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修】

第 3 章【修】

男人的聲音冷冰冰得還透著一股子不耐煩。

蕭知在做顧珍的時候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這麼說話,她生來就是嬌女,爹娘寵著,哥哥疼著,就連宮裡的皇伯父、皇伯母也都是拿她當女兒看待,就算嫁到了陸家,她這個身份也沒人敢給她甩臉。

只是這些又有什麼用?

顧珍死了。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名滿京城的寶安郡主了。

如今的她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雖說先前面對林婆子的時候她說得信誓旦旦,可實際上,她哪有跟長興侯府對抗的本事?

婚嫁由不得自己。

就連生死也都捏在別人的手中。

這樣的無力感是她以往從未體會過得。

蕭知抿著唇沒有說話,步子卻還是輕輕往裡頭邁了進去。

外頭的風還有些大,她伸手輕輕合上身後的門,月光和廊下的燭火一併被攔在了屋子外頭,使得這屋中一下子變得更加漆黑了。

看不清屋子,蕭知只好站在門邊又緩了一陣,等到逐漸習慣,這才朝拔步床走過去,她走得很慢,越靠近拔步床,心就跳得越快。

陸家五爺陸重淵從十六歲起就奔赴沙場,近十年都不曾回過家,她還是在半年多前陸重淵受傷歸來的那次遠遠望了一眼。

那個時候他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得厲害,躺在床上昏睡著。

可即使如此。

他身上那股凜冽到令人害怕的氣勢卻還是在的。

她從小到大也沒怕過什麼,可面對陸重淵卻忍不住想屏住呼吸,那次只是遠遠張望,她就覺得心驚肉跳,更不用說如今她和陸重淵待在一個屋子裡,相隔不過一丈遠。

紅蓋頭被她死死握在手中。

腳下的步子雖然慢卻也不敢停留,她是真得害怕這個男人會把她趕出去,如今的她除了倚靠眼前這個男人,做好陸家的五夫人,全無辦法。

現在外頭雖然安靜,可蕭知心裡清楚,外頭肯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處。

倘若她真得被趕了出去,等著她的還不知道會是什麼。

再長的路走到現在也該走到了。

蕭知站在拔步床前,她沒有抬頭,握著紅蓋頭朝男人福身一禮,跟著喚人:「五爺。」她病了幾日,醒來后也沒喝過水,喉嚨還有些啞,聲音也很低,可即便如此,她的聲音還是好聽得,帶著江南水鄉的女兒情調,聽起來軟軟糯糯的。

脊背挺得很直。

她這一生很少給人行禮,即便如今成了蕭知,即便再害怕陸重淵,可從小到大的習慣還是在的,縱然如今處於弱勢也做不到真的卑躬屈膝。

她行禮的時候。

陸重淵就靠在床上。

屋子裡光線不好,可他六識較於常人,即便是這樣的情況也能把眼前人看個清切。

眼前的女人低著頭,看不清相貌,只能瞧見尖尖的下巴,腰很細,他看了下,估計一手就可以握住,整個人看起來瘦弱得很,好似風一吹就能倒。不過與這瘦弱身形所不同的可憐模樣,她行禮的樣子倒是帶著幾分傲骨。

就跟冬日裡峭壁上的寒松,又像夏日裡的青竹。

陸重淵雖然沒見過蕭知,卻也聽底下人說過一些她的事。

聽說這小姑娘前幾日知道自己要嫁給他,嚇得直接暈了過去,這幾日更是整日躲在屋子裡不肯見人,現在膽子倒是大了?

還是強撐的?

陸重淵握慣了兵器的手此時隨意搭在錦被上,視線倒是一直落在蕭知的身上,沒讓她起來,只是漫不經心得問了一句:「自願的?」

如今的她哪裡還有什麼資格說什麼自願不自願?

蕭知斂了斂眼眸,心裡覺得有些嘲諷,可回話的時候卻是半點也沒有顯,仍是那軟糯的聲音,「自願的。」

「既是自願,還不上來?」

陸重淵說完這句就沒再說其他的話,靠在引枕上神色淡淡得看著她,搭在錦被上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得敲著,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可他的心中卻是嘲諷的。

他篤定這個女人不敢過來,也篤定這個女人是被迫嫁給他的,別說他以前惡名在外,世人皆懼怕他,就說他如今,一個不良於行的殘廢,性子還格外暴戾,她又怎麼可能會真得順從的委身於他?

只怕靠過來就得嚇得發抖了。

不,她根本就不會過來。

似是早就想到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陸重淵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好似添了一點譏嘲的意味,甚至在想,倘若這個女人要是敢露出一絲絲驚懼或者退卻的心思,他就立馬殺了她。

反正他的名聲也就這樣了。

多殺一個人,好似也沒什麼兩樣。

屋子裡太黑了。

蕭知根本看不到陸重淵的神情,只能聽到他略帶譏嘲的聲音。

『既是自願,還不上來?』

……

蕭知抿了抿唇,她到底不是真的未經人事的姑娘,明白陸重淵的意思。

可先前的一往無前此時卻變得猶豫起來,縱然她已經決定要好好當蕭知,好好當這個陸五夫人,可她才沒了父母沒了孩子,才認清陸承策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裡還藏著一大堆的事,就要這麼跟了陸重淵?

