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書:別廢話,快求婚
第十二書:別廢話,快求婚
你若心中存記,嘴上咬定,這便為美。
天氣一天天開始暖起來。
柳綿綿與文子期已宅家幾日,兩人一起做飯,看劇,聊天,遛一遛已經二十斤的金寶。四耳不聞窗外事。
文子期上身只穿一件白色長袖棉T恤,下身一條寬鬆的灰色亞麻休閑褲,弔兒郎當的窩在沙發上。
柳綿綿亦是一身豆沙色的簡約寬鬆版居家服,頭髮隨意挽著,在客廳里晃來晃去。
文子期笑道:「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快脫離社會了。或者成為鬧市中的隱者。」
「我很享受這種時光!」柳綿綿笑盈盈的說:「我近來讀聖經,頗有些覺悟,明天自有明天的憂慮,過好今天才最重要!什麼是快樂呢?什麼又是幸福呢?根本沒有特定的定義,不見得都得熙熙攘攘、風塵僕僕去努力,簡簡單單,朴樸素素,只要我們感覺快樂幸福就好了。」
「你是真成隱士了,」文子期笑道:「綿綿,你確實與眾不同,從來不問我工作和薪水問題,也不管我為什麼不上班賴在這不走。」
「黎州物價又不貴,照咱倆這樣生活,花店每月收益也夠咱們餐桌上有葷有素了!」柳綿綿懶洋洋的躺在文子期身邊:「我是一個沒有志向的人。我只想和你一起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子期,你不必為我疲於奔命,我見過了太多高處不勝寒,也聽到過很多雲端跌落地獄的故事。就像我爸爸,吳總,他們一生所追求的功名利祿金錢,卻折了最基本的幸福,比如家庭,愛人。到老守著一堆資產又有什麼意思呢?我認為人生苦短,只想享受稍縱即逝的快樂。」
「我養你,沒關係,」文子期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我的女人只要愛我就行,不需要志向。不過,我可不能繼續安逸下去了,即使你不需要我掙個江山給你,我也至少得保證讓你繼續舒適無憂的生活。我想調到黎州來。」
「調?你們理華在黎州也有分公司?」柳綿綿看著他問道。
「是,只不過調過來估計得降一級,手續走完,加上交接,最少也得三個月。」文子期道:「可是我們倆總不能一直異地吧,你的花店一時半刻又挪不走,只有我提著行李搬過來了。而且……」
「而且什麼?」柳綿綿問。
「而且我們也該考慮婚事了,一天不結婚,你一天沒嫁給我做文太太,我的心就老懸著!」文子期笑道。
「你是在求婚嗎?」柳綿綿緊張出一把汗,臉上卻不動聲色。
「今天不算,我沒有帶戒指。」文子期遺憾道:「早知道從邊界回來時就提前買好備著。」
「戒指早買好了呀!」柳綿綿光著腳跑進卧室,一陣翻箱倒櫃又跑出來,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緞面的首飾盒,舉到文子期面前。
文子期驚訝的說:「怎麼在你這?我以為早丟了。」
柳綿綿笑著說:「別廢話,快求婚!」
文子期啞然,看著失而復得的戒指,喉頭哽塞。
柳綿綿眼眶也已濕潤,多少次午夜夢回,她盼望子期能親手將戒指給她戴上。
文子期打開盒子,取出像星辰一樣精巧的鑽戒,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囊中羞澀,每月工資積攢下來,才為她挑選了這一顆碎鑽,因為他的綿綿就像鑽石一樣通透清澈。
他依舊窩在沙發里,右手顫抖著拿著戒指,深切的看著心愛的女人,沙啞著嗓子道:「柳綿綿,我是文子期,我愛你,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願意!」未等他說完,柳綿綿就伸出無名指,眼淚掉下來,輕輕道:「我願意嫁給文子期!」
兩人再次相擁。金寶歪著腦袋搖著尾巴,看著奇怪的兩個主人。
「綿綿,明天我就先回長潭了,工作那邊給頭兒基本說好了,工作幾年了要交接的比較繁瑣,待一切穩妥,我即刻帶你去見我父母,還有我姐。」文子期摸著她的頭長嘆一下:「兜兜轉轉幾年功夫,總算是苦盡甘來。」
然而婚事卻並不順利。
一向和諧溫馨的文家,這天卻在文子期宣布要結婚的消息之後瞬間炸了鍋。
