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末路 第一章宣宗求賢
長空烈烈,星河茫茫,舉目四野,人跡蒼絕。
趙景泰元年,宣宗桓冀登基,從自己的父親代宗手中接過大位,他不同於他的父親,桓冀少時到處遊歷,看遍了百姓生活之困苦,常問自己:「我是一國之君,百姓在我的治理下卻愈加困苦,我是不是好多地方都錯了?」
天色漸晚,案几上還堆滿著竹簡。看著桓冀長大又一直陪伴著他的老內侍成河端著一鼎吃食走進來了,他將鼎放到側面的案几上,扭動著老邁的身子過去將整個屋裡的油燈點亮。
桓冀抬起頭,面容憔悴,眼眶深陷,頭髮散亂,才剛三十歲鬢角竟已花白,這哪裡還是一國之君該有的風采啊,分明就是那些求學士子勤奮讀書才該有的樣子啊。成河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以前哪是這樣的啊,他風采照人,溫潤如玉。
成河輕聲說:「皇上,吃點東西吧,今天有順州進貢來的活鹿,現殺的,肉質鮮美,您嘗嘗。」
桓冀放下手中的竹簡,這是并州發動叛亂的軍報,這樣的軍報還有許多,都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將整個三尺見方的案幾堆滿了。
「放下吧,如今是什麼時辰了?」桓冀看著有些黑的屋子,問到。
「現下已經戌時了,酉時我進來時看皇上正專心,不敢打擾,所以又等了一會,可是皇上不能不吃飯啊。」成河覺得眼睛有點濕,提起衣袖輕輕擦拭著。
桓冀起身,突然晃了一下,許是坐得太久了吧,腿都麻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這時候成河也將火盆重新弄燃了,屋子裡頓時暖和了起來。成河過去打開鼎蓋,撲鼻而來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鮮美的湯汁還在鼎里沸騰著,老內侍佝僂著身子,用木勺輕輕盛到銀碗里,一翻動作嫻熟而漂亮,絲毫不見蒼老之氣。
可是桓冀卻沒有多大心思去審視成河的高超技藝,他坐到案幾后,望著碗里還冒著熱氣的鹿肉,長嘆了一口氣,說:「百姓困苦,我卻在此安享膳食,讓人難安吶。」
「皇上,您吃飽了才有心力為國家做事啊。」
「河叔,你說這治理天下怎麼就這麼難啊?我接過祖宗基業,以為很簡單,每日只需要上上早朝,回來看看奏摺就好了,有大把時間去遊園,去射獵,可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望著那些軍報,還有那些賑災奏報,我的心裡如同火燒一般,天下百姓都是我的子民,我若不能讓他們安居樂業,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啊。」桓冀的眼睛里有眼淚閃著光芒。
「皇上,您能這般想就說明您是一個好皇帝,沒人會怪您的。」成河一邊吹著火盆,一邊應答著。
「什麼是好皇帝?不能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又談何好皇帝。況且如今我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能教教我啊?」
「皇上,朝堂上的那些官員都是飽學之士,他們或許有辦法呢?」
桓冀扔下筷子,怒聲說:「一群苟圖小利之輩,只會中飽私囊,論及學識,尚且不如一黃口小兒,談何治國。」桓冀又撿起筷子,無可奈何地說:「可是就是這幫人,我卻毫無辦法,他們根深蒂固,勢力比我都大,我雖為一國之君,有時還不如一個大家之主。他們憑他們地喜好,只要我提出有損他們利益的事,他們就一個個如同惡狼一般開始咆哮,他們甚至想將我拉下來自己坐上去。」
成河沒有說話,這一切都不是他一個老內侍能管得了的了,他只能每天陪著皇上,看著他辛勞,自己能做的最多就是給他端飯倒茶,偶爾進來給火盆里添點柴禾。
桓冀不多時便吃完了,放下碗筷,擦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叫成河端走了一應廚具,然後又一頭扎進了那些竹簡中,煩心的事很多,但他卻知道自己不能放下,自己要讓這個已經開始千瘡百孔的王朝重新煥發出它應該有的活力,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從各州傳來的軍報越來越多,可是一條好消息都沒有,有的只是又有多少人揭起大旗造反了。
成河看著眉頭緊鎖的皇上,不禁嘆了口氣,說:「皇上,既然朝廷里沒有可用的人,為什麼不貼出告示,招賢納士呢?天下不是沒有英才,只是缺少一條門路,門路有了,他們自然就來了,再說,您想讓趙國復甦,就像我想讓火盆燒得更旺一些,於是我向火盆里添柴,然後吹氣,火就旺了;一樣的,您首先要讓王朝有旺的資本,那就是那些治世能臣,然後您再在後面吹口氣,國家就開始旺起來了。」
桓冀思索一番,眼睛里突然冒出光來,欣喜地說:「是啊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到處有學宮,我不信他們沒有幾個可以幫到我的!」
桓冀派人連夜找來太常卿,讓他起草文書,發布各州、郡、縣,廣招賢士,一經起用,拜公卿,賜九錫,若有人薦舉賢能,官升一品,賜白銀一百兩。
月上中天,皇城一片寂靜,秋風微涼。桓冀起身走到門邊,天上有幾顆星星眨動著,猶如失眠人昏沉又清醒的眼睛,恰如此刻的桓冀,他不敢抱多大的希望,朝內老舊貴族勢力龐大,若要復甦以前強盛的王朝,必要損害這些老舊貴族的利益,桓冀看得很清楚,光靠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的,可是天下的那些有學之士誰看不透這一點啊?
桓冀還是抱著一點希望,他需要一個足夠強硬,可以和自己互相配合無間的能臣,他暗暗祈求蒼天,給他一個如同衛鞅那般的人吧,桓冀相信自己可以保護他,讓他幫自己完成理想。
朝廷求賢的告示已經發出去兩月了,依舊沒有人願意前往,大家都可以看出朝廷形勢,誰也不願意落得有如衛鞅那般的下場,人人渴求青史留名,但沒人願意家破人亡,自古多少強勢改革的能落得個好下場?再說如今的那些學宮,不是在培養老舊貴族的走狗就是在培養如何欺詐百姓,所以這個時候的遊學士子名聲很壞,但這些身處深宮的桓冀怎麼會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