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米荔微微彎腰,將姜逸陽緊緊抱住,輕輕拍撫著姜逸陽的後背。像是一個母親正在哄哭泣的孩子。
姜逸陽哽咽著,聲音支離破碎:「我以為我能保護她的……我以為……我能……」
米荔一時沒反應過來姜逸陽的意思,只當姜逸陽對段姝言的不幸離世無法接受。
這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麼才能安慰姜逸陽。
故而只能任由姜逸陽抱著自己。
姜逸陽滾燙的淚水沾濕米荔的襯衣,很快就洇出一片水漬。
米荔無聲嘆息。
這幾年來,她對姜逸陽和姜河山父子不和的事情有所察覺,每次問姜逸陽的時候,他總是搪塞過去,久而久之,她就不再問了。
總覺得父子一脈,血濃於水,以後總會好的。
可現在她為什麼覺得姜逸陽孤立無援呢?
*
那天,姜逸陽抱著米荔哭了很久。
米荔以故交之女的身份,一直在殯儀館陪著姜逸陽。
中途,李樂瑤過來和米荔搭話。
「我看過米小姐的電影,演技不錯。」
米荔頷首:「李小姐過獎了。」
「不過我覺得,米小姐在電影里的演技,可能,沒有在生活中的演技好。」李樂瑤微微笑著,聲音卻十分冰冷。
米荔心中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裝作沒有聽懂的樣子。
「看來,我還不夠努力,沒能讓李小姐作為觀眾感到滿意。」米荔抿了抿唇,「希望未來的作品,能讓您滿意。」
米荔抬手,將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禮貌的沖李樂瑤笑了笑,便快步走開。
她不能確定李樂瑤對自己和姜逸陽的事情知道多少,但是她能感覺到,李樂瑤對她已經產生了懷疑。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李樂瑤也太准了點吧!
米荔背上隱隱浮起一層冷汗。
段姝言的葬禮結束后,米荔回到姜逸陽的公寓。
姜逸陽則回了頤園,還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姜逸陽在內心深處,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會無故墜樓,甚至像外界傳言的那樣,他的母親受不了疾病折磨,選擇自殺。
段姝言除了家裡來重要客人才會出卧室以外,其他時間基本上都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度過。
當天沒有姜家沒有客人造訪,段姝言斷不會踏出卧室一步。
她怎麼會墜樓?
姜逸陽心裡有個假設,他要去確認一下。
姜河山一回頤園,便借口身體不適回了卧室。只留下姜逸陽兄弟倆在偌大的客廳面面相覷。
「哥,你累了,上樓休息吧。」姜逸風看著眼下烏青的姜逸陽,溫聲勸著。
姜逸陽搖頭。
他不想,也不能休息。
他認定段姝言的死不是意外。
他需要證據來輔佐他的觀點。
「你跟我來。」姜逸陽起身往樓上走,姜逸風一聲不吭,跟著他上了樓。
姜逸陽徑直走進段姝言的卧室,姜逸風進去后,姜逸陽反鎖了房門。
「哥,你這是做什麼?」姜逸陽的行為,無疑讓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姜逸陽示意姜逸風小聲點,刻意壓低了聲音:「你對媽的過世難道沒有任何疑惑嗎?」
姜逸風聞言,沉吟了幾秒,才道:「我只是覺得媽走的有點突然,一時間難以接受。」
「是啊,媽走的太突然。」
姜逸風認真打量姜逸陽,逐漸斂了神色,失聲道:「哥,你不會是覺得媽走的有點蹊蹺吧?」
姜逸陽眉頭緊皺「嗯」了一下。
姜逸風只覺得寒意從腳心開始蔓延,直到沒過頭頂,駭然失色,道:「可是……媽是在……家裡……」
「你是不是覺得媽在家裡,不會有人害她?」姜逸陽聲音發緊。
起初,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甚至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這三天下來,姜河山的態度,他和姜逸風也看到了。
根本不像是死了老婆那樣悲痛。
姜河山的狀態甚至有些興奮。
這不得不引起姜逸陽的懷疑。
就算父母多年不和,可是髮妻亡故,裝也要裝一下吧?
轉念一想,或許姜河山確實裝了,只不過他拙劣的演技騙得了外人,卻騙不了自己的兒子。
「你覺得,會是誰?」姜逸風毫無頭緒,醫院工作忙,他平時也很少回頤園,泰半時間都住在醫院附近的單身公寓里。
家裡的事,他知之甚少。
從感情上來說,姜逸風不願意相信母親是被人所害。
一想到多年來病痛纏身的母親,姜逸風寧可相信段姝言是意外身亡。
而不是帶著對著世界的不甘與失望被人害死。
姜逸陽挑眉,拍了拍姜逸風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逸風,我希望你能幫我。」
現在這個家裡,他唯一信任的就只有與他血脈相連,一母同胞的姜逸風了。
他有預感,段姝言的死,和姜河山脫不了干係。
「家裡的傭人對我戒心比較高。」姜逸陽給姜逸風安排了一個任務,「他們對你的戒心不重,你去打聽打聽,母親出事那天家裡都有誰在。」
「哥,你是不是有懷疑的對象?」
「沒有。」姜逸陽沒把心裡的第一人選說出來,就是因為他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行吧,這事兒包我身上。」姜逸風嚴肅道,「我這兩天搬回來住好了,一方面幫你打聽一下,一方面多陪陪爸。」
聽見姜逸風提姜河山,姜逸陽暗暗握緊拳頭。
「那好,今天我托你的事,你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姜逸風排著胸口保證:「我絕對不告訴任何人。」
「包括爸。」姜逸陽補充。
「行!包括爸。」
姜逸陽環顧段姝言的卧室,感受著段姝言在這裡曾經留下的痕迹。
淡淡的檀香味,縈繞在他的鼻尖。房間里的陳設一如往常,連插在花瓶里的百合,都還保持著盛開的樣子。
除了,總是卧床不起的那個女人。
一切彷彿都沒有改變,但彷彿一切又都變了。
姜逸陽挨著段姝言的床邊輕輕坐下,臉上的頹色格外明顯,眉宇間儘是傷痛與疲憊。
他總以為,只要有段姝言,他的家就是完整的。
現在呢?