「簡直是胡鬧!我堅決不答應!」文子期母親趙慧氣的發抖,指著自己胡鬧的兒子喊:「你跟陳青眼看著就要談婚論嫁了,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和一個離過婚的女人結婚!陳青哪點配不上你?!我看你簡直是豬油蒙了心!你外甥都改口叫人家小舅媽了,我和你爸商量著等國慶假期和你一起去陳青家登門拜訪提親,禮物我都準備好了!你給我開什麼玩笑!」
「你小心血壓,先坐下來,」文子期父親文仲明拉著自家老婆胳膊,憂心道:「別激動,子期這些年心裡怎樣想,別人不知道,我們做父母的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他頭髮花白,一向體胖心寬,卻是文家最溫柔細心的一個人:「你先聽他解釋,我們再喜歡陳青,架不住倆孩子已經分手了呀!陳青是好姑娘,但是年輕人感情的事,哪裡是強迫來得?」。
「我不管他怎樣想,一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做事任性妄為,不考慮後果,不知輕重,你是為了怎樣一個狐狸精拋棄了陳青?!」趙慧氣的滿頭捲髮跟著發顫,她已年過六十,卻一生順遂,從沒操過什麼心。皮膚依舊緊緻,此刻卻因為憤怒而雙頰泛紅。
「媽!」文子期忽的站起來,皺著眉頭道:「我已經給你們解釋清楚了來龍去脈,柳綿綿是我今生摯愛,我要娶想娶的人一直是她!您為什麼這麼迂腐?」
「子期!」文子墨呵斥一聲:「你長本事了?和媽媽喊?難道陳青不是你的愛人,婚姻大事是過家家挑玩具嗎?你敢確定你不是衝動,不是一時興起?婚姻是合適才好,不是靠你一瞬間的熱血沸騰來維持的!」文子墨生氣道。今天本來趁著弟弟在家,她便帶著兒子程相如一塊回娘家吃頓團圓飯,誰料文子期爆出這麼一條消息來!一向調皮的程相如也被姥姥突如其來的責罵嚇得不敢動彈。
「行了,都冷靜點,坐下好好說,」文仲明看著一家大小,目光最後定在自己兒子身上,皺眉道:「子期,就你這混不愣登的樣子,你傷了人家姑娘的心,給人父母怎麼交代?你快三十的大小夥子,做事就光想著你自己心裡舒坦!你感情的事我們什麼時候插手過,哪一個女朋友不是你自己談的處的,你這攪和一池子渾水,難道也讓我們跟著睜隻眼閉隻眼往過趟嗎?!」
「街坊鄰里都知道我準兒媳婦是陳青,又漂亮又能幹!」趙慧抹了一下眼淚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個柳綿綿,離過婚,家庭背景又這麼複雜,我告訴你,咱們這種家庭可應付不過來。我從未要求過你們姐弟倆攀龍附鳳,你給我趁早斷了!」
文子期語塞,也簡直沒辦法再繼續和自己家人溝通下去,拿了外套徑直出了門。
他沒想到一向遂他願的家人,聽到他要和綿綿結婚的消息,竟然會有這麼大反應!縱使他已成年,可以完全不受父母限制,但是他們的結合,如果沒有父母的許可和祝福,肯定是不可行的。
面對母親的強烈阻撓,他還沒有想好該怎樣給柳綿綿交代。卻接到柳綿綿興沖沖的電話:「子期,我爸爸奶奶要見你!安排在下周末好嗎?」
他沒辦法給她說實話,給那頭熱情開心的女朋友潑冷水,只得假裝高興的應允。
中國人彷彿所有的事情都要在飯桌上談,餐桌上美味可口的食物總是令人心情愉悅,很容易促成事情的發展,達成一次滿意的共識。
文子期拜見未來岳父倒是很順利,奶奶也喜得合不攏嘴,拉著他的手連連說好。
餐罷文子期先一步送奶奶回去,柳時軍留下柳綿綿,他有話要對自己女兒說。
「爸爸會給你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柳時軍笑道。
「實在不必,爸爸,我和子期很滿足現在的一切,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每頓吃到可口飯菜,有緣了生養一個孩子,每年有點小積蓄能夠出國晒晒太陽即可。」柳綿綿開心道。
「你的心態越發像你媽媽了,」柳時軍看著自己的女兒心疼道:「無欲無求,倒像個知天命的年紀,都是被我害的。」
「爸爸,你要是真疼我,就請照顧好你自己,錢掙多少是夠呢?現在我覺得只要不欠債,平平安安就是最好。」
「我不會像以前那麼冒失膽大了,相信我。」柳時軍欣慰的看著女兒:「文子期是個好男孩,他的目光和你一樣純粹,我有預感你們一定會幸福。」
柳綿綿得意的笑笑:「那你和楊靜呢?不打算結婚嗎?」
柳時軍嘆一口氣:「我今生恐怕不會再踏入婚姻。」
「為什麼呢?爸爸,我會祝福你的,」柳綿綿急忙道:「媽媽生前對你也並無恨意,我們都希望你得到照顧,況且楊靜與你各方面都很相配,她不僅能做你生活中的妻子,還可以當你工作中的夥伴。」
