人族,增長修為。我們八個人,便有八個內丹,舍利子,加上一身精血。若前方真有大妖受傷,需要療傷。我們便是一頓美餐。」
有人苦笑一聲,說道。
越是分析,似乎越是接近真相。
他們只是一群散修,打算前往羅剎海碰碰運氣。路上無緣無故的遭遇了玉面狐王,這尊風月世界內元嬰境之中也有極大名氣的大妖的追殺,這尊大妖沒有給他們痛快,反而貓戲老鼠一般的追殺。
難道是遊戲嗎?
難道真的是玉面狐王喜怒無常嗎?
便是一尊大妖,也沒有無聊到這種地步吧?不管是修士,妖魔,時間可都是寶貴的。長生路上,成則壽元無窮,敗則成為土灰。
極少有人將時間浪費在遊戲之中,而將時間浪費在遊戲之中的,便是極恐怖,極強大的存在。
玉面狐王雖然喜怒無常,狡猾,強大,兇惡,但似乎也不是瘋子。
前方真的可能存在一尊惡鬼,或者是一尊大妖,受傷急需要血食療傷的大妖,或惡鬼。
想到這裡,眾人不由脊背發涼,汗毛倒豎。
以散修的出身,能修鍊至金丹,這幫人也都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是屬於自身故事中的主角一般的人物。
但是誰也不想被當做一頓美餐吃掉,更沒有辦法從一尊元嬰境的強大妖王手中逃脫。
如何不恐懼?
如何不絕望?
便在這時。
「什麼人!!!」黑衣男子先發現了有一道氣息,正在急速的接近之中,不由抬頭望向西方。緊接著,其餘人也都發現了,一個個不由施展手段。
一時間五光十色,寶光衝天。但也難掩的緊張之色。
似乎真相正在接近,他們猜測的真相。前方是一尊大妖,或者是一尊惡鬼,甚至是邪魔。
「我寧願自爆金丹,也不要被人給吃了。」紅衣女子咬著紅唇,流出了少許鮮血,讓她的嘴唇愈發的鮮紅。
「如果這就是真相的話,那麼對方可能不會給你自爆金丹的機會。」黑衣男子冷峻道。隨即眉頭一挑,說道:「不必緊張,是一個小鬼。」
隨即,黑衣男子又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一個靈胎境的小鬼,一頭靈胎境界的牛妖,怎麼敢在天波山脈上空飛行,他們這是嫌命長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眾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又一陣緊張起來。按照這天波山脈的險惡,這一人一妖,絕不可能深入到此地,應該在路上便被打殺,吞噬乾淨了。
能來到這裡,就證明對方哪怕是小鬼,也不是普通的小鬼。
對方的速度極快。不久之後,在眾人的面前出現了一頭異常高大的神牛,一位白衣青年騎在牛背上。
彷彿是神仙出行,悠然自得。
「這頭牛是龍種。」眾人心中想著,又是一陣戒備。這一牛一人,自然便是張寧了。張寧低頭望向山洞前方,懸崖邊上的一行人,若有所思。
白淑晶好像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張寧挺欣賞白淑晶的,既然遇上,便打算多管閑事一下。
「牛二下去,但不要靠近他們,免得造成誤會。」張寧拍了拍牛二的頭,吩咐道。
「主人,你找他們幹什麼?」牛二很疑惑的回過頭,她可沒有見過白淑晶。
「啪」張寧又拍了拍牛二的腦袋,牛二縮了縮脖子,便四蹄連動,騰雲駕霧落下,漂浮在懸崖上,七個人的面前。
「你是什麼人?」紅衣女子紅袖翻飛,雪白的手指間握著一柄寶光衝天的劍,戒備道。
「我與白淑晶是朋友,就是在山洞內療傷的女子。察覺到她在此,便下來看看。不要誤會,我不是找你們麻煩的。」張寧沒有節外生枝,直接挑明了說道。
七個人呼出了一口氣,但也沒有放下警惕。黑衣男子對紅衣女子使了一個眼色,紅衣女子點點頭,收起了寶劍,迴轉山洞之中,打斷了調息的白淑晶。白淑晶也感覺到了張寧,既是驚喜,又是苦笑。
片刻的調息,讓白淑晶勉強能走動了。她走出了山洞,對張寧說道:「張公子,許久不見了。」
說到這裡,白淑晶捋了捋風吹倒前方的髮絲,嘆道:「這一次我們恐怕要一起魂飛魄散了。」
張寧對白淑晶印象深刻,反之,白淑晶對張寧又何嘗不是印象深刻?
那一刀魔斬,魔氣滔天,凶威蓋世。一刀便斬破了世界,當真是精彩絕倫。雖然那是小世界,雖然那可能是一處世界薄弱之處。
但是天境能做到這種事情,真的是極為恐怖的事情。而在白淑晶離開了大齊世界的時候,張寧仍是下落不明。
白淑晶以為張寧會死在無窮的虛空之中,沒想到竟然在此相遇。這證明張寧的運氣強的可怕。
重逢這一刻有些驚喜,更多的卻是嘆息。若是在平常時候遇到,二人應該會坐下笑語一番,暢談這二十餘年的經歷。
暢談當年對付黑蛇的並肩作戰。
但是如今他們被那赫赫威名的玉面狐王追殺,凶多吉少。而偏偏張寧在這個時候出現,自然也要殃及池魚,性命不保。
共赴黃泉而已。
「那可不一定啊。」張寧笑道,然後看了一眼白淑晶,說道:「二十年前你還是天境,二十年後你已經是金丹。這二十年來你的經歷一定極為精彩。我們喝一杯,聊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