她……做不到。

可是陸重淵的性子,她要是敢反駁他,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蕭知手握著紅蓋頭,頭埋得更低了,她咬著唇,一步步朝陸重淵走去,心裡充滿著掙扎。

「怎麼,不願意?」

陸重淵似是早就料到了她會有這個反應,說出來的話薄涼又帶著幾分譏嘲,只是還不等他繼續往下說,眼前這個一直低著頭的女人突然就抬起了頭。

她綳著一張小臉,即便化著妝也能瞧出幾分病態,一副可憐的模樣,可與此相反得卻是她的神色,堅韌又執拗,咬著唇,挺直著身子,一副一往無前的模樣,「我說了,我願意的。」

蕭知邊說邊靠近陸重淵。

不就是睡覺,她也不是沒睡過,大不了就咬著牙忍一忍,就當,就當自己被狗咬了。

現在對她而言,什麼貞操、什麼名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下去,只有活著,她才能為父王母妃報仇,才能想法子洗清他們的冤屈,才能找回哥哥。

想清楚了,想明白了。

蕭知倒是也沒覺得那麼難受了,她此時已經站在了床邊,看著半靠在床上的陸重淵,咬了咬唇,然後把手中的紅蓋頭扔到一邊,就伸手解起了自己的腰帶。

只是腰帶還沒被解開。

她的手就被人抓住了,那是來自陸重淵的手,冰寒徹骨,指腹上面還有不少粗糲,是他十年征戰留下來的痕迹。

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蕭知低著頭,疑惑得看著他,「你……」

話音剛落。

眼前人就輕啟薄唇,冷冷吐出一個「蠢」字。

蕭知還是生平頭一次被人罵蠢,一時倒是愣住了,她就這麼獃獃得看著陸重淵。

黑漆漆的屋子裡。

她低著頭,睜著一雙杏眼,看起來就像一隻犯了迷糊的小貓似得。

陸重淵雖然靠在床上,可他人高,即便是這樣坐著也要比蕭知高出不少,這會他就直視著蕭知,眼前人的那張小臉上有迷糊有詫異,獨獨沒有他意料中的害怕和厭惡。

他先前還帶著譏嘲與暴戾的情緒此時倒像是漸漸被撫平了。

沒再看人,只是隨手把一旁的枕頭和被子扔給人,語氣淡淡得說道:「離我遠點。」說完,他語句微頓,跟著一句,「動作輕點,要是吵得我睡不著就把你丟出去。」

這話說完。

他就沒再理會人,徑直躺在了床上。

蕭知抱著枕頭和錦被,神色怔怔得看向已經躺在床上的陸重淵,似是還有些不敢置信。

她沒想到陸重淵就這麼放過了她。

她以為陸重淵剛才的意思是想讓她……

不過能逃過一劫,蕭知還是很開心的,雖然陸重淵的脾氣暴躁了點,態度也很差,可至少沒有霸王硬上弓。

就是——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被子和枕頭,努力睜著眼把屋子裡巡視了一遍才看見西邊的窗下有一張貴妃榻,貴妃榻雖然不大,可也夠她睡了。

新婚第一夜,就被趕到別的地方睡。

這要是換作別人恐怕早就得氣哭了,可蕭知卻不覺得委屈,反而有些慶幸,小心翼翼得抱著東西朝那處走去,腳步和動作都放得很輕,生怕吵到陸重淵被他趕出去。

等到收拾完。

蕭知又摸索著朝水房走去。

水房裡倒是一直備著熱水,她身子難受卻不敢脫衣服,屋子裡還有其他人,即便這個男人是個殘廢,她只能應付似得洗漱了下,然後就往外頭走去。

出去的時候。

蕭知特意看了一眼拔步床,見陸重淵還是好好得躺在那邊,倒是鬆了一口氣。

沒再多想,她脫了鞋子就上了榻。

屋子裡地龍燒得熱,她倒是也不覺得冷,可也不知道怎麼了,原本很困的身子此時沾到了枕頭和被子卻怎麼也睡不著,又不敢翻身,怕吵到陸重淵,只能睜著一雙眼睛,回顧著腦海里的事。

想著想著。

她倒是也有點累了,眼睛一點點閉起來,只是迷迷糊糊間卻聽到拔步床那邊傳來一陣咳嗽聲。

蕭知起初沒在意,只當是做夢,等到細細辨認了一會才察覺這是真的。

陸重淵在咳嗽,咳得還很厲害。

她還記得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自然也知道要是陸重淵出了什麼事,她肯定是落不到什麼好的……想到這,蕭知也不敢再睡,忙趿了鞋子起身,匆匆忙忙得走了過去,等走到拔步床前,她心裡還是有些害怕陸重淵以前的名聲。

可看著他這幅模樣,還是咬牙湊近了些。

輕輕喊著人:「五爺,你還好嗎?」

蕭知問了好幾聲也沒聽到陸重淵的回答,只有一聲又一聲劇烈的咳嗽聲在屋中響起,咬了咬牙,她轉身往外頭跑去。

門剛被打開。

陸重淵就睜開了眼睛,因為咳嗽得太過厲害,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目泛著一些水光,在看到蕭知義無反顧跑出去的身影時,他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譏嘲似的笑……果然,這個女人之前不過是偽裝的。

什麼自願?

什麼願意?

不過都是她的謊言。

他如今咳嗽幾聲就跑得沒影了,要是等他日後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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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殘疾大佬的沖喜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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