「你媽媽是公主,可是我沒有做騎士,也當不了王子,做了滿身銅臭味、無利不起早的商人,」柳時軍苦笑道:「我已疲於應付婚姻,看透生活,就像你看透金錢與功名。」
「你不會感到孤獨嗎?你人生只過半百,往後餘生還有漫漫幾十年。」柳綿綿握住父親的手道:「最簡單的才是最幸福的,不是嗎?」
「我已經五十六歲了,我這個年紀不可能找二三十歲的女人,她們犧牲青春美麗,多半是為了錢,而我還不算是大款財閥,如果我找四五十歲的女人,大多離異或是有小孩,那麼我無形中要負責她的小孩所有開銷,或是出國留學,為她的孩子置地買房娶妻,稍有不慎,便是家庭大戰,女人永遠把孩子放在第一位。」柳時軍咽口茶緩緩道:「有幸找到一個與我談感情,沒有婚嫁過沒有帶兒帶女的,那我也得去應付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婚喪嫁娶,逢年過節,我本可以瀟洒度假,何必徒增煩惱?我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要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狼狽?我奮鬥一生,還要忍受煙火侵擾,才是煩不勝煩!」
「那麼楊靜呢?」柳綿綿問。
「楊靜與我只是朋友,她今天喜歡我,就來和我住一起,我們一起享受美好時光,與他人無關。她哪天厭棄了我,大可拉著行李開門走就是。我們彼此並不束縛,也不干涉。」柳時軍笑笑道:「也可以說是得過且過。」
柳綿綿承認被自己父親自成一套的歪理說服了,竟一時怔住。
柳時軍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兒道:「今天本來是說你的事,竟然叫你把我盤問個遍。不過我們父女很久沒這樣,像朋友一樣坐下談心了,綿綿,你長大了,這個世界上我永遠最愛的女人一個是你奶奶,另一個就是你。只要你們好,我就是幸福的。你看,我的要求也很簡單。」
「爸爸,你不會後悔嗎?選這樣一條孤寂的路,大部分像你這個年紀的人,都是含飴弄孫,與老伴做飯鬥嘴,夏天去山裡避避暑,冬季去南國沙灘上享受陽光。」柳綿綿真誠的看著父親道:「可是你整日應付各種人際關係,周旋各種疑難瑣事,早出晚歸,回到家甚至連一碗熱湯都沒有。」
「每條路都有利有弊,只有適合自己的才是對的。我累的時候偶爾也會羨慕別人家一盞燈,三餐四季,可是我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有的人天生血液里充滿不安分,無時無刻都想去攀登,我恰好就是這種人。所以在你看來的辛苦,對我來說其實是樂趣。」柳時軍含笑看著女兒道:「文子期是適合你的男孩,他能帶給你想要的安定,我再多的鈔票也給不了你安全感,但是他一個眼神就能讓你滿意。」
柳綿綿臉頰紅起來,嬌嗔道:「爸爸你不要打趣我!」
「最近還在按時吃藥嗎?」柳時軍突然想起來問。
柳綿綿搖搖頭,自從子期陪在她身邊,每夜都睡的特別安穩踏實,不知不覺葯已經停了一月多。
「那就好,你是鬱悶氣滯,你媽媽去世時,你竟然一聲不哭,悲傷過度,其實哭出來才能傾瀉不良情緒,不哭鬱悶就會從別處長出來。」柳時軍心疼的看著女兒道:「幸好,一切都過去了。我對這個女婿滿意的很呢。」又笑道:「希望以後的日子,我們父女都能以這樣輕鬆的方式來溝通。你也該去拜訪他的父母家人,到時候再替我問好,抽時間我請客兩家一起坐坐,為了女兒我還是願意麻煩的。」
柳綿綿笑笑,抬頭看見爸爸頭髮里有幾根明顯的銀絲,心裡生出一絲不舍道:「我和子期會常回來看你和奶奶。」
晚上躺在床上,柳綿綿翻來覆去睡不著,掰過文子期的腦袋搖醒他。
「子期,我什麼時候見你父母?我該準備什麼禮物呢?」她咬著指甲不安道:「我好久沒這麼緊張過了,爸爸說抽時間兩家一起坐坐。」
文子期睡眼朦朧,聽到這句話徒然清醒,攬過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太過焦慮,也不要擔心,我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再說不是還有我嗎?」
柳綿綿鑽進他的懷裡低聲道:「我畢竟結過一次婚,擔心他們不能接受。」
文子期看著天花板定定道:「誰也不能阻擋我要娶你的心,誰也不能阻止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